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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前缘(下)+抄查 ...

  •   尤二姐到底结局如何,我不清楚,也没过问。李纨有时想说,看我不想听,她也就不说了。贾琏抱了儿子,摆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与熙凤关系也越发融洽,至于是不是真的就心满意足不再找女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贾政七月赶回京,述职完毕,刚歇下不久,还未来得及考较宝玉、贾环和贾兰的功课,老太太的千秋就快到了。从七月上旬起,家中之宾客就不曾断绝。内眷里好些尊贵人物,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等等,两位杨夫人、柳屏之母也都来了,我在宁府内陪伴宾客,不知她们里头的故事。
      邢夫人当面给凤姐儿没脸,我从老太太那里听说了。大家子的当家奶奶不好做,尤其又夹杂着婆媳之间的恩怨,我便让李纨去凤姐儿房里好歹说说话劝着些。因尤氏也在这边帮忙操持,晚上与李纨共宿一处,李纨从凤姐房里回来,请了安便又回园子去睡下。
      次日与老太太请安,李纨略说了一说凤姐的形容,再道南安太妃似很喜欢宝钗、探春两个,也就几句话的功夫,我往东府,她进园子,也就散了。
      老太太的八旬直闹到八月中浣才完,各处疲惫不堪,我亦回翰林院继续手头的公务。御书房待诏的时候,皇帝还特意问起老太太,我少不得一一回答,恭贺圣恩。
      这日回来,李纨怒容满面地在房里翻名册,道:“了不得了,咱们家里,好端端的竟要抄家,那大太太不省事,她陪房也是个不省事的。她的错,竟要我得罪人,真想称病不往那园里去了。”
      “这话怎么说?”我问道,“抄家?怎么回事?”
      李纨因将今日王夫人找了她和凤姐儿去,拿那劳什子香囊一顿好训。李纨亦臊得面红耳赤,与熙凤对质半天,发现并非她们之物,原是园中人的东西。李纨自然不能忍这件事,与熙凤打算着暗查此事,不过十几二十天功夫,总能水落石出。不料王善保家的来了,竟撺掇起抄家来。李纨因她是大太太的陪房,不好说,只得和熙凤一起答应了太太。如今只等晚上锁上园子,就去丫头们房里查。
      我想了半日,道:“原来是那个老货调唆的。你没办法,也是没办法。自抄自乱,便是亡家之根本,太太竟连这个也忘了,可见还有些要紧的事,她不便与你们说,你也别白想了。”
      李纨冷笑道:“什么要紧的事?太太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园子里的姑娘、丫头和宝二爷走得近了些。晴雯是常往园子里去的,得罪了多少人,王善保家的今天差点没把晴雯给扯进来。太太本来就厌恶晴雯那样的,若非是咱们房的丫鬟,保不齐早被害了。”
      我道:“也别想那多,你且安心等着。我与你一处处地说。宝姑娘是客,她房里断不能抄;林妹妹虽然一直是咱们家的,论起理来,亦是贵客,不可得罪,况有杨大姑娘、云妹妹、琴妹妹住在那儿,更碰不得;你的稻香村自然也不能抄的,又有你两个妹子在;其他姑娘虽是咱们家的,但是二妹妹眼见着嫁妆齐备就要出嫁,官媒都来过明道了,她房里司棋去年闯下那样的大祸也不能怎么样,如今焉能搜的?探春三妹妹是厉害的,我只怕你们搜她,反被她一顿难堪;惜春四妹妹是咱们家的嫡亲妹妹,却是那房里珍大哥哥的嫡亲妹子,搜她只怕反惹出许多不是来。说出去终究不体面,要搜,就万莫叫她们知道。若有哪个奴才敢冒犯主子,宫裁只管打回去,不服的,叫来找我。”
      李纨细心记下,一盘算,道:“了不得,竟只能搜怡红院了。”
      “除了怡红院,还有哪里可搜的?”我笑道,“别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只他怡红院多事。”其实别的地方也未必干净,尤其迎春房里的司棋,不过出于迎春的名声考虑,只得瞒下来,反正司棋是绝不肯陪嫁的,到时候迎春出嫁,她自然就跟着表弟去了,不如再忍这一段时间的好。
      李纨也笑了,道:“大爷这是故意和太太过不去呢。罢,我有大爷撑腰,自然敢这么做,到时大爷被太太责问,可别往我身上推。”
      “本就是我说的话,没个叫你担着的道理。”我道,“处理完了这件,赶紧让二妹妹、三妹妹出门,也省得以后多事。”
      李纨叹一回,不做声了。

