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朵娇花》青梅雪梨

3、剑圣之死

　　这女子自门外走来，她生得十分美貌，细眉圆眼，颦颦若蹙，眼中带着一丝冷意，一身麻衣，鬓边带着白花，乌发如瀑，散了一簇在胸前，是位冷若冰霜的大美人。

　　这一身，像是在披麻戴孝，正是苏若白之女，苏青青。

　　方诩之在这时起身，小心翼翼地拍去衣服上的尘土。下过雨，这地上的土都成了泥，根本拍不干净，他无奈望着那女子，道：“苏姑娘，你这珊珊来迟，倒叫我好好体验了一把梁上君子的乐趣，多谢多谢。”

　　苏青青低下头，道：“方公子不必含沙射影，是我让你来祠堂，目的是为了让你听到方才的话。”她转向孟长老，又道：“孟叔，也是我告诉青衣的，我问他，江湖传闻我爹问剑大会后要与叶前辈比武，是不是真的。是我有意让他动摇，让他愧疚，所以他才会半夜来祠堂跪着。”

　　孟长老看向苏青青，讶然道：“大小姐，你为何要这么做？”

　　苏青青漠然道：“我就是想让外人知道，我爹不是闭关，他死了。如果这个人正好是不知公子，那就更好了。因为江湖中没有人能阻止知知堂散播消息，问剑盟和化雨楼也不能。”

　　剑圣苏若白死了， 这就难怪问剑山庄这些人费尽心机要瞒下，问剑盟下三十八个门派，没有了苏若白的名头，问剑山庄就算不上问剑盟下第一门派，而苏青衣武功平平，恐怕难以服众。

　　苏若白居然真的死了，戚蓉失落暗叹，又白走一趟，还被骗了三钱银子。

　　只听孟长老怒道：“大小姐听谁胡说八道！盟主在问剑峰闭关……”

　　苏青青抢白： “一个月前，我上过问剑峰，问剑峰上没有我爹，我爹不是闭关，我爹死了，不是吗？”

　　“你上过问剑峰？”

　　苏青青一双眼满是讥笑，道：“孟叔，我上没上过问剑峰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爹死了！他是怎么死的？谁杀了我爹？我爹死了，你们不去彻查凶手，反而费尽心思要隐瞒我爹已死的真相，无非就是为了问剑山庄能在问剑大会上借着我爹的威名，顺理成章推青衣坐上盟主之位。我爹已经死了，还不知死因为何，凶手何人？而你们，心心念念的都只是那个盟主之位。难道这个盟主之位，比我爹的死，比查杀我爹的凶手，更重要吗？”

　　她走近孟长老，眼中透着偏执：“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大小姐！问剑盟是你爹一手创立的，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等青衣坐稳盟主之位，我们自会查苏盟主的死因，为他报仇，你又何必如此？”

　　苏青青红了眼眶，嗤笑一声，她声音有些嘶哑：“报仇？你们这话也就只能骗骗旁人，你们根本没想查我爹的死因不是吗？在明日问剑大会上，你们推青衣上位，至于我爹，你们怎会说他死了？你们已经编好了，我爹闭关了，反正平川剑在你们手中，你们说什么都行。问剑盟的人都知道，我爹时常闭关，想必不会有人怀疑。至于我爹的死，自然是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能瞒个一年两年，足够你们铲除异己，给青衣立威。等青衣坐稳盟主之位后，你们便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或病故，或走火入魔重伤去世……孟叔，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打算的？”

　　“呵，哪里还会有什么凶手。可怜我爹为问剑山庄付出一辈子的心血，而你们，却连他的死都要利用。”

　　“青青！不可胡言！”孟长老气得满脸通红。

　　苏青青冷眼扫过几位长老，也知道多说无益，这些人不过都是些趋名逐利的老顽固而已，在他们眼里只有问剑山庄的名誉声望，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她也懒得多费口舌。

　　“各位叔伯不必动怒，你们不查，我自己查。”她一向礼仪周全，这会儿却不想向他们行礼，言尽于此，朝方诩之使眼色，示意离开。

　　方诩之心领神会，走到苏青青身边，苏青青对孟长老道：“孟叔，人我带走了。”

　　孟长老被小辈撂了脸，有些下不来台，面沉如水，正强压着怒火，见苏青青当真带着方诩之转身就走，气极道： “你们不能走。”

　　苏青青恍若未闻，脚下快了几分。孟长老飞身至祠堂门口拦住她们，手中剑鞘横在苏青青身前。

　　这老头倒是执着，戚蓉摇摇头，也不知道这美人姐姐能不能行。墙头上挂了半天，戏也差不多看完了，人大概是见不到了，要见只能下地府去见，显然戚蓉目前还没这个打算，此刻找准时机走才是正经事。

　　苏青青狠狠看着孟长老，“孟叔，你要与我动手？”

　　孟长老一脸威严，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让开，执剑之手横在她眼前，这个态度显然已经回答了她。苏青青脸色微变，孟长老是江湖一流高手，在问剑山庄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孟长老真要拦她，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大小姐，得罪了。”

　　事已至此，苏青青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出手。

　　戚蓉正找机会悄悄趁乱离开，耳边响起一阵兵器撞击的刺耳声，打起来了，时机正好，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只听苏青青惊呼一声，孟长老没出鞘的剑敲在她手臂上，挨了一下，她一刻都没有犹豫，拔出腰间软剑。

　　苏青青看着柔弱，弱柳扶风，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出手却狠辣，丝毫不含糊，软剑像银蛇一般，剑招狠辣出手果决，比那绣花枕头一般的方诩之不知强了多少。

