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307、十年荏苒（13）精绝挑衅

　　“怎么没有？”尉屠耆说：“楼兰的人才遍地都是……你不愿意用嘛。”黎帕那问：“谁？”“还有谁。”尉屠耆认为妻子故意装傻：“关了人家这么几年，也够了吧。”“哼。”黎帕那领会其意，冷笑几声说：“这我不能、也无权自作主张。只要父王不开口，他就注定一辈子困死在牢里。”

　　“呵呵，公主别担心。国王不在，还有微臣呢？”艾什勒弗笑嘻嘻地踏入书房，弯腰向王子和监国公主行礼。“噢。”黎帕那看见他，才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

　　“微臣近年来一直在密切关注国内精绝人的动向。”

　　尉屠耆说那正好，你来说说。“非常不容乐观。”艾什勒弗收敛了笑，表情变得严肃，摇摇头：“正如王子你所言！——相对于散居在各个城邑、村落的那些，住在国王眼皮子底下的都还算安分守己。”“这几年来，楼兰国内一直有精绝人流失。”

　　“真的？”

　　“千真万确。根据线报，他们对国王强行取缔灵教的做法强烈不满。认为是宗教压迫。”艾什勒弗话说到这里，东城区驿站的侍应来到公主府。递交给黎帕那一封来自苏毗女部的信。

　　黎帕那展开信看见上面用佉卢文写着：“现已洞悉精绝王在酝酿不可告人的阴谋。我部已截获不少叛逃的楼兰人，敢问楼兰王打算如何处置？遣返，还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达乌德又进来警告：“公主。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要献宝。”

　　“献宝？献什么宝。”

　　“不知道。他没说。让他进来吗？”

　　“好吧。”黎帕那收起信，暂时将“精绝交涉危机”放在一边，让达乌德把献宝人带进来。

　　“公主。”献宝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金发年轻人，看见黎帕那就笑嘻嘻道：“草民来给你献宝来了。”她问：“你要献什么宝。”

　　年轻人从羊皮包里掏出了用许多层布包起来的一个木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放到黎帕那的面前，说道：“龙骨。”

　　尉屠耆，艾什勒弗和达乌德听到他这么一说，都不约而同低下头去看盒子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些骨头，表面看起来似乎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当看到其中一块骨头横切面后他们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块骨头有着水纹样的横切面，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们从未见过那种东西的骨头会有这样的纹理。尉屠耆开口问道：“你说这是龙骨？龙的骨头？”

　　年轻人神秘兮兮的说道：“这就是传说中龙的骨头。草民家里已经收藏了近九十年。”

　　尉屠耆听到这话后，觉得半信半疑：真的假的？龙？只不过是传说中的神秘物罢了。黎帕那也是对此非常怀疑的，毕竟没有人亲眼见过龙。就连上次惹怒牢兰神兽，那家伙也没有露过真身，只知道它身子很长很巨大，形似大蛇……但虽说不大相信，但这个年轻人应该也不会活腻了想找死，弄来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然后跑到公主糊弄说是龙。

　　“收藏九十年？”黎帕那问：“为何拿出来献给我？”

　　“因为草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手头有点紧，所以。”

　　“明白了。你是想卖给我换钱对吧？那你想换多少？”

　　“龙的骨头嘛，价钱肯定不会低。”

　　“一根金条？两根？三根怎么样？够你吃一辈子了。”

　　“好好好。”年轻人心想用一块龙的骨头换三根金条，自己发大财了，简直都快和大贵族平起平坐了，顿时乐得几乎发疯：“草民多谢公主恩赐！！”

　　龙的骨头。九十年……难道。艾什勒弗回到佛陀伽耶大菩提寺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翻找经卷藏书，终于，在一份不知写于哪年、古老得质地泛黄的羊皮卷上发现一篇“神龙涸毙”的记载，他捧起来刚刚看了几行字，“指挥使！不好了！！”捷定惊慌失措跑进来：“出大事了！”

　　“吵什么，吵什么。”艾什勒弗训斥道：“魂不守舍的鬼样子，像个勇士吗！”

　　“你还有心思读书！城里暴动了！”

　　“什么。”艾什勒弗大吃一惊：“谁？是不是军事贵族？”“是军事贵族还好呢，”捷定使劲咽下一口唾沫：“你快去看看吧否则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大晚上的，突然有暴动。还不像是军事贵族。艾什勒弗满腹狐疑：到底是谁活腻了……

　　原来这日晚上楼兰国都爆发了严重的宗教冲突，十多座佛寺遭到不明袭击，至少有七人在骚乱中丧生，冲突起因是疑似有佛教徒将《娑婆经》放在佛像的膝盖上，如此挑衅行为激怒国内的精绝人。艾什勒弗带着太阳武士赶到事发地时发现超过五百名穿着传统服装的精绝人聚集在一起袭击超过十座佛寺，并且向寺庙内的神像投掷石块。因为护国大将军尚被囚禁于大牢，守城都尉热合曼随国王去了亚拔斯城导致军中群龙无首再加上事态紧急。来不及请示监国公主，百夫长便自作主张命令兵卒动用武力镇压，结果导致四名精绝人在冲突中被杀。

