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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齐天长 ...

  •   那约好的一架,祝浔毫无意外地输了。

      陈虞渊不使大开大合的招式,全凭巧劲儿,灵活得像只燕子,还是那种会暗戳戳啄人的可恶燕子。祝浔一个没防住,被他偷袭得手,屈辱地按在了地上。

      可陈虞渊却仿佛不记得那个“做一辈子饭的赌注”,只当这是一场普通的练手。那一瞬间,祝浔心底泛起一阵潮涨的失落。

      时光飞逝,时至年关,爆竹贺岁。

      李安早早被太子陈殊提到客栈,祝萝逮着几个好说话的影卫包下了年关的团圆饭和大扫除,让祝浔和陈虞渊安心查账。

      祝浔搬了张椅子与陈虞渊坐在一起,长时间伏案读书读得他腰酸背痛,可一旁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让他不由得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上辈子考过科举。

      结果揉了揉肩颈,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众人聚在墨斋吃了顿饭,把整理出来的可疑账目集合在一起,还真拼凑出一条像样的线索:万通镖局。

      十年前,徐尾受陈志舟与杨家所托,命令姚集三人在刀匠铺做了手脚,以次充好地调包了□□。而这批脏货的去向在被掩埋十年之久的今天,他们终于在七零八落的账目里找到了被镖局运输过的证据。

      自然,医馆不可能运输兵器,所以账目上记载的条目是各类名贵药材,运费多达百两银子一斤,前后加起来足足有上万公斤!

      确然,名贵的药材保费可能会高一些,但对比当年的物价和其他镖局的运费,实在是没有这么大量、这么高价的例子。因此众人推测,这份通过万通镖局运输的其实就是那批赃货。

      这份保单运输的终点地处天长县,是扬州府下辖的重要县城之一,水路发达,直通沿海港口,途径县城下可达两广,西可入荆州,因此也是货物在南方的中转要塞。赃物如今肯定是找不到了,但若是在天长能有指向陈志舟或杨家曾在背后操纵的证据,也是一个突破口。

      定下查案的方向之后,众人明显松了口气。一顿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到最后陈殊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李安一边撒娇一边说些虎狼之词,吓得祝浔赶紧捂着小妹的耳朵和眼睛抱她回屋。

      哄祝萝睡下之后祝浔再回到桌上,胡闹的太子殿下已经被李安扛在肩上带走了,陈虞渊屈着一条腿坐在台阶上,新年的烟火在他脸上明灭闪烁着。

      “还喝吗?”祝浔捞了一坛还没开封的清酒坐在他身边,伸出胳膊肘捅了捅。

      陈虞渊的视线仍然远在天边的烟花上,没有反应。

      “喂,跟你说话呢!别不是也醉了吧……诶!”祝浔点了点他的脸颊,手指被一把抓住了。

      “醉了的人大多都是倒头就睡的,只有借酒浇愁的人才会那么多话。”陈虞渊终于收回了视线,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祝浔眨了眨眼,“你在说太子?”

      陈虞渊无声地笑了笑,火红的烟花正好在天边炸开,摇晃着浅眸里的潋滟。

      祝浔的脸腾地一热,抽出自己的手抓起酒坛,“你不喝我喝了。”

      透亮的液体从唇边溢出,顺着他下颚一点点描摹着喉结凸起的曲线,被烟火点亮了一瞬之后,又没入戴着颈绳的深处,在看不见的地方洇湿了一片。

      于是陈虞渊向他伸出手,“我渴了,给我。”

      “啊?”祝浔抹了把嘴,看了看手里大口的酒坛,“那我给你找个碗来。”

      可还不等他起身,陈虞渊便就着他喝过的地方仰头灌了下去。

      “那、那个——”祝浔张口结舌起来。

      他原来觉得,直接对酒坛子吹的豪放喝法一定不适合陈虞渊这种讲究人,可当看到他的唇碰上自己留下水印的那一刻,脑袋里就立刻跟烟火一样炸成了花。

      “呼……”陈虞渊放下酒坛,掂量着晃了晃,“还有一半。”

      “你别喝了!”祝浔赶紧把他手里的酒坛拿的远远的,直觉告诉他,再放任他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

      “呵呵……”陈虞渊撑在他身侧,突然凑得很近,笑里的酒气全喷在里他脸上,“你脸红了,你喝酒上脸啊?”

      有毛病啊要不是你谁会脸红!祝浔心里骂着,心虚地反驳他,“谁喝酒上脸!你才上脸!你才脸红!”

      “嗯?是吗?”陈虞渊却当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像孩童般困惑的表情,“没有啊?还是你的比较红、比较可爱……”说完,又伸手去扯他的脸颊。

      “完了,你真的喝醉了。”祝浔拉住他不安分的手,“能走么?我把你弄回去——”

      他话音未落,陈虞渊就毫无征兆地向前栽下,额头重重地磕在他的颈间,酒气夹杂着那股沉香的气味将周身包裹。

      “诶诶诶!陈虞渊——”

      “你好吵。”

      脖子上骤然一紧,祝浔垂眸,见他蹭了蹭自己的前胸,找了个安稳的地方靠着,指尖绕着他颈间的红绳,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

      “……你到底醉了没?”

      脖子上的禁锢感消失了,他看着陈虞渊打了个哈欠,慢慢眨动的长睫磨蹭过颈间的皮肤。

      “你好笨。”

      “嫌我笨你就起开!”

