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云烟》亦归不寻

21、寿宴遇友

　　二月二，龙抬头，陆丞相将寿宴放在这天，其中意味，谁都明白，只是不敢明言罢了。

　　一朝丞相的寿宴，百官无一缺席，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没有一个推辞不到的，他们皆备上了厚礼，道贺的话绵绵不绝。

　　便是裴尚书府的人也到了，裴尚书因了小儿子的事，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裴少林与柳惜婉刚从城外赶回来的路上，他们并不打算归家，而是打算径直去丞相府一趟，一来是拜贺，二来是让神医妙言替自家二弟瞧瞧。

　　寻了将近十日，才寻到神医，为了节约神医的时间，裴少林连家都没有回，他像是知道裴少轩会在丞相府似的。

　　算着时辰，裴大公子还有一会就到了。

　　裴少轩同父亲一道来了陆府，他很是安静的坐在裴尚书身侧，也不同人说话，一个人发着愣。

　　远处有几位锦衣公子，他们一直打量着裴少轩，倒是没什么恶意，只是作为昔日的好友，他们觉得有些可惜，如裴少轩这般的才子，若是一直这么下去，那该少了多少传世之作，岂不是可惜？

　　几位公子商议了片刻，一同走近裴少轩所在的地方，几人先朝着裴尚书一礼，随后才开始观察裴少轩的病情。

　　只是裴少轩眼神空洞，哪里像是认得人的样子，着蓝色锦衣的公子有些失望道:“裴兄，可还记得我们，以往泛舟之时，我们都是一同去的。”

　　许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几位公子并不希望失魂症毁了裴少轩，那般温文尔雅的裴二公子，就该在神坛上站着。

　　只是终究不如人愿，裴少轩侧目看向他们，眼神是陌生是迷茫是不解，唯独没有一分熟悉。

　　“我们以前认识吗？”

　　蓝色锦衣的公子有些悲意，“裴兄难道连我们都忘了，当初可是一同赋过诗的……”他本想说几句诗，看看裴少轩有没有印象，只是下一秒，让他不再坚持。

　　裴少轩依旧是木讷的样子，他看向所有人的眼神几乎全是淡然，说到赋诗，裴少轩并没有什么印象。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会写诗！”

　　这话让几位锦衣公子哑口无言，另外几位公子都放弃了，唯有那一身蓝衣锦袍的公子没有放弃，“裴兄，我是文远啊！你当真忘了，我可还欠你五万两白银，你难道连这事都忘了？”

　　“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便不作数了，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口舌为好。”

　　裴少轩不记得往事，也不想耽搁旁人，得了失魂症也是一件极其无奈的事。

　　“裴兄，你……”蓝衣公子有几分失落，他一直将裴少轩视为挚友，前些日子他为了给心爱的姑娘赎身，去央求了许多人，但旁人都是不借的，还耻笑他为了个风尘女子，着实有些不值得。

　　家中的长辈也对他多加训斥，不准他做这般事，即便他心悦的姑娘也曾是官家小姐，即便那姑娘洁身自好，只是无奈入了风尘罢了！

　　好像女子只要与那地方沾了半分关系，便是罪大恶极似的，无论是否自愿，仿佛错的都是她们。

　　即便旁人再怎么说薛文远，他也是不会放弃的，只不是一位靠着家族的庶子，如何能凑到五万两白银？

　　眼看着心悦的姑娘要入了那火坑，万念俱灰之际，是裴少轩出面，二话不说给了他银子，赎出了顾如梦。

　　薛文远不明白，如裴少轩这般心善的人，怎么就得了失魂症，薛文远呆愣了良久，他不似旁人那般，他们接近裴少轩，只是看中了他的世家地位。

　　薛文远接近他，是因为挚友间的情谊，不带半分算计。他定神望向裴少轩，很是认真道:“即便裴兄不记得我，那银子也是要还的，等我攒够了，再还于裴兄。”

　　薛文远拱手一拜，随后大步走了，因为他明白，说再多也是无用的，只能落寞的走了……

　　同来的那几位公子，在薛文远身后议论着，他们一致认为薛文远是个傻子，那五万两白银的事又没有人记得，他完全可以不告诉裴少轩，这银子不还了便是。

　　一个得了失魂者的人，如何能记起这般事，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哪里还记得别人欠他银子？

　　薛文远与他们不同，从来不会做这般违心的事！

　　裴尚书瞧着自个的小儿子，一阵叹息，连薛文远都忘了，薛家的三公子文远，虽是庶子，却是个有才之士，与裴少轩一贯交好，只是可惜裴少轩连他也忘了。

　　这一幕，被陆府的车夫马山尽收眼底，他将裴少轩的反应记下，随后快步去了陆芷柔的院子。

　　陆芷柔此时正端坐在铜镜前，小翠替她梳着发丝，瞧见车夫马山来了，小翠小声提醒道：“小姐，马山来了！”

