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两相忘》山色

8、第 8 章

　　烛烟漫漫，长夜也漫漫，两师徒相对而酌，饮的不是酒，只是白水。
　　天尚未亮透的时候，商越方才辞了刘堪，出屋子，没有人知道，这漫长的夜里，他们的惊天之语又会有怎样的结束。
　　商越先回了自己的住处，除了日常的衣裳和几卷书册外，再无一处可留恋地回了商府，彼时，太学院的博士子弟已有一些人挑着灯继续苦读。
　　看门的老李头还一脸睡意地打着呵欠，见着本该在书院的公子出现在门口时，不由地张大了嘴，却依旧识趣地一句没问，在商府，主人家虽不严苛下人们的本份却是不岔的。
　　商越没有去惊扰父母，只是一个人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商家祖上本行商，当初落脚长安时便置了这一处府院，占地大不说，这几进院落更是错落有致得紧，故而到了父亲这一辈也只是略做了修缮而已，商府，隐于闹市之中却独得的一份清幽，却不是靠父亲的俸禄得来。
　　一念至此，商越形于外的却是难得的豁然开朗。
　　苦思一夜，却在回家的这一刻尘埃落定。
　　汉朝天子抑商重农也罢，收回盐铁归朝廷营运也罢，官与商，说到底也是钱财之争而已，天下之大皆为民生，有人生息处，便会有商家经营，离了官场的商府再次从商，似乎是目前最好的一条道了。
　　当秋阳露出头的时候，天色清朗，又是一个好天气。
　　一夜辗转反侧的夏末早早地起了来，正在院子里采菊。
　　晨光中的菊花丛里漫着浓浓的菊花味道，略有些苦，略有些涩的，却依旧是张牙舞爪的美丽，这便是菊花，九月的菊花，一簇簇地挤挨在一起，有些刺眼的美，狠狠地夺了她的心魄。手，终于还是缩了回来。
　　手上，空空如也，花，还呆在枝头，浑不知彼时正躲过了浩劫。
　　正在犹疑的时候，眼角终是瞧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院子里的少年。心头一阵狂跳，他，正是商越。
　　九月微凉的天气，她紧张到了手心冒汗的地步，却依旧不舍地挪动半寸，俊秀的眉眼里尚有一丝的稚气，却无损她一发不可收拾的仰慕并终究深深烙在了心底。
　　隔着菊花丛，那少年似乎是意识到了眼神交汇处的依赖，却终究还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脚步。他的心里，彼时没有天下却装着家园，而在家园之前那是一场硬战要打。行至此也只是习惯，习惯见一见宝儿，却没料到宝儿的身边刚刚添上的夏末。
　　月白的身形远去，徒劳无功的远眺之后，夏末有些失落地折回了屋子，那里，宝儿小姐还在梦里打着细细碎碎的呼噜。
　　宝儿醒来之后，便在一干丫环的耳语里知道她的哥哥回府里，便乐得拉上夏末往东边的院子赶，那里，是商越的住处，却终究扑了个空。
　　商稳之下了朝来，就见到了儿子。
　　书房里，身形修长的儿子已颇具风骨，为人父的满足感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商稳之略一沉吟，让儿子落了座，便嘱咐小伍关上门去在外头看着，毕竟是十几年的父子，越儿非池中物的认知身为人父焉能不知，此番辞了书院回来必是有要事于他商量，而他，信任他的儿子如同信任自己的眼光。
　　小伍很是谨慎地守着书房，他虽嘴碎，却知道事有轻重点缓急，身为忠仆，他更是尽职尽责地不让一只苍蝇飞进书房。书房里的声响隐在一近午的忙乱中，一直到了午饭的时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脸若有所思的老爷身后，少爷倒是轻松得一脸适意。小伍眼珠子一溜，却怎么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氏虽贪些名利富贵，却也不是鼠目寸光之流，闺房内听得夫婿转述之意，夫妻对坐许久，却还是同意了儿子的提议。
　　“老爷，想我们少年夫妻走到今日，锦衣玉食了大半辈子，纵是有些风风雨雨地亏得祖上庇佑也都过去了，如今越儿有些想法虽是突然，但说来也是有理有据，这官儿呀，不当也罢，只要一家平平安安的就好，你们爷儿俩看着办吧。”商稳之闻言，两双手紧握，商府从商，大事底定。
　　“我明早向御史府辞了这差事，余下的事，就交给越儿吧，我也老了，越儿年少却志在高远，让他闯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