　　可虽然比那绣花枕头强了一些，但也全然不是孟长老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输了。

　　戚蓉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走，下面两个人，一个是问剑山庄大小姐，一个是大小姐请来的客人，被抓住大概最多也就关个几天，等问剑大会过后就会放了。只有自己，是活生生的贼，真要被绑了昭告天下，然后一刀砍了，她可丢不起这人。

　　正当戚蓉打算溜之大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方诩之抬眼朝这个地方扫了一眼，戚蓉心虚将头低了几分，正要走，又听见方诩之意味深长清咳了一声，戚蓉气得探头剜了他一眼，他朝她笑了一笑。

　　什么意思？这家伙，眼神好像透露点什么，貌似在说：臭丫头，我好心替你掩护，你居然打算偷偷跑，敢跑试试！

　　下面苏青青已经不敌孟长老，被一把没出鞘的剑逼得连连后退，鬓边起了一层虚汗。孟长老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小辈纠缠，下手重了几分，一挑一劈一挽，收掉了苏青青手中软剑，刀鞘照着苏青青肩膀去。

　　苏青青那俏生生的脸蛋惨白，一双眼里气得发红，续满眼泪，大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就这么干看着实在让戚蓉有些不忍心。算了，死就死吧！她认命，叹了口气，飞身挡在苏青青前面，拔出腰间短刃格挡住刀鞘，往后一送，弹开了孟长老的剑。

　　众人震惊，一张张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好几分的脸望向戚蓉，戚蓉也懂他们这种震惊，毕竟一屋子高手讲话，满屋子贼在偷听，自家祠堂遭贼，一遭还是两个的场面不是日日都有的。

　　震惊的几张脸中，孟长老见惯了大风大浪，不过震惊了一瞬就恢复了原状，只是脸上有点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其中最震惊的，要数方诩之，他足足看着戚蓉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无奈捂住额头，沉沉叹气。

　　莫名其妙，不是你让我下来的？戚蓉白了他一眼，握着短刀的右手又紧了两分。

　　方诩之连连叹气，踱步走到戚蓉身后，小声问她：“你下来做什么？”

　　戚蓉气道：“不是你给我使眼色让我救你？”

　　方诩之又捂住额头，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妹妹，我认为，我那个眼神，是让你快走，你觉得呢？”

　　什么？现在震惊的人变成了戚蓉，她怔了怔，斜眼看他，“我觉得，你方才要是不给我使眼神，我这会儿都已经出问剑山庄了，你觉得呢？”

　　方诩之摇着折扇扇了两下散火，“这下好了，一个都走不掉。”

　　其实，方才飞下来完全凭借一点良心，再加一腔救美的热血，以及那么一点点被这方诩之威胁的无奈，这会儿反应过来，恨不得原地拍死自己。

　　戚蓉正盘算着怎么打过这院里五大前辈，想办法脱身，对面那花白胡子孟长老此刻黑着一张脸瞪着她，恨不得将自己活剐了。

　　早秋的风已经有冷意，这风灌了戚蓉一脸，冷风灌进她的口鼻，戚蓉精神为之一震，打，还有一线冲出去的可能，不打，就要被他们当贼砍了。

　　丢脸没事，大不了死活不说自己姓什么，丢脸也就丢一丢自己的脸，丢不到亲爹的脸，丢命，事就大了！

　　“想不到我这问剑山庄倒成了人人来去自由的空宅不成，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孟长老咬牙切齿。

　　看着面前孟长老气得逐渐发紫的脸，这回，不打还真不成了，戚蓉用手肘撞开方诩之，喊了一声：“让开！”

　　同时，孟长老长剑擦着戚蓉面门来，戚蓉微微侧身，手中短刀迎上一击，短刀接住长剑那一刻，她手腕一松，短刀沿着长剑研了一圈，腰背往后扬，长剑堪堪擦着面门而过。戚蓉转身，一个后踢腿，将长剑踢回，短刀朝孟长老近处攻去。短刀与长剑碰撞，速度极快，不过一瞬，两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几位长老一拥而上，将戚蓉围在中间。几人同时出剑，戚蓉持刀转了一圈，使出一招“满天飞花”击开四把长剑。

　　孟长老心头一紧，江湖代有人才出，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一出手，便不是泛泛之辈，这手刀法出神入化，方才几乎招招是朝着他近身来，他不敢轻敌，手中长剑变招更快。

　　两人一会儿，就已过了上百招，戚蓉不落败相，越战越勇，她的刀法没有章法，变化莫测，永远让人拿不准她下一招会是什么，而孟长老的剑也越来越快。

　　戚蓉用眼扫到孟长老身后的四位长老已经蠢蠢欲动又要出手，她飞快回头瞟了一眼身后，方诩之正目瞪口呆一眼不错的看着两人对招，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这个绣花枕头，真是指望不上，早知道就让他自生自灭去！

　　苏青青倒是终于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软剑朝另外几位长老攻去。戚蓉趁着孟长老出剑，脚尖点上孟长老剑身，一跃到他身后，用刀在他拿剑的右手臂轻轻一敲。孟长老连忙一侧，那短刀只划到他衣袖。

　　孟长老回头，化气于掌，朝戚蓉攻来，戚蓉躲闪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迎上接下他一掌，胸口闷痛，被这一掌打得后退几步。

　　此时，一团黑影从戚蓉头顶划过，快得像飞絮因风而起，戚蓉回头，只看见方诩之那逃之夭夭的背影。

　　本事不大，跑得倒快！

　　不知怎的，这背影还有一股该死的熟悉感，莫名觉得与记忆中那某一个令人讨厌的背影重合，奇怪，有些相似，戚蓉神色一凝，貌似知道这该死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他！三钱银子！

　　死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