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鬼宗 ...
-
龚淮安深知自家大帅心性,有没有相好他不知道,但活了这么些年,确实认识不少风月场子的姑娘,指不定是去会哪个。
七年来被北境战事耽搁,加上沈恒之治军严明,军营里别说姑娘,母鸡都没几只。
不过,太子替他去找老相好,未免太悚然。
太子不是口口声声说他爱慕镇国公么?
龚淮安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嘀咕了句,“带不带暗卫?”
“不带,见相好带什么暗卫,别把人家吓着,”沈恒之敛去唇边笑意,眼底沉了沉,目光变得森冷锐利,突然道,“等等,还是带着吧,京都城里的苍蝇实在太多……”
沈大帅比了个手势,指了下屋顶,龚淮安顿时明白他的用意,出去驱赶了一批听墙脚的探子。
“华荣下药之事,查查背后有无人指使。”沈恒之下了命令,乔装打扮后,在暗卫清扫障碍下前去北郊。
京都歌舞升平,北区作为城里赫赫有名的销金窟,笙歌达旦,舞曲迤逦,当真是繁华三千帐,芙蓉春宵安,丝毫没有半点风起云涌的痕迹。
那日和陆离从山林下来,路过此处,沈恒之不过匆匆一瞥,如今看来,大有纸醉金迷灯火酒绿之势,改日定要好好流连一番,看看曼妙舞娘,赏赏春花秋月,洗一洗这周身风霜苦寒。
沈恒之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北郊山林。
他精锐的目光扫视四周,听到咯吱一声,是枝丫被踩碎的声响,他警惕地一挥手,手里一段闪闪发亮的银剑哗的一下出鞘。
“是我。”
陆离暗暗地应了声。
沈恒之收回手里剑,软剑顺着臂膀缩回了腰间,他平日不带武器出门,怕他一出手引起动乱,但近来暗探实在太多,未免萧玉被发现,他做了完全准备。
陆离手里牵着一根红线,将身后的人引了出来。
他身后站着一个红衣姑娘,身影隐匿在树林中,被暗影遮住,若非陆离出声,他几乎察觉不到那里有人。
练武之人,对气息声音极为敏感,更何况他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地步,世上没人是他的对手,也没有他察觉不到的人,除非……
沈恒之顷刻明白过来,怔愣半晌后,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陆离,“她……是……”
陆离郑重地冲他点了个头,手中攥紧红绳,回头对红衣女子道,“萧姐姐,你出来吧,神宗来了。”
红衣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原本几乎看不清的武官一点点凸显出来,呈现在沈恒之眼中。
她生得英气逼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布满苍凉之色,皮肤黝黑,手臂上布满厚厚的茧子,一看便知常年练武。
萧家人,不管男儿女儿,皆是沙场上厮杀出来,铁血战,闻枪鸣,久经风沙,出生入死,哪一个不是一身伤?
二十年前,萧家成了南秦千古罪人,镇国侯萧敬义死后,天下再无萧家军。
萧玉见到沈恒之,浑身绷得笔直,双手紧紧握拳,向着他行了个军礼。
沈恒之瞧见她这幅样子,满腹心酸苦寒,不由得伤感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沈恒之裹了裹厚重的大氅,清俊的眸光变得黯然,他不敢看萧玉,也不知看向何处,眼前变得空茫朦胧。
萧玉是他教养的第一批孩子,几十年前,他受先帝所托,入宫教习还是太子的元康帝,一些京都宗亲高官的孩子们也在其中,萧玉是其中一个,在那一批孩子中,她最是机警聪慧,身上带有一股武官世家的豪迈气魄,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
当年匆匆一别,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萧玉浅浅地牵着唇瓣,眼里早已看不到昔日的洒脱锐气,取而代之的是疲怠倦意,以及望不见底的冷。
她看了眼陆离,笑着回答沈恒之,“二十年前我被萧家军掩护逃走,人人以为我被萧家亲信带去边境,其实我被困在京都城里,若非太子殿下找到我,我压根无法现身。”
她指了指腕间红绳,低头喃喃道,“我不知道何时变成这幅样子。”
沈恒之如逢人般的目光割着陆离,“你如何找到她?你一个凡人……”
陆离嘶了口气,他该如何解释?说自己看了这本书,知道这是个灵异小说?
