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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梦魇(下) ...

  •   “顾韩奕——”江焱轻轻叫了一声。
      空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再没有一丝异动。
      一个并不十分宽敞的房间,里面还摆放着家具物舍,此时却竟然荡着回音……江焱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顾韩奕——”又叫了一声,漆黑如墨的屋内同样还是没有回应。
      江焱早已明白刚才给自己递水的并不是顾韩奕,可明知道不是他却仍然喊着对方的名字,江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失望,也许是失落,也许是他迫切需要用语言来消弭心中不断升腾地寒意。
      只是,顾韩奕不在房中,那,刚才给自己递水杯的……又是谁?
      是谁在他屋内?!
      江焱迫不及待地冲去开灯,他要看清楚刚才的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啪嗒啪嗒……’
      寂静的屋里是他凌乱的脚步声,以及粗重的呼吸之声,他不明白穿着酒店的纸拖鞋踩在地毯上照理应该是不会有声音才对,可是现在不但有声,而且还像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上的声音?
      江焱疑惑着,心寒着,却无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去思考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他所有的心神全部放在床头柜前的开关之上,因为他急切地想要看清楚躲藏在他屋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床尾到床头柜,才不过走一两步就可以轻松碰触到,房间所有灯的开关都在那里,可是就这短短一两步距离,江焱觉得自己走了上百步,或者也有可能是上千步,手表的指针在一点点地挪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他,却仍然没有碰触到原本那个触手可及的柜子。
      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迷住了江焱的眼睛,却没有去擦一下,他沿着床边摸索朝床头方向靠过去,可是床头的距离却是那样长,长到超出了他所想象的范围,似乎永远也碰触不到。
      江焱沉默着,把手中的表放在床沿边,就着指针上那一丝光亮,以它为参照物,继续朝床头方向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能看到那点微弱的莹绿色光芒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莹绿色光芒的消失说明他并不是在原地转圈,而是有实实在在地在移动,可是对于这个结论,江焱此时却只是想笑,也许这个时候笑场合不对,可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多么可笑的事情!床尾到床头的距离能远到连手表上的荧光都看不到的地步吗?
      他当然知道房间里不正常,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屋内,也知道自己这样根本无法走到目的地,心中想着停下来,没有必要再浪费自己的体力,一切都是白费,可是行为却违背了自己的思想,仍然机械地迈着步子。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不远处一点莹绿色的光突然映入他眼帘,江焱脚步一僵,唇抿的更紧,三步两步朝光的方向走去。终于近了,他得以看清楚发光的物体是他的手表——只是此时手表在他的前方,而非身后。
      “这便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吧”江焱轻轻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时,屋内毫无预兆似地刮起了一阵短风,阴寒湿冷的气息直扑向江焱,吹的他咳嗽不停,而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似乎从一下子从炎炎夏日跃到了寒冬腊月。
      江焱为这突然起来的降温打了几个寒战,然而比这更让他觉得寒冷的是这突然热闹起来的屋子。
      四周漆黑如墨,他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屋子里现在很热闹,或者说很拥挤。
      如果说之前屋子里除了他以及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以外就没有其他生物,空荡而死寂的话,那么现在却完全相反,人,很多人,当然,如果他们能称之为人的话。
      而且还似乎能形形色色,男女老少,挤满了整个房间,甚至还有一个紧贴在他的背后,朝他脖子吹了一口阴寒的冷气。
      “滚开!”江焱突然怒吼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的整个屋子似乎都摇了三摇。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安全距离,一旦超过超过安全距离范围,就会让他们无法忍受,不安或是愤怒,显然,江焱属于后者。
      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他这一声怒吼,背后的寒意便骤然消失,紧接着空气中传来‘咔嚓’的一声声响,像是玻璃出现了裂缝时那样的声音,江焱一顿,脑中完全不明白刚才那声响动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身体却是有意识似地迅速向前倾,于是由于惯性而同时伸出去的手碰到了一个矮柜子,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按下了其中一个开关。
      ‘啪’
      头顶的灯闪了两闪后,屋子里陡然亮了起来,刺目的光线一下子射进了江焱的眼中,刺的他疼的险些流泪,闭着眼睛适应了一小段时间,才慢慢地重新张开眼睛,环顾着四周。
      果然,江焱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他的屋子里真的很热闹,地上,床上,椅子上,甚至天花板,到处都站着人,说是站着,也许用飘更合适,因为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脚都没有着地。
      有扎着麻花辫的七八岁小姑娘,也有橘皮白发的老妪,有身材高挑的少妇,还有身板壮实的壮年,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们,在灯光之下……都没有影子。
      大概是之前那一声怒吼的关系,所有‘人’都站在离他一米以外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一步,只是静默而又有些呆滞地望着江焱。
      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是惨白惨白,双眼中只有眼白,没有瞳孔,江焱之所以能确认他们是在‘看’他,则是因为这些‘人’的脸都朝着他的方向,嘴唇青灰,所有人的嘴角却都挂着暗红色的的印记,江焱毫不怀疑,那暗红色之前一定是血,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所有‘人’的嘴角都会有这个干涸的血条。
      江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为什么那个鬼打墙突然消失了,这么多‘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只是机械地盯着他们,而满屋子的‘人’也在静默地盯着他,谁也没有再动一步,整个屋子,就如一幅静止的画,没有声音,没有动作,甚至……似乎也没有呼吸。
      江焱突然有些羡慕那些动不动就喜欢高分贝尖叫,动不动就嘤嘤啼哭的女人,因为这个时候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扯开嗓门大声尖叫,甚至是直接晕倒,不用清醒地去面对接下来未知的恐惧以及无尽的心里折磨,有的时候,晕倒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可惜他不是女人,他没有随时可以晕倒随时可以尖叫的权利,所以,即使脊背发麻,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他仍然只能选择挺直着背,沉稳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杀了他!”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命令了一句,苍老而又阴冷的声音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屋子。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后仿佛瞬间从画中活了过来,只有眼白的眼睛慢慢地眨起来,然后僵硬地左右转动着脖子,有的甚至直接把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青灰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跟大家交流着什么,这么多人的嘴一张一合,明明感觉就像是在说话,但是诡异的是,除了刚才那一句‘杀了他’,整个房间却没有一丝声音。
      不知怎么,一听到这个声音,江焱就知道这是之前给他递水杯的人,没有什么东西证明他的猜测,只是一种直觉,直觉就是他。
      他双眼在‘人’群中寻找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可是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
      “杀了他!”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只是比方才更加阴冷,可怖,随着着三个字再一次说出,屋内平白无故地又一次刮起一阵阴风。
      没有影子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始迈开脚步,伸出只剩枯骨的手,朝江焱一步一步逼近。
      “滚!”
