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星尘_生死》弱水行程

21、第十七章 逃亡

　　风餐露宿了三天，始终没有看到商道，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因为我迷路了。
　　一个山头后面，永远是另一个山头，仿佛没有止境。
　　包裹里的薯粉已剩下不多，夜晚为了躲避野兽，我会爬到树上休息，虽然是冬季，但山里仍有不少的野果，可我根本不敢吃。我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也没有辨别方向的能力，只能凭借每天太阳的方位估计北方在哪里。
　　四天后，我沮丧的发现自己回到了两天前走过的地方。
　　人的潜能在危机的时候会出人意料的发挥出来，第五天后，薯粉吃完，我在泥土里找到了野生的地薯，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却能充饥。
　　山坡上的树稀稀落落，更多的是悬崖峭壁和青石，道路很难寻，我的脚早已磨出了水泡。太累的时候，很想一觉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但一想到洛洛他们，就止不住迈开脚步。
　　有时我会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一下地理知识，但更多的时候会怨燧修大师没有把路给我讲清楚。
　　七天后，我见到了一条向东流的小河，决定改变向北走的计划，改向东走。一直沿河走了两天，路途开始平坦，河流变得越来越宽，两旁的树林也越来越多，林间开始出现成群的云兽，偶尔还能见到一些不知名的动物到河边喝水。
　　十天后，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平原，平缓的小河蜿蜒前行着流向远处的大河，又走了半边后，终于见到一个小村庄。

　　村外田地上堆着许多已收割了的地薯叶。我向村口的一个阿妈询问这是什么地方，才明白自己之前一直在飞霞走廊附近的山里打转，罗思兰国的大军已经撤离，前几天还派人到处搜索逃犯，飞霞走廊入口处正在建立新的驿站，据说飞霞走廊的商道将被扩大，村里人很高兴，村长正组织大家商量是开客栈还是货行。
　　我在村里休息了一晚，向阿妈讨要了些地薯粉，顺道搭了村里的运柴车，赶往最近的城镇。
　　赶车的是一老一少祖孙两，孙子刚成年很腼腆，话不多，爷爷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头。
　　“姑娘，你一个人倒是胆大，那飞霞走廊里的山俗称鬼愁山，没人领路，你可能会老死在里面。不过，想想你怪可怜的，全家都死了，能从山贼那里逃出来，也不容易，幸好你早跑出几天，不然可能命都没了，游随将军把那些山寨都扫平了，据说没留几个活口，有罪的，没罪的，都给杀了。游随将军打仗是好手，就是太好杀，咱们国主也真是，不就是几个山寨吗，非要派屠命将军来。”
　　“爷爷，你说话小声点，将军的外号不要乱说，搜索逃犯的人还没撤呢。”
　　“知道，知道，其实那卧风寨主也算是个英雄，年纪亲亲就收服了飞霞走廊的所有山寨，虽说也干些打劫偷盗之事，却很少杀人越货，算是讲侠义，可惜手下的人不好管，否则也不会引来这个魔头，最后寨毁人亡。”
　　“爷爷，你说话注意点，将军是国主的表兄，你小心舌头。”他的孙儿看见对面有人路过，连忙阻止爷爷。

　　听着祖孙两的谈话，我一直默不作声，想着奇默大娘、斯密蓝大叔、菲云姐姐以及卧风寨的那些熟悉面孔，我觉得心里堵着慌，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城镇，找到前往飞岛国的商队，什么屠命将军，国主的表兄都不是关注的重点。
　　“翁公，索镇能找到以火云骑符号为护镖的商队吗？”我问道。
　　“噢，那可难了，这种商队很少到这来，那都是做大买卖的人，动则四五百人，两三年才能碰到一个，都是从密祥国回来时路过这的。其实罗思兰国到密祥国的商道在东边，只有从寒水高原下来才会走这边。怎么？你要找这样的商队？如果要找，只有去国都了，离这里有两百托里，駄兽不停地跑，也需要七八天。你还是先找个小商队吧？钱也收的少。估计就30个瓦币。”
　　“30个瓦币，太多了。”我呐呐道。
　　“是多，足够我一大家子过五年喽。姑娘，看你也没钱，怎么进得了商队？”
　　“翁公，我只是问问。”说罢，沉默起来。

