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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钗头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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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林铭远的面前,放着一支玉钗,他第一眼看到便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轻轻地拿起来,放在掌心细细观摩。
灯火下,那玉色晶莹剔透,镂金刻凤,浑然精致,钗头那只赤金凤凰周身笼在一层灯火里,翘首展翅,翩然若飞,仿若涅磐重生。
没错,确实是那支。十年前,女儿满月时,他亲手雕琢,送给女儿的满月礼——青凤钗。
“林伯伯,可认得这钗?”孟景问,满眼期待。
“这是灼儿满月时,我亲手所制,自然认得。”林铭远语气温柔道。
“当年,我师傅真是看上了这支钗,才肯为灼妹妹看病的吗?”孟景还是有些好奇。
他瞧着这支钗虽好,却也并非价值连城的宝物,何以就让师傅如此厚着脸皮,向人家小姑娘头上拔下来,且只收了这件东西当诊费。
“当年,我与妻儿隐居山中,平常喜欢雕玉刻竹,时间久了,大概周围十里八乡也有些名气,”林铭远斟酌着措词,“或许,你师傅略有耳闻,又看到灼儿佩戴的这支钗,十分欢喜,所以——”
孟景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怪老头一向清高自许,必是认定您乃隐居在此的世外高人,觉得与您惺惺相惜,才留下这钗作个念想。”
林铭远道:“他对灼儿有救命之恩,有如再生父母,他瞧上这钗,我自然不好拒绝,便当做谢礼赠与他了——可是如今还回来,却是何故?”
孟景闻言,又从锦袋中掏出一张纸,递与他。
那是张寻常包药用的桑皮纸,只是纸上却赫然写着“林铭远”三个字。
这字体苍劲有力,运笔却飞龙走凤,十分潦草,像是匆忙之下一蹴而就。但他还是认出来,这字确实是郑禀文亲手所写。
十几年前,郑禀文曾为女儿林灼写过药方,那张药方至今还被他当做救命符般保存着,偶而还会拿出来翻看,字迹确实出于同一人之手。
“你师傅是要将这钗当作信物,让你交与我?”林铭远还是很疑惑,“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孟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到师傅。这钗和纸条就放在锦袋中,我偶然去京中分号药铺时,店中伙计交与我的。据他说,是同福客栈里的一位客人,让他代为转交。”
“分号药铺……你是孟长春、孟老爷的儿子?”林铭远眯了眯眼,“记得没错的话,你好像说过是京城人氏。”
林铭远笑笑,抬眼看着他。眼前的少年神采俊逸,率性天真,竟是神医的弟子、药王的儿子、汝南首富孟长春的小公子。
孟景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权宜之计下编的,林伯伯不要介意。”
林铭远不再计较,重新捋了捋事件经过,沉着道:“你是说,你师傅住在京城同福客栈中,却将这锦袋让人转交与你,目的是为了让你找到我?”
“嗯,”孟景点点头,又摸了摸鼻子,“师傅这个人,经常不见踪影,他还嫌我贪玩,我们俩经常走散……除了作暗号联系,就是在各地药铺碰面。”
“师傅此次来京是应召入宫给后妃治病,他起初不愿意去,因正巧前段日子给一个姓宋的官府家眷出过诊,便被那当官的举荐给了皇帝,皇帝下诏请师傅前去,师傅终不敢违抗圣旨,只得前往。”孟景叹了口气。
孟景又道:“我因无聊,便四处闲逛,没有呆在客栈。前几日,偶然到药铺,伙计便给了我这个锦袋,我赶紧回客栈找人,伙计说,客人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住了,这个锦袋就是他送到药铺去的,我觉得蹊跷,城中各处都找遍了,除了这个锦袋,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暗号。”
“应召入宫……你师傅是给宫中后妃出诊后失踪的?”林铭远心里一沉,皱眉问道。
前段日子,宫中之事他略有耳闻,似乎是哪位后妃病重难医,只是他没有在意。
“嗯,我不敢断言,但应与此事有关。师傅第一次去宫中出诊,是大概半月前,回来后,他跟我说,隔七日再进宫便可,宫中自有太医照料。”
孟景沉吟着,“师傅应该是再次去宫中,回来后失踪的。据客栈伙计说,那日,师傅将锦袋交于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便再也没回来住过。”
“你可知,他是为哪位后妃治病?”林铭远摩挲着纸条。
“师傅说过,好像是……云妃。”
“云妃?四皇子刘雩的母妃?”林铭远惊诧。
云妃初入宫时为良人,后一度宠冠后宫,封为云嫔,生下四皇子刘雩后晋封为云妃。后宫中,云妃与皇后素来不和,两方势力明争暗斗,太子与四皇子刘雩之间亦有传言不睦。
早几年间,云妃不知因何事惹怒了皇上,从此便备受冷落,四皇子刘雩在宫中的待遇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刘雩此人,天性敏慧又克已至孝,在诸皇子中,人品学识竟是十分出众,既懂韬光养晦之道,又不尽掩其锋芒,终不至珠碧蒙尘,近两年来,已渐得帝心。
孟景朝林铭远深施一礼,言辞恳切,“宫中之事,我不清楚。但是,我猜师傅应该是有什么危险,他觉得您能够救他,所以才将这青凤钗作信物托我交给您。还希望林伯伯能够帮忙。”
林铭远扶起他,“郑神医是灼儿的恩人,我若帮得上忙,自然全力以赴。”
忽有小厮在外禀报:“老爷,门外有个叫于良的求见。”
林铭远一惊,于良乃国子监校理,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找他。
于良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林铭远,施了一礼,面带焦急地道:“大人,京城出事了!云妃突然薨了,皇上怀疑是皇后所为,迁怒于太子,傅大人命属下赶来告知。”
林铭远大惊,目前大宋国四面受敌,徐将军对抗魏军,连连失利,西北胡人蠢蠢欲动,正坐山观虎,若此时宫中有变,太子被夺嫡,难保胡人不会趁内忧外乱伺机而动。
他沉默不语,在屋内不知踱了几圈后,看向于良。
“你先在府内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回去后,让傅大人和曹德衍想办法陈请皇上夺情复职,我方能回京。”林铭远沉声说。
于良答应着出去了。
孟景张着嘴,喃喃道:“这还了得!京城岂不是要变天了!孟老头不会那么倒霉吧?”
林铭远看了他一眼,神情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