      陈虞渊在他肩上咯咯地笑了起来,“笨得多可爱,我就喜欢这个。”

      “滚。”祝浔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捞了一把他快要滑下去的身体。

      颈间拂过一阵深呼吸,激起他一串的鸡皮疙瘩。

      “困了。”

      “困了你就去睡啊。”祝浔看着他眨眼的频率慢慢降低。

      “不行。”陈虞渊忽然抬起脸看他,浅色的眸子里月光搅动,“我怕醒了就找不到你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我早就不赶你走了。”祝浔撇了撇嘴。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又冷、又无聊、像是透明的一样,但我习惯了……”陈虞渊喃喃着,“你就不该回来找我的,没有什么比给人希望又毁灭更残忍的了……”

      “你能不能清醒点!老子都说了不赶你!”祝浔忍不住打断了他,“老子跟你赌输了,赔给你一辈子的饭还不够?”

      “嗯……那不是你开玩笑的嘛……”他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怎么这么烦啊你这个人,老子敢做敢当,谁开玩笑了。”祝浔顿了顿,伸手覆盖上他的手背,驱赶走冬夜的凉气。

      当天边烟花凋谢的时候,肩上的人也合上了眼。

      祝浔喝着他剩下的半坛子酒,想起久远记忆里的陈虞渊。

      隔着人山人海见到的他是那么遥不可及,永远挂着得体却疏离的笑容站在光芒的高处,浅色的眸子像漂亮的琉璃珠子,里面却空无一物,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们第一次说上话,就是在这个疯子拔剑在他面前自尽的时候。他无法理解的光芒从琉璃眸子里漫溢出来,像是被点亮了灵魂一样耀眼。

      ……

      在陈虞渊这个疯子身上,他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光芒和温柔。而他——也确实很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份灼热的注视。

      一开始喜欢,只是因为在他的视线里,他可以放下那些令人苦恼的责任和罪孽,跳出复仇的泥沼。可习惯是很可怕的事,当不再被视线笼罩的时候,他开始无比地想念。

      如果未来能一直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注视,那么……他愿意以一生为代价交易。

      万籁俱寂,只余风响。肩上的人睡熟了,呼吸一下下地缠绕着他。

      祝浔放轻了声音,“以后我都陪着你,所以……安心睡吧。”

      -

      年后开了春,天气渐暖,山城的收尾也终于告了一段落。

      陈殊离开前的半个月,李安几乎没回过墨斋睡觉,等后来再回来的时候被陈虞渊逮着揶揄了好两天,后来不知道他们俩私下说了什么,陈虞渊突然就闭嘴了,陈殊也突然要回京了。

      送走了太子,南下的行程也渐渐提上日程。一月飘柳的时节,众人踏上了去往天长的旅途。

      按照陈虞渊的说法,横竖都跟陈志舟闹上了台面,没必要太遮着掩着,借拓宽墨斋业务的由头雇佣万通镖局走货就行了,如若他们有什么花招,那便是送上门的线索。

      他们与镖局行了一路,却倒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闹不清这镖局是只拿钱办事还是心思深沉。陈虞渊跟走镖的伙计套了一路的近乎,十年前的案子没一点头绪,倒是知道了不少家长里短。

      比如说,万通镖局的总局就在天长县,老板叫秦准,是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年轻时攀高枝娶了重臣之后,借钱办了镖局,亏了很多钱才开始有了起色。

      翅膀硬了的男人开始花天酒地,虐待发妻,连她生的两个女儿也跟着遭殃,却不允许他们对外说一个字。大女儿受不了父亲的毒打,十五岁就逃出了家门,再也没回来过,小女儿哭着去找娘家唯一的舅舅,众人才知道这回事。

      后来这位大舅哥花了不少银两才求得个和离,侄女改了姓跟着舅舅离开。秦准很快又娶了个风尘女子,生了个大胖儿子,生意蒸蒸日上,过得很是滋润。

      可常年饱经虐待的发妻身子亏欠,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只剩小女儿和舅舅相依为命,可惜舅舅也没能陪侄女多久也离世了。

      祝浔牵着马车,听到这里昏昏欲睡,可是祝萝却很感兴趣,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话赶话地又问那伙计,这小女儿如今怎么样了。

      “唔,二小姐之前被老板逼着嫁给王家那歪嘴儿子……啊!到了!”伙计说着,牵着马车刚好进了天长县的城门。

      江南的城池离不开水、船和婉转如歌唱的叫卖。正值仲春,空气中飘散着似有似无的花香,将这座青石板转的小城熏得暖意洋洋。

      “诶!二小姐就这么嫁人了?!”祝萝一惊。

      “没有,俩小姐脾气都倔得很,哪会这么屈服。”伙计摆摆手,接着说,“二小姐后来退婚,与家里决裂,在外漂了快十年,去年年底才回来的。”

      “去年年底?”陈虞渊一怔,拉了拉祝浔的袖子。

      “啊?”祝浔从路边没见过的漂亮小花里收回视线,冷不丁被迎面一阵柳絮呛得打起喷嚏来。

      “前头就是咱们镖局了,你们刚来,还没处落脚的话,这些货可以在咱们镖局里存几天。”伙计热情地招呼着,带他们停在一座漂亮恢弘的牌匾面前,大声喊着,“北方远道而来的客人!快来人招待招待!”

      “不用不用,”祝浔挠挠头推辞,“我们这就走了……”

      “别啊,再坐会儿啊,多久没见了。”熟悉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打断了祝浔的话。一个女人从内笑眯眯地拉开大门,使唤着几个彪形大汉接手货物。

      “哟,二小姐好!”伙计躬身行了个礼。

      “辛苦了,去忙吧,这些是我的客人。”女人打发走了伙计,上前揉了揉目瞪口呆的祝萝,“萝萝,想没想我啊——”

      “洛姐姐!”祝萝反应过来,开心地扑了上去,像只小猫埋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诶,萝萝又大了一岁,长高了呀,”洛卿卿拍着她的背,在剩下三人面前打了个响指,“你们也别杵在这里了,随我来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齐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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