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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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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明显一愣,脚下的步伐亦顿了顿,然后在我来不及躲闪的时候,他忽地下意识转过头来,于是我的鼻尖就那样蹭上了他柔软的唇。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我几乎连心跳都慢了几拍。
我看到南城的脸一瞬间便红得彻底。估摸着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谁知小毛孩儿虽然没得到任何回应,却仍旧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分析地很带劲儿,抓着南城的衣角,仰起小小的圆脸颊,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光芒:“妈妈说我就是这么来的哦!”
我心底默默淌泪。这年头养个孩子真不容易啊,生出来就够难了,最难得是生了还得负责对他解释他是怎么来得。这样悲摧的父母啊!
由此可见,生理学教育必须从小抓紧才行啊握拳!
最后我本着大人有大量的想法,决定不跟他计较。只是为了缓解场面的尴尬,我干笑着对南城说:“嘿嘿……这小孩子真有趣啊!哈哈,真有趣……”
谁知,南城的脸却忽地又红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时候,我的嘴唇就在他的耳后不到一寸的地方,说话间吐出的气息都拂在他的脖颈耳廓……
脸忽地一下烫到耳根,我顿时紧张地连呼吸都要屏住,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奔腾的热血直涌上脑门。
好在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把我往上推了推,对君君斥了句“小孩子别乱说话”,然后忽地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到医院的时候,我的右脚已经被血糊成一团,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左脚还好些,只有脚趾上几条浅浅的伤口。
医生拿了小镊子把玻璃碴小心翼翼地挑出来,虽然动作很轻,可我还是疼得一身冷汗。这期间我着实很想哭爹喊娘来着,可是眼神余光扫到君君着半个脑袋,一脸恐惧的躲在南城腿后面,想看不敢看的样子,我忍了。实在不能再被这小毛孩儿看扁了,榜样精神要从小树立。
果然,到最后包扎完,君君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悲凉变成了闪耀着崇拜的小星星:“阿姨好勇敢。君君将来也要像阿姨一样勇敢。”
南城笑着拍拍他的头,佯嗔道:“看你闯了多大的祸,以后还敢不敢乱跑了?”
君君狠命地摇摇头,然后试探着用食指碰了碰我包成一团的脚,又猛地缩回去,眼睛湿湿地看着我,憋得脸都微微发红。我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小孩儿突然用那种嫩嫩的水灵透明的声音对我说了句:“阿姨……对不起。”
我一愣,顿时也笑开了花儿,这孩子着实惹人疼啊。赶忙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不过以后要乖哦。”
正在这时,医生忽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开好的处方,递给一旁的南城道:“伤口不要碰水,定期来换药。现在去打针破伤风,打完就能回家了。”
南城接过来道了谢,而我从几秒钟前开始已经基本笑不出来了。刚才还威风凛凛地在君君面前炫耀的那一点小勇敢此时此刻已经全变成了恐惧,我声音都颤抖地问医生:“请问不打针可以吗?”
医生很无奈。
南城很无奈。
君君很无奈。
我也……很无奈。
我看到君君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是难过,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估计已经华丽丽地倒塌了,可是我不能放弃最后的争取。
我泪眼朦胧地用美人计诱惑医生大叔:“求您了,我觉得也不是很大的伤口,就不要打针了吧?”
讨价还价到最后,南城终于忍无可忍,不再理会我哭天抢地的哀求声,径直跟医生道了别,动作利落地把我从床上捞起来,横抱着就走进了隔壁的注射室。
这一出戏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完全傻在南城温暖有力的胸膛里。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注射室里护士姐姐温柔的笑脸了。
我还不死心,垂死挣扎道:“那个……南城啊,你回家吧!!你看,君君都累了一天了,我等下找朋友来就可以了。你真的真的真的不用一直等着我的。”
南城斜我一眼:“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可以跑路了是吧?”
“怎么会……”我尴尬地笑了两声,紧张地偷眼瞟了瞟身后的护士,却看到她正在把疫苗抽进针管里,顿时我只觉得冷汗黏黏地淌了一背,咬咬牙,我使出杀手锏:“其实我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我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我们又不太熟,你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南城似乎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拿这个说事,我尽量摆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盯着他,到最后我清楚地看见,南城脸颊上蓦地浮现出一晕嫣然的红色,我知道,我的目的就要实现了。
果然南城踌躇了许久,终于松口:“那我去外面等,留下君君看着你。”
……泪目……让这小祖宗留这里,那我刚才说那么多究竟是为了啥!!!!