      江焱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吼了一声,那只即将碰触到他身体的手又触电似地缩了回去,似乎有些不甘又有些畏惧地盯着他。
      事实上,并不是江焱不想动,而是不知什么时候,除了眼睛可以转动,除了可以发出声音之外,他发现自己又无法动弹了,他知道一定是那个要让他们杀了他的那个‘人’做的手脚,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了他!”同样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不同先前两次,这次的声音尖锐,凄厉,仿若指甲刮在玻璃,刺耳地让人无法忍受。
      满屋子的男女老少无不捂着自己的双耳,痛苦地摇着头,嘴里似乎发出‘呜呜’地求饶声音,江焱并没有听到这些人的声音,但他却明白那些‘人’是在求饶。
      尖锐地声音过后,没有‘人’再犹豫退缩,他们发疯似的向江焱冲去,尖利地手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他的皮肤,瞬间涌出鲜艳的红色,一道,两道,三道……只片刻功夫,江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再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滚开……”江焱眼眶欲裂,拼命地想要摆脱身上的禁锢,比起受伤比起身体的疼痛,比起内心的惧意,皮肤地接触更让他无法忍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况更让他愤怒。可是无论他怎样挣扎,无形地禁锢丝毫没有一丝松懈下来,对方似乎就是想要看他狼狈不堪,无能为力,甚至是……绝望。
      冲过来的人们见到他的愤怒,显然有些忌惮,可是他们却更加害怕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眨眼地退却迅速被不顾一切地抓向他所代替。
      第一次,江焱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绝望,他像一条真正地躺在砧板上待杀的鱼,不,是一条正在被杀的鱼,他们拿着尖利地刀,没有一刀砍下去就此结束他的性命,而是一片一片地割着他的皮肤,慢慢地折磨着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越来越少,一直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死去。
      他不是不甘心,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何而死,更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对他。
      “去死吧,去死吧,来跟我们一样,去死吧……”也许是因为失血太多出现了幻听,他似乎听到了身边那些人们的说话之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他听,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见到有谁张开过嘴。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嘴角为什么会有一条干涸的血迹?”一个蛊惑般地声音传入到江焱的耳中,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并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所听到的声音,只是奇怪的是,他仍旧没有发现他们谁有张开过嘴。
      “很想知道是不是?”蛊惑般地声音在再次在他耳畔响起。
      “是”下意识地,江焱回答了。
      然后下一刻,他突然见到屋里地所有人都张开了嘴,艳红的嘴唇内黑漆漆空洞洞一片——舌头不见了,他们没有舌头!
      “你也会变成这样,嘿嘿……你也会跟我们一样”幸灾乐祸地声音如潮水一般涌向他的耳朵,充斥他的耳膜。
      “不,不可能,我跟你们不一样”意外地,江焱没有惊讶,没有惊恐,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其实,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
      江焱意料之外淡然反应激起了那些‘人’的愤恨,报复似地更加用力地在他身上划出更深的伤痕,有的甚至故意在他原先的伤口上再滑一道——伤上加伤,痛上加痛,可纵然如此,骄傲地江焱也未曾求饶闷哼过一声。
      他并不否认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只是一个凡人,即使外表再怎样的坚强,神经再怎样坚韧,也还是一个凡人,面对未知诡异的事物他仍会恐惧,惊慌,可是,向那些对他施虐的‘人’服软,求饶,他做不到,也不会做,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自我掌握控制的骄傲,所以,他会牢牢抓紧这个骄傲,不会服软,不会低头。

      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顺着他脖颈,顺着他手臂,顺着他大腿小腿,一直流到地毯上,他周围原本艳红的地毯变成了深红,很大很大的一片,江焱知道,那都是一点一滴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所浸染。
      眼前阵阵发黑,身上的疼痛开始变的麻木,似乎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在慢慢放缓——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吧,江焱迷迷糊糊的想着,再过一会自己就会变成更他们一样了吧,没有影子,没有血色,飘着走路,只是不知道一会死了之后是不是直接下地府还是要在世上徘徊一段时间?地府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真的会有黑白无常还有阎王么?……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江焱,此时脑子里却是疯狂地乱转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着想着地便又想起了顾韩奕,那个神棍见到自己变成这样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大概是惊讶吧,又或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地伤心?然后为自己报仇?还是佛袖而去?等自己进入轮回后,他还会不会再记得这个世上曾经有过自己存在……
      ——如果他不记得我,也许,我会有些难过吧。
      这是江焱彻底进入黑暗前,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梦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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