　　铜境中的陆芷柔微微笑了笑，她似乎猜到了什么，心情愈发好了，马山候在门外，没有小姐的吩咐，他不敢进屋。

　　“少轩他到了吗？”陆芷柔轻启唇瓣，打算应证自己的猜想。

　　“回小姐，裴二公子正在前院坐着，尚书大人也来了。”马山恭敬道。

　　裴少轩能来，也算解了陆芷柔的忧愁，有他在，这寿宴于陆芷柔而言，便不一样了，增了些趣味。

　　“你去将此事禀告给爷爷，然后请裴府父子去主桌，我随后就到！”

　　马山得了吩咐，却没立刻离开，“小姐，小的还有一件事要禀告！”

　　“什么事？”

　　“薛家的三公子，方才去见了裴二公子……”马山还未说完，陆芷柔立刻起了警觉。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少轩可认出了薛文远？”陆芷柔不愿让裴少轩记起任何往事，只有这般，他才会静下来听她说话，不会躲着她。

　　“回小姐，裴二公子并没有认出薛家的三公子，两人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散了！”

　　陆芷柔思索着，这两人可是挚友，若是薛文远的出现，让裴少轩想起了什么，便不妙了。

　　“少轩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可有一丝激动之情？”

　　“裴二公子……他那时很平静，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看什么都是……都是淡淡的。”马山回忆着所有的细节，生怕忘了什么。

　　“是吗？看来是我多心了，他连南云烟都忘了，怎么可能记起薛文远，罢了！你快去办我交代的事吧！莫要误了时辰！”

　　“是小姐！”

　　马山离开后，屋中安静了一阵子，小翠拿着木梳站在一旁久久没有动作，陆芷柔望着铜镜中的美人，一时间变的笑意盈盈，如今没有了南云烟，着实让人愉悦多了。

　　陆芷柔看了看铜镜中的小翠，这丫鬟也不知怎了，半天没动静，“小翠，你还愣着做什么！”

　　“小姐在想事情，以往这个时候，小姐并不喜欢被人打扰。”

　　“真是个傻小翠，我虽脾气不好，又何曾罚过你，快替我梳发吧！待会还要更衣呢！我起的迟了，爷爷宠我，不会说一句不是，但是那人可就不会这般和善了。”陆芷柔笑意渐收，美眸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翠听懂了陆芷柔的话，行动变的利索，只是为陆芷柔梳发时，她又变的轻柔起来，缓慢的梳着，生怕青丝与木梳相连，弄疼了自家小姐……

　　陆府这边正值宴席，北渊那边也正要谈及此事，邀月楼中还是三日前的那几人，外头贴了不少了无和尚的画像，他索性就没离开，这三日皆赖在此处，上官修远供他吃喝，反正邀月楼也不差这些银子。

　　八皇子回府后，见了外头的画像，才知那个被他摸头的和尚，是他的三皇叔，想到父皇对三皇叔的看重，八皇子自知对三皇叔太过无礼，因而这三日皆在思索用什么弥补，好在了无和尚不计较这些。

　　二月初二是什么日子，南云烟心中清楚，在南阳王府有些闷了，宋北朝便亲自推着轮椅，与她一道来了邀月楼。

　　而白春被宋北朝抢了照顾南云烟的差事，只能去厨娘同徐大娘说话……

　　宋北朝与南云烟进了邀月楼后的小院，瞧见八皇子时，他正在为了无和尚揉肩锤背，两人皆是愣住，这两人何时这般亲厚了？三日前才刚认识，八皇子为何这般讨好了无和尚？

　　“三皇叔，这力道不错吧！您这些年在外头也没个人伺候，如今回了北渊，也该让侄儿尽尽孝。”

　　八皇子一边按着肩，还不忘说几句好听的话，宋北朝与南云烟见了，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八皇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了无和尚似乎很是享受，见宋北朝推着南云烟进了屋，他不满的说道：“北朝，你也该同祈南学学，多孝敬你王叔，不要总是对我呼来唤去的。”

　　“王叔！侄儿记下了，以后一定对您好点，明日就将父王请来，带您回王府去住。”宋北朝知道了无和尚怕什么，就专挑他怕的事说。

　　“算了！我不同你一般计较，王叔也是个能吃苦的，以后有事大可吩咐王叔去做，王叔绝对不会推辞。”

　　“如此！便谢过王叔了。”

　　叔侄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让八皇子格外不解，为什么宋北朝一点都不怕皇叔，而他却怕成了这样，只能一味讨好呢？

　　八皇子灵机一动，立刻罢手不干了，他坐在一旁，大口饮了杯乌龙茶，随后说道：“三皇叔，你说我若是将你的消息告诉父皇，会不会有赏赐呀！”

　　了无和尚见八皇子这般狐假虎威的样子，不由得叹道：“祈南，你不要同北朝学坏了，怎么能这般对皇叔呢？有什么要求，直说就好！”

　　了无和尚态度转变的太快，八皇子心中暗喜，还是宋北朝的法子厉害，这般容易就让皇叔放下威严，亲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