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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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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育林院裴攻止就是出了名的‘大公子’!除了是他名字的谐音外,更主要的是这个人是有名的帅!从小好看到大的那种。
其实每个人对‘帅’这个字的理解和审美都是不同的,但裴攻止是一个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觉得俊俏的男人。也许俊俏这个词比帅字更适合他,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属于女性一般的阴柔。
这是一种奇怪的气质,与他说话处事千差万别、格格不入。而这种感觉仿佛是他生就藏在骨子里的,当他一言不发静静盯着你的时候,你会被同化,会被深深的吸引,仿佛前方是深渊,可你却心甘情愿往下跳。陆歧路最受不了他那种沉静下的目光。
虽然从育林院开始就从没听过有关他父母的任何消息,但不难猜得出他妈妈一定很美,毕竟儿子像妈这个说法在他自己身上也有所体现。
回头想一想,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机会好好欣赏一下那个阔别已久的男人。
不过,印象中他的眉眼口鼻一成未变,皮肤除了黑一些依旧非常细腻,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消失了些东西。但那是在十多年前就不见了的东西。
照片里的他从前还会笑,笑起来时酒窝还依稀可见。阳光从木林间斜穿过来,落在他的酒窝里,就像装满平静的金色湖水,暖暖的。可是后来他就失去了这种能力。
这个他处了二十多年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依然能令他觉得心醉。但如今,更多了一丝心疼。
一想到他可能要再次面对‘1113案’,虽然旧案重查令人欢喜若狂,可陆歧路更多的还是担心。担心会给裴攻止带来无以复加的痛苦。
其实他知道,裴小芽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一个从不会犯错的孩子,更是个温柔善良之人。
从前的自己对他的确一直有些敌意,可那个孩子却不知似的总对他笑,对任何人笑。
笑容是小芽固定的表情,他的唇角微翘,门牙露出一点点在粉色的唇瓣下,像只可爱的兔子,永远都示出友善。
现在想一想自己很少对他客气,甚至还对他做过些不好的事而伤害到他。曾经那样做的时候他全然站在裴攻止的立场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认识到那是多么的罪恶。后来那件事随着小芽的逝世越发凸显,如今的一切都已转为了愧疚和怀念吧。
如果没有裴小芽,也许他已经和攻止在一起了。可若是没有裴小芽,裴攻止也许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以,很多事、很多人、很多东西都有割不断的千丝万缕,无法定论孰对孰错。
手中的电话屏熄灭了,这些日子除了陈怡联系过他,基本就是问一问这边的情况,再顺便将她打听到的消息说给自己听,而后便再没别人的关心与慰问。
一个女人三十多岁,依然还在等待,她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别的男人或者相亲,也许她算不得情痴,但那份来自心底的不甘心陆歧路却能与她感同身受!陈怡一直都是个好女人,在与陆歧路那段不了了之的感情中,她最终是败给了裴攻止。如果放在现在,或许他会成功。
一个女人或男人的好坏,自私些说,就是无论他在外面是个怎样十恶不赦之人,只要爱你、对你用尽全力的好,那就是一个好人。
裴攻止是这样的人,陆歧路却不是。
想到中学之时,书呆子般的自己被人欺负,可又因为自己可笑的自尊而不愿同任何人提起。后来他听说裴攻止被学校记了大过,原因不得而知。也就是从那之后他就不怎么爱上学了。再后来领取毕业证的那天他才从老师的口中听说,原来当年他滋事打架,致使一人重伤,两人轻伤。学校原本要劝退他,后来是育林院的老师亲自去求的情,最终学校保留了他的学籍,将他放任不管。
他相信裴攻止是天生的鹰,任何规矩都很难束缚他,所以离开学校保留学籍对他来说也许正中下怀。
很多年后他问过他,为了退学就要打伤同学做个小混混吗?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声叹息,每一个眼神至今都在陆歧路的心底流转,那个人噙着个糖葫芦,嘬了两下糖衣外壳。分明他还要小一些,却抬手摸上陆歧路的头发,冲他莞尔一笑,像个大人似的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负你。”
他的掌心纤弱,却那样温暖有力;他的微笑是傍晚金色的湖水,宁静而美丽。他喜欢他的眼睛,黑亮黑亮,是湖底的深渊,他喜欢他的酒窝,是可以沉沦的温柔乡。
他呆呆的盯着那个男孩,男孩却厌弃的将自己吃过的糖葫芦转手塞在他的口中,不爽的抱怨着:“为什么一定要裹层糖呢。”
他不喜欢吃糖,从小就不。
因为他说:糖不能化解我心里的苦闷,反而叫我觉得难过。
艰难困苦的日子,越能激起他生存的斗志。
没人知道他有一个什么样的童年,而事实是裴攻止的童年一大部分是在育林院度过的。这一点陆歧路和他很不同,至少他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过往而且现在过得也还不错。他是一个可以屏蔽不好事物、自欺欺人的人,但裴攻止终究学不会这份处世的狡猾。
尽头的隔间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陆歧路犹豫许久,方才尝试着又一次拨通了那串号码。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臧西西的电话竟然通了。那一刹那他将所有的低落心情掩在身后,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高兴的与他打招呼:“嘿,西西!”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平静而有礼道:“你好。”
闻声,陆歧路微微怔了片刻,转而问道:“您是哪位?”