　　运柴车由一头年老的駄兽拉着，又老又廋，有气无力，路也不是很好走，快到中午时才赶到索镇，我在柴车上睡了一觉，临到城镇才被叫醒。城墙由简易的泥土堆积而成，城门倒是很大，显得很气派，来往进出城门的人很多。
　　“奇怪了，今天人怎么这么多？”爷爷问道。
　　“翁公，快停下，我不进城了，就在城门外等商队。”看着城门口的士兵，我连忙说道。
　　祖孙二人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微笑。低声说道：“不要怕，我有办法带你进城，不要说话。”
　　门口的士兵看到柴车，有人笑道：“木老头，今个怎么这样晚，这老駄兽还没死啊。”
　　“你死，它也死不了，我木老头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它了，你少咒我。” 爷爷呵呵笑道。
　　“咦，这人是谁？干嘛蒙着脸，掀开来看看。”有人指着我命令道。
　　我紧张的不敢动，
　　“水护军，这是我一个远方侄子，不用看了。”
　　“不行，游随将军正在抓捕重要逃犯，任何人都要检查，没看到前面的通牌吗？”一个军士说道。
　　“护军，这侄子得了重病，不能见阳光，而且此病会传染，我带他来找医生的，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过去。”老爷爷说道。
　　“不行，这是命令，游随将军的命令，谁敢违抗，不就掀开看一下，又死不了，让他自己掀开。”军士不依不饶。

　　突然，柴车一晃，駄兽左右蹦起来，怎么拉也拉不住，冲撞的周围人躲避不及，连连撞倒三四个人。
　　那些军士大喊起来：“木老头，这老駄兽又犯疯病了，快拉住它，拉住它。”
　　“我正在拉呢，你们快来帮忙，帮忙呀。”一边使劲拉着缰绳，一边大喊道。
　　老駄兽狂躁的转着圈，晃得柴火撒了一地，周围人根本无法靠近，我吓的大惊失色，紧紧抓住车板。
　　“抓住车板，不要松手，不要叫喊，进了城，到人少的地方就跳下来。”老爷爷突然低声说道，然后祖孙二人大叫一声，从车板上被抛了出去。老駄兽转了几个圈，直接冲进城门。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呦，快拦住它，拦住它。”老爷爷在后面大喊道。
　　“木老头,这老駄兽不许再带进城。“ 军士气恼的大叫。

　　老駄兽在镇子里横冲直撞，路上的人连连躲避，所到之处，惊叫声一片，眼见着就要穿过整个城镇，远远已可看见城门，跨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出现很多车辆，眼见就要撞上了，老駄兽突然拐进旁边的岔道，速度缓了下来，我看周围无人，立刻跳下来，老駄兽左右晃了晃，尾巴一摆，继续往前狂奔而去。
　　揉着脚踝，看着柴车卷起的扬尘，琢磨着这老駄兽是真疯还是假疯，如果是假疯，也太会演戏了，比那老爷爷还会演。我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帽子，赶紧带上，整理了下面纱，摸了摸怀里，幸好钱袋还在，连忙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身后一个人问道。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一个精干的年轻人站在身后，他的眼睛为蓝色，肤色略黑，头发被黑布包裹着。
　　本想说没事，突然想起自己的装扮，连忙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
　　“你不会说话？“那人问道。
　　我连忙点头。
　　“没事就好。”说着转身走了。

　　我跟着这人走出岔道，一眼看到前面车队上高高挂起的旗子，一匹红色的火云骑，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车队正在卸载货物，车辆倒不太多，有十来辆，但周围却有七八匹擎兽。刚才那人正站在一匹擎兽旁边，与一个中年人说着话。
　　我走到他面前，指了指旗子，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你想问我们是干什么的么？要去哪么？”
　　我点了下头。
　　“我们是从飞岛国来的护商队，正准备赶回去。”
　　我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指了指旗子，掏出一把瓦币递给他。
　　“你要进商队？”年轻人问。
　　我连连点头，跟聪明人对话，就是不一样。
　　“不行，我们是临时转道送货的，商队不在这，对足下的身份又不了解，我们云骑护商队的规矩不能破，旁边的中年人答道。
　　我连忙拿出一颗晶珠递出去，中年人脸色一愣，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路骑头，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这小哥出手蛮大方的，你不接，我接，规矩照旧。”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拿走我手上的晶珠。
　　“辉老板，我们接了你的生意，你不能接二连三的中途转包，总骑头对你一让再让，你不能得寸进尺。”中年人神色严厉的说道。
　　“谁让你们火云盟接镖太严格，我这也是替人解忧，又帮你们招揽了生意，再说也没有亏你们的，钱不是按规矩在给吗。” 白衣男子不屑的答道。
　　“再说，这小哥就一个人，也不像坏人，难不成你们还怕他？”说着指了指前面的一辆车。
　　“小哥，这车子你就先用着，带着这么多空车回去，也是浪费，拿着这个，许多人掏500瓦币想买呢。”说完，甩给我一个牌子，没有理这两个人，转头走了。
　　我连忙向面前的两人微微倾了下上身，算是致礼，高高兴兴的钻到前面的车里。

