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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脱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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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上有毒。
或许是天黑林密光线不好,或许是褚詹睿寻的地方好,或许是他们确实还算命大,十几个人在附近搜索了近一柱香时间,最靠近的甚至就在离他们一丈远处,却没能发现他们。
刺客终于走远,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重笙璐才敢将褚詹睿滚烫的手掰开,没了她的支撑,褚詹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殿下,您受伤了。”
没有回音,只怕是又晕过去了。
重笙璐真是又慌又急,突然想起来先前披戴雨具时似乎看到褚詹睿怀里有两个瓷瓶,好像是什么药。
褚詹睿中毒了,还在流血,她不能带他下山,援兵又未到。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她探手就掏出了两个药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个应该是补气血的,有党参、黄芪的味道,另一个是金创药,蓝师父曾给她用过。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将补丸塞进他口中,又将金创药洒在他伤口上,从身上掏了帕子又撕了衣服,才将他伤口包扎起来,血终于是不流了。
他身上还在发烫。
但这只是一时之计,不能长久。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已是后半夜,援兵仍是不到,就连霍碓也没回来。
好在雨停了,刺客也再没寻过来。
重笙璐已是昏昏欲睡,但她不能睡,只能强撑着,对着自己的手臂又掐又咬。
“重笙,别哭。”褚詹睿就着点点星光看到她头埋在臂弯里,身体抖动,以为她哭了。
重笙璐却顾不上解释了,大喜过望,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殿下,你觉得怎么样?”
“有虫咬。”
“哪儿?”
“浑身都是。”褚詹睿说着就伸手去抓手背手臂,摸到一圈厚厚的布条,包扎手法笨拙,他也终于意识到了,“是毒。”他收回手,捏紧了拳,强忍住不适。
“殿下,我们能下山了吗?”
褚詹睿看了看天色,摇头:“时机未到,再等等罢。”
“可是援兵一直不到,霍碓也没消息。”
“霍碓可能叫他们抓住了。”
“他不是你武功最高的亲卫吗?”
“毕竟敌众我寡。”褚詹睿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
“殿下,刺客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
“殿下竟也不知道……”这事棘手了,他们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嗯。”褚詹睿见她困顿得厉害,还要强撑着睡意陪他聊天,忍不住的心疼,摸摸她脑袋,“你先睡会儿。”
“不成。”重笙璐直起上半身却是不肯,这会儿她要是睡着了,便是打雷也吵不醒她,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听话。”褚詹睿将她脑袋摁在自己大腿上,逼她放平身子,“睡。”
重笙璐确实是困极了,褚詹睿命令一下,便睡得神鬼不知。
梦中,援兵终于是来了,不过来救援的并不是最近的番禺城,而是镇南王,他黑着一张脸,脸上的疤愈发扭曲骇人,提着一把刀,刀尖还有未干的血迹,浑身都散发着阎王般的杀气。
他不像是救人的,反倒像是来杀人的。
重笙璐梗着脖子硬着头皮护在褚詹睿面前,不允许他靠近。
镇南王的脸色愈发难看,刀尖向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姓重的,都是叛徒!”
刀尖一点点刺向她,反射着灯火的影子,重笙璐汗毛倒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忽的后脖颈一阵刺痛,她惊得直了身子,一个激灵醒了。一只老鼠被她吓得吱吱直叫,窜逃进洞,才发现,竟然是个梦。
她努力地想睁大眼睛,却无能为力,眼皮重若铅坠,睁开一道小缝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手脚也难以动弹,好像被人下药了一般。无可奈何,她只得放弃。她静静地感受了一下周遭,潮,臭,闷,隐隐约约有说话声。
一青年一少年,人就在门外,虽然声音压低了,但是她听得清清楚楚。
“姓重的都是叛徒,姓重的养的也是贱!人!”青年态度粗鲁,手按在门上,似乎就要推门进来,“他们一个个都该杀!”
重笙璐登时吓得身子僵硬。
“她,不一样,还,不能死。”少年攥住门把手,不肯放,听着是个口吃的。
“哪里不一样?我看重家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的低贱,一样的该死。”
“她,她,还,有用。”少年面对少女的强势,愈发磕巴。
“你还真信那哑巴?”青年嗤之以鼻,“那哑巴自己都管不好,竟然放走了那个人,还想干涉我们做事。回头我去老爷那里参他一本,让他好看!”