阴阳相辅相成,这世上有阳的那一面,必然会有阴面。
四派神宗建立四国,他们销声匿迹,也是为了掩盖这世上的阴。
这世上,有神宗,必有鬼宗。
鬼宗是立于人和鬼之间的一种,他们是凡人死后不散的魂灵,有些是执念太深,有些是怨恨不散,有些机缘巧合,总之,这些散在人间四处飘荡的鬼宗,不被世人知晓。
陆离不仅知道背景,连召唤鬼宗的法子,也略知一二。
可是,如何向沈恒之解释,成了一大问题。
沈恒之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逼问道,“凡人看不到萧玉,你又非神宗一脉,如何找到她的?”
陆离想说,书里介绍的鬼宗之一正是南秦萧家后人萧玉,她藏在京都城里,每到夜里便会在山林中游荡,召唤她的法子,是要一个引路人拿红绳牵引她现身。
书上还说过,有些鬼宗用药物变成人,能够自由在人间行事,与常人无异。
但是这些逆转阴阳违背天理,会收到反噬。
这世上总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他们不是活着的东西,他们已经死去了很久。
又或者,他们从未活过。
在南秦,陆离只知这么一个鬼宗,那日沈恒之要杀他,情急之下,他写出一个“玉”字,沈恒之才放了他一命。
但这位神宗大人不知道,自己二十年前的故友,成了鬼宗……
眼下沈恒之清醒得很,想扯理由蒙骗他,再去弄几斤春/药?
陆离思索了下,肃然谨慎地盯着沈恒之的眼睛,决定睁眼说瞎话,“我其实……是个……阴阳眼……”
沈恒之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凛凛含威,大有言行逼供的气势,咬牙切齿地道,“说实话!”
“是实话啊!”陆离眨了下那双妖媚的眼睛,“我看,我眼睛这么美,因为我能看得到鬼宗。”
“绝无可能!凡人怎会看到他们?”沈恒之几乎咬着压根,突然,他一手搭在陆离脉搏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蜿蜒的经络,摸得陆离手心极痒。
陆离笑了下,想把手收回去,又被他按紧。
半晌后,沈恒之叹了口气,“我确定了……”
“确定啥?”
“你是个傻子。”
“还没无别的不治之症?”陆离扯了下嘴角,冷笑着。
“有。”
“比如?”
沈恒之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浅笑,意味深长地说,“妄想症,一门心思想我。”
“你才妄想症,你全家都妄想症……”
“我全家早没了……”沈恒之道,“你若嫁给我,勉强算一个。”
“……”
萧玉听他们两个对话,这两人相隔几乎一百岁,说话起来却一点也不避讳,大有打情骂俏的意味在里面。
萧玉满腹疑窦,她消失了二十余年,莫非世间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男人之间还有这种情愫?
这种感情在当下很盛行吗?如今是不是男人只喜欢男人,女人只喜欢女人?
怀揣着疑惑,萧玉一脸惊异地盯着他们两个。
他们斗嘴斗得热火朝天,根本不记得旁边还有一个鬼宗存在。
萧玉用力地咳嗽几声,吸引他们注意。
鬼宗一旦现身,行为举止和人一样,不仅是神宗看得到她,旁人也看得到。
她脸色淡淡的,眉眼间含着军人的威严沉肃,“你们……成亲了么?”
“快了。”陆离嘴贱地插了句,把沈恒之往怀里一搂,“郑重介绍下,这位是镇国公,北境长城铁骑统帅,鼎鼎大名的神宗沈恒之,我的……太子夫!”
“……”
沈恒之一巴掌挥过去,打在他的肩上,“怎么不说,你是我镇国公夫人!”
“也可以,”陆离又一次把他搂紧,“那我重新再说一次,我,陆离,当朝不务正业偷鸡摸狗的太子,这位是威震四海权倾朝野的镇国公,我有幸……成为他的夫人。”
说罢,语气温柔地对沈恒之说,“满意了吧。”
“滚!”
萧玉下巴都要掉下来,目光发直,打量着沈恒之,咕哝道,“这还是我的老师吗?”
他们幼年时,听说过无数关于神宗的传闻,坊间将神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们对神宗的崇拜和儒慕可谓是刻入骨髓,在他们心中,神宗是无可比拟的神明,是超脱世俗之外的仙人,他们对他超乎寻常的尊重,不敢有一分一厘的亵渎。
有些孩子,在神宗面前,紧张的气都不敢喘,当年的元康帝,对沈恒之说话时头都不敢抬,唯恐冒犯了神宗。
时移世易,谁能想到几十年后,一个乳臭未干的太子,元康帝的儿子,他们的晚辈,竟然要娶神宗!
这不是赤/裸裸的亵渎神明!
何止,他们这你来我往的暧/昧语气,大有爱得死去活来的意味。
诡异,很诡异。
萧玉差点没背过气,她还是两眼一闭,两腿一蹬,隐身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