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墙》准书生

59、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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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渊什么时候走的魏辰书不知道，他醒得晚，因着闭门思过，不必上朝。醒来之后觉得胸口不再像昨日那样的憋闷，精神头也好了一些。李淼见了他的神采，心头安下，连连夸苏运本事。
　　魏辰书今日不出门，便连外衣也不穿，发也不束，窝在榻上。苏运来请脉的时候眉头一展，察觉到什么一般的瞧了端王一眼，恰巧端王也瞥了一眼过来，两人目光一接，竟是心照不宣。
　　“殿下舒服了就好。”

　　魏辰书摇了摇头：“我病成这样，舒服的不是我，是太子和宁王。”他道：“今日朝上，京都的连环案总要结案，太子和宁王还得在里头使一把力，我不在，他们心头快活。”
　　苏运道：“难道还要构陷殿下？”
　　魏辰书道：“马上就是春闱，局势这样不明朗，朝臣乱，举子就不乱了吗？太子还要最后再争一把。”

　　苏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太子党里想投宁王却都死于非命，祸及家人，其他的太子党，无不人心惶惶。陛下此刻还不废太子，社稷岂能安稳？”
　　魏辰书沉静半晌：“平衡局势罢了。”
　　苏运道：“宁王殿下已经走到台面上，入了帝心。三方局势难以维系，还是两方互斗更好。若今上想保护太子，此刻下诏，正是好时机。”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也很少会参与到皇子的党争当中。苏运自觉自己只是一个大夫，可他又不忍心：“若陛下此刻不下诏，便是存着磨砺谁的意思了。”

　　魏辰书手指一动，“总不至于是磨砺老五？”
　　苏运道：“殿下，你不得不承认，相比之下，那个大位，宁王殿下比如今的你更适合。”
　　魏辰书震怒拍案：“你住嘴！”
　　苏运不慌不忙：“您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他因身体残障而失去继任大统的资格，难道您不是么？”

　　魏辰书道：“本王、本王会好的！”
　　苏运又说：“您甚至没有子嗣，这与太子有何不同？”
　　魏辰书当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运说得都对。
　　如今他与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魏辰书闭了闭眼，缓缓说道：“难道本王做了这么许多，就是为老五铺路不成？他有何资格？他眼界狭窄，恋权敛财，凛国落到他手中能有个好？”
　　苏运道：“殿下若能做个辅国能臣最好不过。”
　　魏辰书不平：“本王岂能去跪老五？”他道：“绝对不能！”
　　他对我不起，我还要跪他，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运无话可说，举着两粒药叫人服下。他今日着实话多了些，但有些话也是不得不说，至少能让端殿下彻底醒悟自身弱势，好好调理。

　　有了苏运帮衬，又加上魏辰书着实对身体上心起来，三月初的时候，魏辰书比以往的气色都要好了许多。
　　景王妃攒了局，下帖请了需多家的一同去东郊打马球，魏辰书也在受邀之列。这场集会阵仗很大，京都的王公贵族都惊动了。许也是有了那么点少男少女相看的意思，各府邸之间又是口耳相传，亲眷带着亲眷，好不热闹。

　　景王妃往日里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且本就是替魏辰易相看，更是希望人越多越好。
　　许多够得上的，带着闺女去拜王妃，那些官家小姐都是好生装扮过，叫人看了心中欢喜。魏辰易受不得这个，早早借故离开，在围场外面等他三哥。
　　他带着七皇子，人多眼杂，不好随便安置，便一直领在身边。
　　直到端王的车驾来，魏辰易才落下小七，起身去迎。

　　魏辰书今日随意梳着马尾，穿着一身窄袖的绛色衣衫，手持软金马鞭，玉带掐腰，长身玉立。他跳下马车，被魏辰易扶了一把，远远瞧着小七，“你怎么留他在那儿？”
　　说罢朝七皇子招了招手，那孩子便规矩走来，规矩行礼，规矩叫了一声“三皇兄”。
　　魏辰书搂着他的肩往里走，甫一出现便引得许多人去看。这场集会，到底是端王的身份最高，且端王府尚缺王妃。一直以来，众家小姐多是忌惮端王病体，而今一看，除却削瘦些，倒不曾有甚病态。

　　魏辰书走近，景行领他去了他的席座，过了一会儿，乐安公主便小跑着过来，原还规矩着请安，但不过小一会儿，便趴在魏辰书的席案前道：“皇兄多久没有进宫看乐安，乐安都想皇兄了。一会儿皇兄一定要陪着乐安打球，母妃说了，皇兄的马球是母妃亲自教的，是宫中最好的。”
　　乐安亲母微贱，五岁的时候才安置到惠贵妃膝下抚养。但她心态很好，一直乐乐呵呵、活泼好动，与小时候的魏辰书很不一样。