      五十

      次日晚上请安,王夫人果拿了园里的事责我,我陪着笑解释一番。她因知道了怡红院的详细,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加上黛玉如今离宝玉越发远了,她也安心,便丢开这些不谈。
      又两日是中秋家宴,我提防着贾政考较宝玉、贾兰、贾环的文字,到时候脸上不好看。贾兰也罢了,毕竟年纪小,却也有几分才学,那两个却不行。宝玉倒是有些好句子,我只怕他那些反着圣贤的诗让贾政听了反而生气,因此只得连夜给宝玉、贾环赶了以秋、月、桂、思为题的诗各一首。总不过是以这些为范围的考较,一时做不出文章来,有诗词也是可以的,叫他们背熟了,万一贾政问起来也好敷衍。
      果然席上兴好时,老太太将三春挪在我们席上,命击鼓传花。我运气好,总能躲过,贾政、贾赦各落了一次,都有笑话。宝玉、贾环只得将我些的诗拿来敷衍,贾兰自有他的诗,十分好。老太太因各赏了一把扇子,贾政沉默片刻,向我道:“宝玉、环儿的怕是赏错人了。”他一面冷笑一面瞪我,我知道瞒不过贾政去,但他肯定不忍扫老太太的兴,不会明说,我只暗暗认个错就罢了。
      场上一时冷了,老太太知道是贾政等在席上之缘故,便叫我们散了。贾政领我退下,往他书房去。进门便道:“我知道你不过是为老太太宽心故而为他们做诗蒙骗,我也不追究了,只问你,宝玉的功课到底如何?”
      我小心道:“蟾宫折桂怕有些难,但中个举人,不在话下。宝兄弟有急才,论才智,更远胜常人,只是缺了些刻苦。”
      贾政明显不信,迟疑半晌,道:“也罢,原不指望他。你坐罢,另有事问你。”
      我依言在下手坐了,贾政道:“宝玉也大了,据说房里人也放了。老太太和你娘筹算着明年给他看门亲事,都说要亲上加亲。只是老太太中意的是你表妹,你娘中意的,却是她薛家那边的姑娘。你素来最和她们亲近,也和宝玉好,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不由得暗中叫苦,怎么宝玉和她们的婚事,不管王夫人还是贾政,总问到我这里来,真当我长兄如父?我少不得琢磨半天,道:“这个儿子没理论。只是从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的话焉能作数?林姑父、薛姨妈的想法,似乎还要紧些。再者林妹妹年纪太小,薛妹妹又还在待诏,怕都没到时机。宝玉也不大,既然有了房里人,何必急着娶妻,只要有人劝着就是。”
      贾政听了点点头,不在此事上纠缠,问了贾兰的功课,又说了几句公事上的话便叫我回去。我走到一半,恍然大悟。贾政哪里是找我问想法,分明是他自己不好处,要拿我的话去搪塞老太太和王夫人。谁说他迂腐,他也够聪明了。