“不好吧,孩子也会害怕的。”我犹不死心。
手忽地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却是小毛孩儿,他扑闪着水汪汪地大眼睛,格外认真地对我说:“阿姨,君君不怕。”
……这有人养没人教的破孩子你没事逞啥英雄!!!!
这时长相甜美的护士举着针管和酒精棉走过来,冲着南城极其温柔地一笑,看得我骨头都酥了酥,下一秒,她面无表情的转向我:“不就是打个针,小孩子都不怕的。”说完又拿针头指指我,“你,把裤子脱了。“
我就差没哭出来了,可怜兮兮地对着护士作揖:“求您了,别打针行么?我这伤也不是很厉害,您行行好成么?”
最后到底还是在一阵鸡飞狗跳中被护士小姐在屁股上扎了一针。原因是我光顾了讨价还价,一回头才发现南城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挪到了我身前,并且在我尚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忽地一把抱住我,然后用胳膊死死压住才对护士歉然道:“不好意思,您赶紧打,我按着她。”
我悲愤得连形象都顾不上了,一口咬在南城肩膀上,只觉得浑身僵硬如同世界末日。
南城的手在我背后轻轻拍打着,我听到他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耳旁对我说:“别害怕。别害怕。我在这儿。”
终于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依旧趴在南城的背上。但是内心悲凉沧桑,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来时那些个别别扭扭的小心思。只是我悄悄看着南城白皙的脖颈,轮廓分明的侧脸,脸上忽地又变得滚烫----哥哥,你可真好看……
转瞬又颓丧地低下头,闻着南城身上刚染上的消毒水味道,我忽然无限郁卒。想我沈应心修心养性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这颗小心肝稍稍萌动了一下,挣扎着跳了那么两跳,结果我精心保护了这么多年形象才两天就彻底破功。我果然是天煞孤星注定了这辈子要没男人了呜呜呜呜……
“那个…”正在心底呐喊悲号的时候,耳畔却忽地传来南城略带涩意的声音,“刚才……我什么也没有看。”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饶是我脸皮厚如守城的围墙,此刻却也禁不住地红了又红。“嗯……没看很好啊,难不成你还想占我便宜。”
南城不接茬,过了半晌,我才听到他犹豫着问:“为什么……你那么怕打针?”声音闷闷的,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候背部的震动。
我砸吧砸吧嘴,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求知欲的瞅着我的君君,知道这叔侄俩估计憋一晚上了,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事说来话长啊。”
成功地吊起这对大小朋友的胃口之后,我接着说:“我小时候就是一药罐子,所以说起来我也算是被针扎大的。可是这事坏就坏在针扎得太多了。因为打了很多年都没事,所以我爸妈也就不怎么把我打针的事当回事了。有次他们让我自己去附近的诊所打针,结果那些护士看我是小孩子,就图省钱没给我用一次性的针头针管,回家才发现被感染了。那次我真是受死罪了,当时还开过刀排脓。后来我只要一想起打针就心有余悸,简直太不人道了呀呀呀。”说到最后我都想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不出意料地看到君君眼里又一次冒出了同情的小火花,我在心底呐喊:老娘终于把面子挽回来了啊!!!!
可南城却是什么都没说,我伏在他背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其实我希望他能说几句话表示理解来着,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起码晚上回家不会因为想起这一桩桩丢人的事件脸颊烧得睡不着觉。
可是,他却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只是依旧小心翼翼地背着我慢慢走着。
夜里的风有点冷。南城的背却实在温暖。
我看看牵着他衣角的君君,看着他为了君君能跟上放得很慢的脚步,看着他耳鬓被风吹得扬起的头发,忽然有些伤感。
等到今天过去,再见到他的时候,这些曾经亲密的痕迹便都会成为过去了吧。时间是无论多么用力都无法握紧的温柔沙粒。
那些想要留住的,即使刻在脑海里反复描摹,用力铭记,却总是在下一秒就变成握不住的蒲公英种子,一点一点散开在风里。
那时候留不住的,如今,依旧无法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