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是绚烂的花火》结庐素然

9、9

　　春游结束后，班群越来越热闹了。大家都把自己拍的同学的照片放上去，搞怪的表情和拍坏了的动作全部被改成表情包，成为未来几个月的笑点。

　　被改成表情包的同学们也不生气。反正也就热闹这段时间，过了热度就没人记得了。

　　年思华和伊乔平时不怎么在群里凑热闹，光是两个人相处都能黏糊一整天。那天晚上过后，两人去各自的家都自在了许多。毕竟是同性，所以哪怕凑在一起做什么，在父母眼里两人不过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五月初，初二年级组织体育期末考试。这次考试全程高度模拟中考模式，过程非常严格。

　　考试前一周的体育课，年思华继续带着伊乔练习。最近的努力都没白费，伊乔的一千米距离及格越来越近了。望着离终点逐渐清晰的身影，拿着秒表计时的年思华心情有些激动。

　　两人坐在看台阶梯喝水，伊乔瞅见池钏几个坐在草坪上一言不发，直直对着天空数鱼鳞云。

　　年思华也看到了他们。

　　“这个时候池钏不应该带着丘尚轲和陈万彤去食堂吃饭的么，怎么还在这里？”

　　伊乔冷哼一声：“池钏他那个刚升迁的爸来学校视察了，主要去的是学校食堂。”

　　“原来是这样。”老爹来学校如同一场单人家长会，年思华虽不太懂这其中的心情，也知道不太好受。

　　“走吧，别管他们了。”伊乔站了起来，拍拍身后的灰尘，“我们去教室练仰卧起坐。”

　　下午上课，三班异常安静。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讲解一道阅读题，台下的学生们齐刷刷地认真记笔记。

　　坐在窗边的年思华也和同学们一样正对着投影记重点。忽然，一坨沉重的阴影盖在自己脑袋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鼓起勇气把头稍稍往窗边转一点，差点和一群身着西装、神情凝重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谁啊这是？年思华差点被这群人当场送走，眼都大了几分。

　　他假装继续跟个没事人一样扭过头记笔记，心里直喘粗气。就在这时，班主任和那群人低语的声音直直送到耳边。

　　想起中午池钏和他的好兄弟们坐在操场数云，才醒悟过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工商局局长。

　　威严，气势能压倒几百个池钏。

　　怪不得平时在语文课上偷偷看书的几个人都开始认真上课了，连池钏都罕见地没起哄。说不定明天局长不在，明天的语文课照样是一个观猴园。

　　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年思华讲起今天语文课的事情。

　　“原来池钏他爸看起来这么严厉，怪不得池钏这么怕他，上课都不敢开小差和揶揄老师了。”年思华感慨。

　　伊乔听着，沉默了一会儿。“纸老虎而已，还会和真老虎打起来？”他评价道，“不过我还是比较好奇，教学质量也归工商局管吗？”

　　年思华笑了：“怎么可能。不过就是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看看自己儿子的上课状态吧。”

　　“那他也太高调了，和那些听公开课的校长没什么两样。”伊乔直言不讳。

　　“话说，你伯公会不会经常来学校视察呀？”想起伊乔伯公是校董之一，年思华觉得他应该会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

　　伊乔回答：“不会经常过来。他自己也有事要忙，而且我一年也没见过他几次面。”

　　“就算过来，也是一群人过来。和池钏他爸看到的情况是一样的。”他补充道。

　　年思华总觉得伊乔和立诚仿佛是两个完全不重合的存在。要不是自己亲自去过他家，见过那个五颜六色的花园还有带着高级淡香的客厅，趁着烛光吃过最鲜最嫩的安格斯整切牛排，他完全可以认为同学们口中的那个伊乔就是个传说。

　　毕竟伊乔周末回家都是坐公交的，年思华都比他有排面。

　　上晚自习之前，老师让副班长把直升班通知发到每一个学生手里。年思华亲眼目睹伊乔直接把那张通知扔进抽屉深处，正眼都没看一眼。

　　体育期末考如约而至。早上的课全部被推开，都让给了这次考试。

　　同学们纷纷吐槽文化课就是一群吃软怕硬的流氓。体育只有化身成考试才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按照拼音，伊乔的学号排在班级后面，第一个考试项目刚好和年思华的错开了。他要先考仰卧起坐，年思华先考一年米。

　　分开之前，年思华摁开穿在写着编号的白布上的回形针，一边不停地给伊乔提醒注意事项。

　　“记住啊，仰卧起坐一开始别做太快，不要受旁边人的影响。中间加快速度，要多快有多快，后面尽量保留体力。这次考试求及格不求高分，别在第一个项目把力气花光了，待会儿跑步就没力气了……”

　　伊乔“嗯嗯”应着。听到跑道上充当裁判的体育老师吹集合哨，他推了推还在给他传输考前技巧的年思华：“行啦行啦，我都知道了，这些话你这几天一直在重复，你舍长都说你跟唐三藏似的。”

　　“我这不是怕你一紧张就忘了，”年思华辩解，“这次体育考试计入期末总成绩的，就算你不想去直升班，不想直升博正，中考也得积累经验啊。”

　　“知道啦知道啦，”伊乔连连点头，把年思华推到跑道边，“老师在催了，你也好好准备吧。我知道怎么做了，我也得去考场了。”

　　“那你得记住啊！”年思华再次提醒。

　　“记住了记住了！”伊乔转身朝体育教室跑去，背对他招手。

　　体育成绩不像是文化课成绩，还得经历一系列暗箱操作才能公布结果。考完一个项目，耳朵好使的基本上都能听到自己的成绩，也能当场算出总分。

　　年思华气喘吁吁地走在终点边的足球场上散步，距离仰卧起坐考试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他能在这儿走个五分钟。望着天边一道洁白的飞机线，他想起那个灿烂的傍晚。

　　这次一千米正常发挥，满分的成绩让自己挺满意。

　　不知道伊乔仰卧起坐那边的情况。考前一天他还能一分钟做五十个，今天身体没什么毛病，应该不至于失常发挥。

　　两人相约都考完后就在食堂门口集合。年思华考完仰卧起坐，跑到食堂门口，就看见伊乔站在墙边发呆。

　　“走，吃饭去。”年思华揽上他的肩膀。

　　伊乔点头，跟着进去了。

　　年思华注意到伊乔一脸的淡然，不兴奋但不至于很悲伤。

　　不过他似乎没见过伊乔悲伤的模样，仿佛这个表情根本不会存在在他脸上一样。

　　“考得怎么样？”因为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前二十分钟就考完了所有项目，初二年级的同学终于有机会体验一番无人食堂的快乐。两人迅速锁定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年思华一坐下，就问伊乔的考试情况。

　　“嗯，”伊乔吃了一口饭，“仰卧起坐嘛，也就那么五十二个。一千米嘛，也就四分二十。”

　　年思华愣了一会儿，突然“哇”了一声。

　　幸好这是二楼，大家都集中在一楼吃饭，周围没几个人。

　　“不错啊！完美完成了目标！”他惊喜得差点把筷子落在桌面上。

　　伊乔终于露出欣喜的面容，他看着手忙脚乱捡筷子的年思华，问道：“你这次应该有把握能拿到满分吧？”

　　年思华连忙点头：“这次也是满分哦！”

　　考试正常发挥，饭菜都比平时打得多，食堂阿姨鲜有的不手抖，今天连食堂都洋溢着春节提早来了的喜庆。

　　大玻璃格窗外的老榕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鸟儿在清脆地哼唱。

　　一切正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