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踏娇娇

6、演讲

　　“我认识你，高二二班的数学怪才：盛意。”

　　数学怪才这个称号是大福给她取的，他一直觉得她在数学上有天赋。

　　大福少在她面前提这个称号，但却喜欢在他教的其他班里频繁地提她。确实，大福从某一种意义上很欣赏盛意，看盛意就像在看很多年前的自己。

　　有天赋，行动派，话也不多，看着柔柔弱弱一姑娘，其实一身傲骨。

　　盛意一直都知道她这个外号，平时听着还好，但今天被景瑜这个年级第一这么叫盛意莫名觉得羞耻。

　　盛意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随后就躲到了旁边去，手里攥着稿子默默地读。

　　德育处的王主任从外头进来，许是觉得这后台的灯太暗，他将门户大开，给屋子里带了些日光。

　　他径直走向景瑜，两人很熟，亦师亦友。

　　走过来站在景瑜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又代表优秀学生讲话？”

　　景瑜嗯了一声，眉目间温和表情不散，王主任就绕到了另一边。

　　王主任笑得重，脸上的肉都被挤到了一处，但也看着和善，然后，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盛意。

　　然后，他走了过来，看着盛意“你就是盛意吧。”

　　王主任问着，汇集了好多目光在她的身上。

　　盛意不太喜欢被太多人注视的感觉，想着等会儿要上台的事，难免觉得不自在，思绪飘得很远。王主任说了一会儿，盛意才反应过来，点头应着。

　　因为窘迫，她拿着稿子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捏白了指尖。

　　“紧张？”王主任打趣她。

　　盛意点头，随后又嗯了一声。与其说紧张，倒不如说是不自在。

　　她手指仍是紧紧地攥着稿子，在纸上留着很重的痕迹。

　　见状，王主任接了杯水递过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初中刚上来的时候那小子也紧张。”王主任为了缓和她的紧张情绪讲了个笑话，主人公是景瑜。“听说是有两晚上没睡着的。”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性，但是确实或多或少的有被安慰到一点。

　　那么厉害的人也会有那样窘迫的一面，想到这里，盛意的表现出来的紧张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些许。

　　王主任不知道是想像盛意证明这话的真实性还是想看景愉出糗，他说完话，等全部人的目光的聚集在自己身上时。

　　“你说是吧。”王主任带着些恶劣的反问景愉。

　　景瑜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他从小就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演讲，主持，景愉的胆子从小就被练起来了，这个层面上的讲话还不足以让他担心和紧张。

　　每每有第一次上台发言紧张的同学，若是被主任发现都要拿景愉出来调侃一番，活跃气氛。

　　无论真假，这里面气氛都能好一些，没那么紧张。

　　景愉就接着王主任的话应着，一边点头，一边称是。

　　大概是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底气，景愉从来不介意王主任编造一些无关大雅的趣事来调侃他，能应下来，一方面足够证明他的气度，另一方面来讲，真的说到这些话那些人真的就会没那么紧张。

　　可能是看到高高在上的学神以前也有狼狈的时候，真的能够互相感同，以此来安慰自己。

　　这次这个被安慰对象是盛意，景愉对她的数学很有印象。目光随着王主任与之交谈而转移到她的身上，景愉也专注了几分。就看见盛意小弧度的点头，她也在专注的听话。

　　过了几分钟，她嘴角微微上翘，郁郁的情绪也淡了几分。

　　后来又聊了几句，都只是一问一答。

　　王主任突然想到了成绩，于是便问了一句“你这次考多少啊？同学。”

　　“678。”盛意答，握着纸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下意识又不自在的捏着指尖。

　　“那靠得还可以呀，之后能稳下来的话，冲一冲可以考虑去国内顶尖的那两座学府。”

　　盛意不吭声了，也就嗯了两声，给了王主任一个自己明白了的信号。

　　“你呢？”这话是问的景瑜。

　　“709。”景瑜答。

　　“那小姑娘还挺厉害，没差多少了，我们稳中求进，争取努把力超过他。”王主任这说得叫个认真，边说着一边推着圆框眼镜，他巴不得江中再出几匹黑马给他争争光。

　　31分，在高分段是鸿沟，盛意很清楚，超越他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所以盛意只是笑，没有再答更多。

　　——“王主任出来一下。”

　　——“来了。”

　　外头在叫王主任，王主任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外面，据说是外面的麦出了问题，讲话的事件又往后拖两分钟。

　　盛意不认识其他的人，景愉也不是一个健谈的性格，两个没有王主任在其中牵线搭桥就没了新的话题，房间里面的老师和同学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于是这里愈发安静，只能断断续听着来自外头学生的躁动打发时间。

　　大概是两个学生站得实在尴尬。

　　景瑜拉了跟塑料凳子过来让她坐，盛意摆着手忙说不用。景瑜又从旁边拉了跟凳子过来，在她那根凳子不远处坐下，盛意只能坐着，再拒绝，就真的不礼貌了。

　　盛意慢慢坐下，浑身不自在，有些拘谨。

　　景瑜也就只是让她坐着，偶尔聊两句都是关于数学，气氛也着实缓和了不少。

　　找来了新的话筒，后台就开始变空。

　　外头来了跟人找景瑜，叫他准备上场了，一般是一班先，二班在后面发言。

　　景瑜回了声，起身往外走。

　　原本已经消失在盛意视野范围内了，但又折了回来。

　　那天天气很好，九月十月秋老虎，很厉害。

　　还是热，空气也干燥，爽朗的阳光漫无目的的铺洒到它能去到的任何角落，景愉站在光里，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