　　魏辰书也很感激她，因他封王出宫，母亲那边有她也不至于冷落。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宫人势利，魏辰书早年本就是个见不得弟妹受苦的傻子，便对乐安多有照顾。后来他养在母亲身边，便更亲厚了起来。

　　“为兄知道了，一会儿与你打。”魏辰书看向热闹的马球场：“现在场上的是谁？”
　　魏辰易瞧了瞧说：“楚以宁和楚柔依对战太府监家的兄妹。”
　　魏辰书一怔：“康幸姑姑也来了？”

　　魏辰易道：“她要来，谁还拦得住？说不得也是替楚以宁相看呢。你是不知，上次楚以宁过分，跑去闹了赶考的学子，陛下怒的打了他。这才乖顺了没几日，便被康幸姑母叫着出门。”
　　魏辰易惯是不喜欢楚以宁，要说他两都算是京城叫得上名号的纨绔，狐朋狗友难免重合，但这两人却是玩不到一路去。席间若有一人，那另一人是绝然不来的。
　　今日倒是奇怪，都已经知晓是景王妃的集会，他楚以宁竟还乖乖的来了。

　　魏辰书道：“有趣。”
　　魏辰易笑道：“可别有趣了，他已经连胜了三场。你瞧见没，楚柔依都打不动了，他还要打。这不是在给康幸姑母难看？”
　　魏辰书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待这一局打完，楚以宁已是赢了四局。楚柔依实在打不动，便退了场。
　　“走，乐安，我们打一场去。”

　　乐安高兴极了，赶紧站起来。魏辰易瞧他三哥一脸兴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端王殿下要登场，旁边投壶、捶丸的也都聚了过来。都想看看，京都有名的病秧子打马球是个什么模样。
　　魏辰书知晓，这些探头来看的人里，不乏有想看他出丑的。但俨然，魏辰书不打算让他们如意。
　　牵好了马，收拾妥当，魏辰书打马而上，遥遥见了楚以宁。

　　楚以宁勾着嘴角：“端王殿下，你带着公主上场，谁还敢赢你？”
　　魏辰书摸了摸骂的鬃毛：“县公说笑，马球场上，不论身份。况且县公连皇父都不怕，岂会怕本王。”
　　楚以宁想了想：“可是我已经连打了四场。”
　　魏辰书道：“县公随意，本王想着，这多人里，难道本王连个对手都没有？”

　　魏家子不如楚家郎？
　　魏辰书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容他猖狂。
　　楚以宁连打四场，魏辰书是闻名的病弱，这样打来，也算公平。
　　楚家除了楚柔依外，还有别的小姐。楚以宁要找个堂妹对战并无难处。
　　他笑了笑，应下此战。

　　魏辰易坐在席上，看他三哥眉飞色舞，恣意纵马，只觉得畅快。相较他的从容，七皇子却显得紧张许多，抓住魏辰易的胳膊：“三皇兄身子果然好了么？那县公打球很是强硬，三皇兄会不会出事？”
　　魏辰易道：“你还没跟着冬狩，瞧过你三哥围猎吧？”
　　七皇子点了点头，所有皇子里，只有他到了十一岁还不曾参加过冬狩。他听说过，他的三皇兄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父皇去围场了。

　　“小时候我们都不敢上马，三哥是第一个敢骑马的，也是第一个敢拉弓射箭的。我们五岁开蒙，三哥是四岁就上了国子监。”魏辰易道：“他一直都是我们兄弟里头最出色、最勇敢的那一个。如若不是这个身体拖累，说不得要和大殿下一样去戍边呢。”
　　七皇子羡慕极了：“果真？”

　　魏辰易道：“可不就是真的？他若肯认真做一件事情，那便没有什么是能难住他的。你好好瞧吧，他上场打球，可不是那么容易瞧见的。”
　　七皇子用力点了点头，稚嫩的眼睛便死死盯在了魏辰书身上。看他马术技巧，看他与乐安配合默契，看他指挥进攻打的楚以宁措手不及。
　　他的三皇兄完全不同往日那柔弱模样，英朗的就像天界的神君。那么有力、那么强大、那么智慧。

　　他听着周围的声音，欢呼和打探都有，最多的是惊奇。连七皇子自己也惊奇，想不到三皇兄还能这样畅快的笑着，在赢了马球之后。
　　“本王占了便宜，对不住了。”
　　魏辰书听着锣响，以一球之差赢了楚以宁。

　　“殿下客气。”楚以宁回头一顾，心中暗恨，面上却做足了。
　　魏辰书下马，扔了球棍，畅快的喘出一口气。
　　还没走回席间，一个声音传入耳内：“你可真快活。”他寻声望去，只见秦渊站在围场入口处，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竟也无人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