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酒馆》故牧

7、第 7 章

　　帕菲特对这个假扮精灵的人带有偏见，她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狡辩。但妲勒莎这个傻子却不明白。她一边说着“帕菲特你在干什么？她是我们的同伴，她真的是精灵啊”一边走上前拿开帕菲特揪着衣领的手。

　　“妲勒莎，她就是个骗子！”帕菲特怒吼，“我不认同她是同伴，她根本就不是精灵。你被她骗了！”

　　她根本不是精灵。
　　这句话帕菲特一路上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和妲勒莎吵了无数次，也揪过她衣领无数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揪衣领，弄得每次她都要安抚小奥别让他出手伤人。

　　缇菲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几天都在马车上颠簸，着实没有睡个好觉。由于小木屋已经在冒险者工会注册商户，并不能再像以前随身携带，所以只能认同把它留在鲁西城外。此时她已经有些想念了。

　　眼见妲勒莎和帕菲特终于吵完，像这几天里无数次吵架一样，气鼓鼓地把头一扭，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理谁，像极了为了一颗糖在街边吵架的人类幼崽。

　　缇菲娅并不担心。因为每次他们吵完没过多久又会自动和好，然后再次吵架，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羡慕。

　　“我们可以进森林了么？”缇菲娅看着面前后脑勺对后脑勺的两个人。

　　“可以。”
　　“不可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妲勒莎和帕菲特对看一眼，又哼地一声把头扭回去，就像两块同极相斥的磁铁。

　　“缇菲娅，我带你走，就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吧。反正他也解不了毒。”妲勒莎走上前拉起缇菲娅的手。

　　缇菲娅任由妲勒莎牵着，回头示意小奥跟上。

　　帕菲特在身后看着，欲言又止，想跟又觉得妲勒莎并没有邀请他，自己跟上去很掉面子。直到三人都走出了好远，妲勒莎真的没有回头喊他，帕菲特才赌气似的远远跟上。

　　那可是恶魔！妲勒莎那个傻子，他还是跟上去看一看，保护保护她吧。
　　毕竟他们是同一个小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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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是因为担心！绝对不是！

　　-

　　永恒魔法将整片月光森林全部笼罩其中，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结界。从外看与普通森林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进入结界后视野才突然暗下来，看到笼罩在月光下，本应该郁郁葱葱，现在却枯黄满地的森林。

　　黑色的树干，光秃秃的枝杈，轻轻一碰树皮就簌簌掉落，不远处游荡着稀薄的紫色毒气，越往里紫色越重。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枯枝断裂声，妲勒莎和缇菲娅回过头，帕菲特满脸不情愿地走进结界。

　　他看见回头的两人脸上泛起一片红，梗着脖子说：“先说好，我才不是因为担心你才跟来的。我就是想看看这两个骗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缇菲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说法她不会信，但耐不住妲勒莎真的会信。

　　果不其然，妲勒莎双手一叉腰，摆起架势又要和帕菲特吵。

　　缇菲娅赶紧挽过妲勒莎的手臂，“这边毒气太薄，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我们再往里看看。”

　　妲勒莎的脑子无法同时处理两件事。缇菲娅一喊她，她的目光就从帕菲特身上转移到森林深处的紫色毒气上，带着缇菲娅继续往前走。

　　帕菲特也不是真的想和妲勒莎吵，默默跟在几步远的身后。

　　整片森林处在一片混沌的寂静中，除了闯入的她们没有任何生机。一路走过去都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不知怎么的，缇菲娅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

　　森林里有妲勒莎以前来时做的记号——一个已经发黑的贝壳。贝壳被妲勒莎是施加了魔法，一有人靠近它就咔哒咔哒上下开合它的两片黑壳，发出妲勒莎的声音。

　　“不能再往前啦。”

　　妲勒莎停下脚步，说道：“这里就是我们能进入到最深的地方了。再往里走，毒气就太浓了。”

　　她捡起贝壳。

　　这个贝壳是她第三次来的时候放的。那时候的贝壳还是雪白的，上面有一圈圈好看的橘色螺纹，只是现在已经被毒气侵蚀地黑黢黢的，用力一捻就成了灰。

　　妲勒莎只好又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新贝壳施了魔法放下。

　　小橘贝壳咔咔咔地上下抖动着，发出妲勒莎的声音，“不能再往前走啦！”然后合拢，安静下来。

　　帕菲特背着他的铁剑抱臂站在一棵枯枝下。这个地方他陪着妲勒莎来过三次，放置贝壳的界线也是他划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里的毒气是什么，怎么解，但凭借药剂师的能力，还是能感受、判断出一些东西。

　　比如，如果再走进去些，那他们可能就会瞬间变成和这个贝壳，那些枯树一样的状态。

　　他将目光转向一直默默跟在缇菲娅身后的小奥。除了有威胁靠近缇菲娅，其余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只是一直低着头，用余光看着缇菲娅，沉默不语。