　　估计还是怕她紧张，景瑜仍然鼓励了盛意一句。

　　“你那么优秀，整个学校都找不出来几个能比得过你的，你应当有那个自信的资本。”

　　盛意一愣，没想到景瑜会说出这些话。

　　这种直白的，一往无前的表扬，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盛意说过了。

　　景愉忙着出场，但看到盛意微微怔愣的表情，还是又说了一句话。

　　台上的人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工作人员在催景愉去台下准备了。

　　“如果说还是控制不了要紧张的话，你就把下面的人当成大白菜，你对待你家的绿植会紧张吗？”

　　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完全不会想到能从景愉的嘴里说出来。“不会。”

　　景瑜笑得眼睛弯做月牙，倒映着太阳很璀璨光，少年如朗月清风，在那么一瞬间，让盛意有片刻失神。

　　盛意机械的点头，景愉说完话就转身上去了，没有听到盛意的回应。

　　盛意又默默说了一句：“我不会。”从前面对这种境况的时候，盛意没有紧张，时过境迁，如今竟还有些许惶惶不安。不知是对未知的恐惧还是对面对的恐惧。

　　后台能听到景瑜的声音，仍是记忆里好听的少年音，清澈冷冽。

　　盛意想到了很久之前第一次见到他，在楼道，她罚站，还是在语文课。

　　她就在楼道里，看不见他这个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伴随着耳朵里的轰鸣声无休止的炸着。

　　景瑜的稿子读到末尾，就有人来后台叫盛意。

　　盛意机械的跟着在她后面走，到了台子的旁边，只等景瑜讲完，她接着上去。

　　景瑜读完最后一个字，下台，盛意从他手里接过话筒。

　　手还是颤的，紧张。因为真正站在了这个台子上才知道到底有多么不同，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着你，稍有一点错误都会被放大无限倍。

　　余光中，盛意见台子旁边的景瑜给她做了一个口型。

　　“加油。相信自己。”

　　盛意点头，心里莫名其妙被灌入无限多的勇气，她在台上讲话，自信大方，和很久之前一样，好像从未变过。

　　直到下台的时候，盛意都是恍惚的。

　　“你很棒啊。特别是在讲话的时候，很自信。”王主任夸她，特别是她念着稿子上那句话

　　“前路漫漫，我们都各自努力，不断突破不断超越，祝我们都能在顶峰相见！”

　　最后盛意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过往的自己附身，她陡然自信了很多，连语调也拔高了些许。挺拔脊背，眼睛坚定的直视前方。这句话不仅是鼓励台下那些同学，也是在鼓励自己，思及此，盛意的眼中出现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泪花。

　　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动，她的眼睛闪闪发光。阳光公平的温暖毫不保留的洒在台上，红毯更加鲜红，讲台的棕色木料也殷殷，在此讲话的盛意同样受光偏爱，常年不怎么照到阳光的雪白肌肤更加透彻，天气微微热，盛意被阳光照射的脸颊微微发烫，离得稍近一些人都能看见盛意富有生命力，闪闪发光的漂亮。

　　很不一样，大概是能用来形容刚刚上台发表讲话时候的盛意。

　　跟平时很不一样，跟固有印象也很不一样。

　　下台时候，盛意又恢复了往常一贯的冷淡，平常给人的印象是内向的，不爱说话。能让她情绪变质只有景愉和紧张，但大多数时候，两者总是相伴而行。

　　盛意安静的站在景愉旁边的位置，面对一个主持人时不时的搭话，盛意基本也会回答，只是不太走心。

　　状态一度回到了很久之前，有人告诉她，与人社交最好的方式是要保持距离，礼貌又疏离最好，毕竟距离产生美。

　　盛意在此刻合理运用上了，几经搭话，盛意回答得都不算热切，只能说是应付。

　　男主持也没再自讨无趣，不再频繁搭话，转头跟女主持说了起来。

　　正和盛意心意，她现在想静静。

　　她得花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糟糕透顶的近况以及处理近况的方式。

　　对于那些事，她初三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哪些路数能用在她身上，盛意不比他们了解。

　　正是因为了解，正是因为经历过一次，盛意才不想反抗。盛意反抗过，初三，可惜反抗无效且无声，根本没人能注意到她在角落里的挣扎。

　　或许这个时候你会问，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因为没有用。

　　对，就是这么一个很无力的答案。将现实的残酷赤luoluo的撕开在十五岁的盛意面前。

　　老师开始会管，管多了也会嫌烦，最后只会换来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只欺负你一个不去欺负其他人，你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后来她就转学了，离开了那里，最后到了七中。

　　很本分的活着，专心学习，其他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去参与。

　　带着妈妈离开江川是她一切努力的意义，她要带着妈妈换一个地方生活，离开这个压抑得暗无天日的地方。

　　盛意一直站到所有人讲话结束才从台子后面的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