　　上了车后，翻看了下手里的牌子，想到送出去的那颗晶珠，不免有点可惜，一颗晶珠值1000个瓦币，就这样没了，至少也应该讲一讲价，唉。长叹一口气，在车上打起了盹。
　　临近傍晚时，车队出发了，十几辆空车加上八匹擎兽，队伍行进的很快，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我们来到了一个营地。老远就看见营地周围围着许多士兵，我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
　　车外，听见有人问道：“怎么回事？罗思兰国的士兵怎么把商队包围了。”
　　“不知道，你去看看。”中年人说道。
　　车队在营地外停了下来，听到远处传来人的喊声：“原地不动，接受检查，胆敢窝藏逃犯，就地处决。”
　　我偷偷的下了车，辉老板从车中钻出头，闷闷的说道：“什么样的逃犯，这样大张旗鼓，连云骑护商队都敢搜。”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兄弟，回车吧，罗思兰国的士兵都是些头脑简单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没什么好害怕的。”
　　“辉老板，不要乱说话，这是游随将军的兵。”有人偷偷提醒道。
　　辉老板脸色白了下，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缩回到车里。

　　看着营地里的士兵往这边走过来，我连忙缩到旁边的草丛中，一步步的往后退，随后转身往树林里狂奔起来。
　　“什么人？站住，快追。”远处传来叫喊声。
　　树林里出现一个小湖，我知道自己根本跑不过这些士兵，只能一跃跳进湖里，头上的帽子飘在水面上，我连忙抓住，趁着追兵还没有进树林，我拔下一截水骨草，含住一头，潜藏在水草下。
　　“人呢，怎么不见了？”有人大喊。
　　“刚才看着往这里跑的。”一个士兵回答道。
　　“会不会藏水里了？”有人问。
　　“你傻呀，这么冷的水，人早蹦出来拉，还敢往里面跳？四处找找。”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人问：“头，没有找到，脚印就是在这消失的，会不会真在水里。”
　　“你个笨蛋，我站在这这么长时间，没见人从水里出来，真有人，也给淹死了。”
　　“可是头，将军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要不要到水里找找。”
　　“你笨呀，人死了，会飘起来，你看到水里飘着尸体吗？回去了，回去了，哪个该死的孙子说这里有人的。”
　　有人小声说道：“头，这分明有脚印，我没有眼花。“
　　“蠢货。脚印是刚才的吗，如果是早上的，中午的，或是其他人的呢？”
　　说完，一群人骂骂喋喋的走了。

　　等他们走远，我赶忙爬上岸，一边脱下衣服，一边想着辉老板对这些士兵的评价，还真没有说错，忍不住笑起来。
　　扭干衣服，将外衣挂在树上，围着树开始不停的跑，手脚渐渐暖和起来。想着自己到这里已经快三年了，竟然没有生过一次病，身体的变化和脖子上的项链让我惊异，也是我最大的心结。现在冷归冷，估计还生不了病。
　　现在自己的身份暴露，商队估计不能待了，想着辉老板对罗思兰国军队的不满表情，很想试试他愿不愿意再收留我，但最终还是不敢冒险。
　　天黑后，偷偷摸出树林，老远的看着营地里亮着灯火。罗思兰国的士兵都不见了。我慢慢靠近营地，看能不能找点吃的。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来。
　　“谁？”那人问道。
　　“你是谁？”那人走近后，惊异的问道。
　　“我，我饿了。”望着他可怜巴巴的说道。
　　眼前这人正是先前那个蓝眼睛年轻人，他显然没有认出我，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和单薄的衣服，他说道：“你等一会儿。”
　　说着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些东西走了过来。
　　“小妹妹，这些是吃的，这些是穿的东西，不要在这附近乱窜，万一把你当成盗匪，你的命可就没了，快走吧。”说完，督促我离开这里。
　　刹那间，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模糊了，一丝暖暖的东西流到心中，算一算自己快到30岁了，那声小妹妹，让我如同回到了童年。很久以前，有人说过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个小女孩，无论她有多能干，多坚强，即使她已白发苍苍，那个小女孩也永远不会消失，我一直不理解这句话，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很累，累的想找一个依靠，累的想有一个人永远把自己当小女孩宠着，照顾着。

　　我接过这些东西，低着头，默默的离开了营地。
　　换上衣服后，身体暖和了很多，衣服很不合身，我只能高高的挽起袖子和腿脚。心想着把漠漠他们救出来后，干脆到明南国成个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算了，不再想怎么回家，不再去弄清这是个什么地方。
　　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卷着身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