      次日八月十六,沈中和找我,于是我与家里说了一声,又和他一起去别苑赏了一回月。十六的月色不比十五的差,只我与他都有烦心事,故不曾用心赏得。我烦的是家中杂事,他却烦公务。
      近来南洋有藩属国叛乱,朝廷上正为这个议论纷纷。我时常拟旨,多少也知道一些。皇帝欲命从未领过军的南安郡王为帅出征,虽然那郡王也有些才华,终究经验太欠。不过皇帝已打定了主意,臣子进谏也不行。他们兵部不得已,只能上奏请老将去佐。但是沈中和怕阵前军令各出,底下的将领不知何去何从,与兵部尚书几次三番争执不下,倒惹满腹火气。好在福王等亲王及大学士知道其中厉害,对沈中和多有宽抚支持,这才免了他孤军奋战。
      沈中和还有不好的消息与我,林如海因巡视盐政、漕运得力,皇帝很有可能命他总督此次出征之粮草转运。这中间的门道太乱,水也极深,纵然林如海有不世之略,只怕也十分棘手。沈中和自己也还没逃出来,说不定到时也有指派。
      他说得很轻巧,却让我紧张得不行。从书上看,这次征战是我们输了,天知道他会不会遭罪。不过我却不能明着与他说,只能兜在心里。而且不免又让我想起探春的命运来,更添一层烦恼。
      是夜我与他两个人对灌,都灌得酩酊大醉,一睁眼天已大亮。好在次日朝中无事,不然进退失仪的罪是逃不了。反正在哪里都要醒酒,我们干脆又在别苑盘桓一日,完全清醒了才各自回府。
      回去不免被老太太和王夫人数落一顿,连连认了错,老太太放我走了,王夫人留我,是为薛蟠娶妻的事儿,需我与李纨帮衬一二。我和李纨答应下来,自去操持。其实主要借的是李纨、尤氏,薛蟠与我并不熟络,倒是贾琏、贾珍还能帮得上些。
      薛家相中了桂花夏家,我只能为香菱可怜一回,叫夏荷没事多请香菱往这边说话,避开她家夏大奶奶。除此之外,也无甚其他办法可想。
      夏金桂主仆果然极会闹,弄得那院里天天鸡飞狗跳。夏金桂拿捏了薛蟠又辖住了薛姨妈,只不敢动宝钗。宝钗索性搬出了园子,帮着薛姨妈打点家中诸事,也是镇着夏金桂的意思。便是这样,香菱依然被夏金桂折磨得苦不堪言。夏荷有时说起来,眼圈都是红的。
      对她我是鞭长莫及,夏荷最后和宝钗出主意,趁薛蟠厌了香菱,讨了过去。从此香菱不在薛蟠房里,只专心伺候宝钗,方逃出命来。

      真到了出征时,林如海果然奉命督运水路粮草。巧的是杨拭出为监军,说不得他们要在战场上遇见了。若果遇见,也许在狼烟烽火中就约为婚姻也说不定。沈中和并没有从军,皇帝看中他有地方的经历,又曾经在兵部、户部任职,留他在身边给自己讲解南方的消息。我时常在御书房遇见他。他对着地图和皇帝慷慨陈词的样子,与平日在我跟前判若两人。得,我在他跟前或在别人跟前,不也是判若两人?
      林如海这一去,特意叮嘱我不能告诉黛玉,以免让她担心。宝玉知道厉害,在黛玉跟前只字不提,杨暖也得了家中嘱托。几方协力,将黛玉瞒得紧紧的,但她那样聪明,会不会看出些什么,我就真不知道了。
      冬至前理国公府柳屏与迎春已经完婚,临近冬至时柳屏陪迎春回门。看得出来他两个都极满意。因为柳屏自己也擅弈,迎春正好是“棋逢对手”,这次回来,她便将闺阁时看的棋谱都整理好,打算带去夫家。
      柳屏拜完长辈,因为与我是相识,于是特意来找我说了会话,晚膳前夫妻两个仍回理国公府去了。迎春以还有归宁的时候,只是时间上大约要到明年。
      迎春的幸福应该可以期待,那么探春和惜春呢?我看着探春、惜春一路送迎春到二门上,柳屏红着脸在门外等迎春出来,迎春羞涩地低头迎上去,夫妻两个并肩出了外门。探春和惜春的将来却在何处?万一明年还是败了,难道真要拿探春去和亲?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露骨,探春和惜春有所觉察,两人相对一笑,又各瞪我一眼,搭着手跑了。
      年底倒也有官媒上门来看探春,只是探春是庶出的,却又那样出色,的确不好说人家。高门大户不想娶,门户根基太低又娶不起。我和老太太也旁敲侧击了两回,老太太没个人选,便是相人也难相,只得暂且搁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前缘(下)+抄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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