　　他还是装作一副柔顺的模样。但帕菲特知道当他揪住缇菲娅衣领时，小奥握住自己手腕的那种危险力量。如果缇菲娅不阻止，恐怕他的整条手臂都会被小奥硬生生扯下来。

　　包括现在。

　　缇菲娅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雾气沉思，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看似柔顺的恶魔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肌肉线条绷紧，按捺的模样和捏他手腕，却又因为缇菲娅不得不停下时一模一样。

　　这个恶魔知道森林里的毒气是什么！

　　脑海闪过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帕菲特悄悄握住背在自己背上的铁剑。
　　他只是个药剂师，武力值并不高，会的魔法也少得可怜。虽然妲勒莎也偏向于各种辅助魔法，在小队中的武力值也只比他强一点，排倒数第二，但他也要拼死拖住时间，找到可以让她逃出去的机会。

　　稀薄的淡紫色毒气在枯萎的月光森林中缓缓游荡，像无人城中不知疲倦游荡着的不死幽灵。

　　帕菲特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胸腔中的心跳越来越急，浑身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小奥绷紧的指间，只要他稍稍有一点动作，他都会立刻冲上前。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小奥似乎有所感应地转头看向帕菲特，黑色的眸子中一片血红。

　　他的眸光像是饿了几百年才碰上新鲜血肉的食人恶魔，盯着帕菲特的脸看了两秒，而后眸光下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帕菲特手中握着的铁剑，嗜血而又阴厉地嘲笑了一声，看着帕菲特轻轻舔过自己的尖牙和唇角。

　　帕菲特脑中那根绷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他举剑冲向小奥。

　　-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毒气比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浓了一点？”缇菲娅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棵已经枯死的树，突然抽了抽鼻子，皱眉看向盘腿撑着脑袋坐在一旁的妲勒莎。

　　“有么？”妲勒莎正撑着脑袋拨弄再她面前排排坐的小橘贝壳。

　　额头上的铬紫色宝石是她的空间石，连接她手上的空间魔法，可以直接任何地方拿出她在宝石里储存的东西。

　　缇菲娅没有研究毒气，而是对着一棵枯死的大树桩戳弄了半天。无聊的妲勒莎索性坐下来将她的贝壳拿出来一个一个施加魔法。

　　这一个咔哒咔哒喊着“妲勒莎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下一个就喊“妲勒莎学会游泳和唱歌啦”。

　　一口气摆了十几个，无话可说的妲勒莎又在她周围扔了一圈“不能再往前走啦”。

　　当她往自己回头要往自己身后扔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森林愣了一下。
　　帕菲特呢？帕菲特不是跟在她们身后么？

　　妲勒莎的脑子空白了一瞬，想转头问……问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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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问什么问题？

　　指尖不知道为什么保持着捏着什么东西的姿势，但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妲勒莎踩着脚边的枯枝茫然站起身，看向没有任何其他色彩，一片幽蓝死寂的森林。

　　这里是哪里？
　　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

　　缇菲娅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月光森林里这些枯死的树木竟然和伊斯梅拉树的状况有些相似，都是因为为了某个事物，它们献出、榨干了自身所有的魔力。

　　只是这种献出好像并不是出于自愿。

　　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缇菲娅试着对这棵三人合抱那么粗的焦黑枯木树桩落下一个祝福之吻。

　　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点魔力瞬间被抽空大半。这个老树桩和即将枯死的伊斯梅拉树一样，一层一层的干枯树皮哗啦啦脱落，浅金色的光晕从树心中发散而出。不出意外的话，等所有枯朽掉落，种子会从树心应运而生。

　　然而这个树桩并没有形成种子。

　　越来越多的淡紫色的毒气慢悠悠飘过来，聚集，将树心中的那一点生机全部吸收，金色光芒逐渐暗淡。

　　毒气的颜色愈渐加深，飘荡的毒气似乎品出了这次它吸收的东西和以往的并不一样，停滞了一瞬，下一刻，四面八方的毒气像虫潮一样汹涌而来，激动地包裹住那棵大树桩狂卷翻涌，瞬间将树心中那点微弱的光芒扑灭，整个树桩湮灭成灰。

　　失去目标的毒气怔愣在原地，剧烈地颤抖震荡起来，缇菲娅竟然从这些无生命的雾气中体会到了一丝伤心和无措。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在雾气吸收树心生机的时候达到巅峰。
　　缇菲娅皱着眉，感觉自己好像知道这些毒气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她试探性地伸出食指，释放一丝丝细微的魔力。原地停留，久久不愿离开的毒气果然疯了似的朝她涌来，带着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

　　“果然是这样。”缇菲娅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一下。

　　浓重的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熙熙攘攘地拥着她，交错成近乎于黑的暗紫色。

　　“这些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呢。”缇菲娅叹了口气，双指并成利剑，“既然这么令人讨厌，那就让我来净化它吧。”

　　像刺破虚空的利刃，双指勾起的耀眼金芒倏尔划开一整片昏暗的月光森林，像月光下划开夜幕的一整片流星雨。

　　缇菲娅微扬的裙摆缓缓荡下，浓雾急速淡去，模糊不清的月光森林在此刻清晰了起来，一轮明月高挂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