“方丛适。”对方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但陆歧路却愣了足足半分钟。而方丛适更是客气耐心的等待着,一言不发。
片刻的呆愣后,陆歧路恢复清醒,微微蹙眉有些不以为意道:“臧西西呢?”
他不喜欢方丛适的这种客气,甚至有些不屑。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这种客气。无非都是规矩外表中的一层掩饰,实际上即便知道自己和臧西西没什么,但他若是方丛适,一定不喜欢任何打扰到他们生活的人。这是人的独占欲。可惜,无论他怎样的自信却都在这个男人轻声说出两个字时,失败了……
“睡了。”
睡了的意思有很多种。
一种是仅仅睡着了,一个人,一张床或者一个沙发,还有一种就是上床。
其实陆歧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心里莫名也有些烦躁,他揪着眉,压低了声音仿佛在确定‘睡了’的根本意思,又问:“他在你身边?”
“是。”
方丛适的平静,源于他是一个胜利者吧。陆歧路想了片刻,仿佛接纳了什么,继而又问:“他没什么事吧?”
电话许久未接通他还担心了很长时间,原来是和这个人在一起。一想到自己曾帮他解围,他却当面拆穿了自己,那种尴尬甚至令他现在和方丛适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他怎么了吗?”方丛适的语气很低缓,关心也毫不掩饰。一个丈夫如果发现别的男人关心自己的妻子,质疑、愤怒、生气是基本反映,过激一些的甚至会暴跳如雷,但方丛适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臧西西发生了什么。
虽然只是细节,但陆歧路知道这个男人很爱臧西西,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爱一些。听方丛适那样的反问,臧西西应该没什么事,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照顾好他。”
电话那头的男人仍在沉默着,陆歧路实在觉得尴尬,正要挂断,却听那边传来一声:“谢谢你的关心,他很好。我会向他传达你的心意。”
“啊……不……不用了。”陆歧路结巴了两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有些慌张的挂断了电话。从听到那个消息开始他就有些心不在焉,眼皮总是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W市阴沉沉的,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看着黑下来的屏幕,病床上的方丛适想了一瞬,惨白的指甲盖毫无血色,指尖停留在删除键上片刻,他的眉眼不经意间又落在自己插满针与各种检测仪器的身体上,他难过的想笑。
他无疑是可悲的,是一个手握富贵权利同时也拥有无可奈何的人。
不好的人,其实只有他一个。
片刻后,他坐起身在床边,兀自呆了一会儿。
电话最终还是被他放回了臧西西的身边。
他没有删除那条通话,因为能将臧西西从他身边带走的人,就只有这个人自己……
方丛适忍痛起身,浑身就像支离破碎后拼接好的,肢体僵硬,皮肉紧绷,痛不欲生。
但他始终也没忘记将一个冲满爱意的吻轻轻留给自己的爱人。
臧西西不安的眉眼跳了一瞬,继续睡得像个婴儿。
男人走向病房的盥洗室,站在镜子前静静的盯着里面的人。
这样的自己对臧西西来说非常残忍,他总是令他担惊受怕。
可是分开,他会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结束,又该怎么继续。
为什么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竟会是如此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