“可是,可是,嬢嬢也,说她,有用。”
“嬢嬢老了,她以为她那么点手段就能控制她?前车之鉴还不够她喝一壶的?”青年声音鄙夷,“让我杀了她,他们就只能用我了,只有我,才永远不会背叛老爷。”
“可是,这个,女孩儿才,才十来岁,还小,嬢嬢可以的。就算嬢嬢,不行,不行还有师兄呢。还有,还有,师公也说了,要她活着……”
青年听他搬出师公来,似乎有些忌惮,松了手,却忍不住嘀咕:“厉害如师公都遭了反噬,若等她长成了……”
重笙璐明显听到那少年松了一口气,她也松了一口气。如今她为鱼肉,人为刀俎,简直任人宰割,只希望在她恢复身手前,这少年能一直守着。
门外两人又沉默了一阵,那青年突然嘀咕了一声:“我看你就是看她漂亮。”
“才,才,不是。”少年急忙否认,声音愈发低沉,“我只是,只是觉得,她,有点像……”
“闭嘴!”青年急急打断他。
两个人同时噤声,不远处有踱步声缓缓靠近,伴着止不住的咳嗽。
“师公。”
“她醒了?”声音苍老而虚弱。
“怎么可能。”青年否认,语带得意。
“你们下手太重了,那药掀倒三个壮汉都绰绰有余,何况还是个小姑娘。”那人重重地咳了两声,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
“师公,为何,这次反噬,如此厉害?”少年忧心如焚。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她身上的东西如此厉害。”
“我们族里就没有比那个女人厉害的了吗?连师公和嬢嬢都不行。”青年语带不忿。
“几百年了,也只出了一个她,是没有比她厉害的了。好在这孩子身上的东西还没成熟,尚能压制……咳咳咳……”
“师公,您都咳血了。快,快先回去,休息吧。”少年声音急切,“阿兄,你,你扶师公,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安华,你跟我来。”
被叫做安华的青年本有些不乐意,闻言,扶着老人走了。
门外声音渐悄,重笙璐心中却掀起狂风巨浪。他们说的那东西是什么?在她身上?为什么她毫无感觉?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不曾想,竟能动了。
她猛地睁开眼,同时门也吱吖一声开了,想装睡却已是来不及。
“你醒了?”少年语气中微带惊喜,上前将她扶起。
重笙璐借着房中昏暗的烛光,环顾一圈,不见太孙殿下身影。这是个四面封闭的地牢,只有一扇半人高小门作为出口。身下是潮湿的稻草,臭味扑鼻,常有黑色不知名小虫爬过。
“这是什么地方?”重笙璐惊恐地甩掉袖子上的黑虫。
少年却没有回答她。
“你们是什么人?”重笙璐这才仔细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估摸着就比她长一两岁,身量瘦长,骨骼即使在纯黑夜行衣掩盖下都显得异常突出,手上戴着一双泛黄的白色手套,脸上蒙着黑色布巾,只露出一对小眼睛,眉毛很淡。
那少年仍旧是沉默。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那少年有些扛不住她的歇斯底里,终于开口:“你不必管我是谁,师兄说了,等你醒了就送你走。”
“你师兄又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若你有一日认识了我师兄,我希望你记得他的恩情,是他救了你。不然我师公和阿兄,都是要杀了你的。还有我嬢嬢,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又是师兄又是师公的,还有嬢嬢和阿兄,这一堆凌乱的人物关系,听得重笙璐头疼,忍不住按太阳穴。袖子滑动,露出了手腕上的异样。胎记,竟变色了。原先的浅绿色此刻看着有些泛黄。
“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重笙璐又惊又怒。
少年眉心蹙起,似在考虑该不该说,但最终只叹了一口气:“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是听……”
“安戈!”不知何时,那青年竟已折回,高声怒喝,弯腰进得密室来,“对人毫无防备之心,屡教不改,滚出去!”
叫安戈的少年吓得,顿时放开了重笙璐,速速跑走了。
重笙璐脚一软,又跌坐在地,药劲还是没过。这青年时时刻刻想杀了她,她必须想办法逃生,但此处人生地不熟……
然而不等重笙璐谋划,那青年便用布条蒙了她的眼,粗暴地攥了她上臂起身,就往外拖。因为她看不见,脑袋还叫门框给狠狠撞了一下。
重笙璐疼得倒抽凉气,揉搓额头痛处:“你要带我去何处?”
“若不是老爷开口,我一定杀了你。”
“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你姓重,就该杀。”
合着她是被牵连了,重笙璐暗暗叹口气。不过她发现这位叫做安华的青年虽然口口声声要杀她,但限制颇多,并不能真的下手,便稍稍放心,默默随他出了密室。
尽管她被蒙了眼睛,但听力仍旧敏锐。头顶有滴水声,脚下坑洼泥泞,空气潮湿且带着土气,这是一条地下甬道,不出意料的话该是某处山里。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声,还有哭声和惨叫声,却不知是谁。
忽的,她心中咯噔一声,猛地抓住安华的手臂:“太孙殿下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