　　次日天未亮，王族亲贵和大臣官员便被唤醒，进宫紧急商议国内宗教危机的解决办法。黎帕那拿着一本《娑婆经》，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兵卒和太阳武士逮捕的双手被反绑着跪在阖宫中央的十几个乱党，都是楼兰的精绝后裔：“父王早在五年前就取缔了灵教并销毁所有灵教经文。你们为什么还藏着。”

　　“……”

　　“怎么。死到临头，你们都不招是吗。”黎帕那把《娑婆经》扔到他们面前：“来人！全部拖出去晒成肉干，以儆效尤！”

　　“别别别！”听到被判处极刑，他们掀起骚动，“草民招。招。”其中一个十八岁左右的精绝男子吓得战战兢兢地招供：“自从国王下令取缔灵教，我们一直不太高兴……可是又不敢明着违抗……大概半年后，我们收到了不少从精绝国流入的书信，……那书信，一直在不断鼓动，鼓动我们起来反抗楼兰王的残暴统治。”

　　黎帕那微微眯起眼睛：“这五年了，你们一直被那些精绝书信蛊惑，是不是？”

　　“是。是。”

　　“昨夜的暴动，也是你们策划的？”

　　“是……啊，不是，不是，是……”男子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似乎是有所顾忌。

　　“不想死就快说。是什么。”

　　“是……有精绝王派来的奸细混进我们楼兰来了！”男子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回答，“你说什么。”桑古伊惊愕地看着他：“楼兰有精绝王派过来的奸细？”

　　“是！除了那些书信，还有奸细……”男子没说完，黎帕那听见阖宫门廊外传来艾什勒弗的吼声：“进去！”她抬头看见他押着一个人绳索五花大绑的年轻女子进来，“跪下！”

　　黎帕那问：“她是谁。”艾什勒弗回答：“昨晚参与暴动的人之一，被微臣抓了。”说罢他勒令女子：“你把方才说的话，再对公主说一遍”

　　女子招供说，她原本在龟兹学乐器无意遇见几个精绝人，熟识之后并听到什么所谓的教义传授，她很感动，认为遇见了故乡人，便决定重新加入灵教。“他们说若不为争取精绝人自由而献出生命，来世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惩罚和折磨，草民听了很害怕……他们总是用这些话来恐吓草民。”

　　黎帕那明白了八九分，再问男子：“你们也是这样？”“是，”他们招供：“若为争取精绝人自由，反抗暴君而献出生命，死后灵魂就可以逃脱神审判。”

　　反了。反了。精绝王居然闹到眼皮子底下来了，我们楼兰人还浑然不觉！黎帕那怒火中烧之时，驿站侍应又送来第二封苏毗女部发来的加急报：“……审问叛逃者得知精绝王早已派奸细混入楼兰，人数诸多！随时可能煽动暴乱，请楼兰王尽早布好防范！”然而这份加急报来得迟了。潜入楼兰的精绝奸细在随后几日漓策划了多次暴乱———

　　基顿和瓦永卡夫妻的商队前往莎车国中途，遭遇了一群恶徒，当时，瓦永卡坐在马车里，外面骑着骆驼前行的事丈夫基顿，马夫和仆人。打盹中的瓦永卡突然被异常喧哗声惊醒，她听见基顿惊慌失措地问马夫：“怎么办，怎么办？”年轻的少妇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啥事了，就随口问一声：“怎么了？”然后，她听到他们叫嚷：“快救我们！.......”再然后一瞬间，马车的瓷器全被噼里啪啦砸碎了，瓦永卡意识到情况不妙，心惊胆战地偷偷掀开帘子，看见蒙面恶徒把丈夫和仆人从马上拽了下去。基顿被拽走老远的时候，他喊了一句：“瓦永卡，快跑！”少妇跳下马车就没命的狂奔.......基顿没有跟上来，他被恶徒杀害了。瓦永卡心里特别害怕，一直向前猛跑猛跑始终不敢从回头看，只听到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一群恶徒的喊叫声，还有打砸马车掠夺货物的声音，少妇在大漠中足足逃了两个时辰，直到另一只商队好心把救她起来。

　　古力古力城的巴扎日，街上有很多人，非常热闹。十七岁少年詹毗罗和母亲苏什玛，侄子罗摩打算买些日用物，三人正在街上走着突然听到一声叫喊，詹毗罗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耳朵嗡嗡直响.......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右腿疼痛难忍。他想站起来，但下半身渐渐地失去了知觉。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周围到处都是哭喊声......他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有人叫嚷着快去报官，他才意识到遇到了恶徒，他们在他身边大肆砍杀路过的百姓。“叔！叔！”罗摩摸着他的脸一直在哭，他听到母亲在哭，但却看不到她在哪里，他强忍着疼痛抬起头，看到地上一片血流成河的惨状，还有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右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送到了当地有名的莲花寺救治，由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他醒来时，发觉右腿隐隐作痛，整个人都不能动弹，像是在噩梦中！原来他的右腿被恶徒严重砍伤，僧侣说已经尽最大能力保住他的肢体，但是会落下终身残疾。“可恶的精绝人！”痛心之后极其愤怒的父亲迦楼罗操起弯刀发起毒誓，“我要复仇，我要为儿子复仇，我要为所有倒在血泊里的楼兰人报仇，把你们统统杀光！！”

　　在楼兰其他地方，恶徒仍然猖狂，身穿盔甲佩戴刀剑的黎帕那和太阳武士赶往一个西南部边境村落时看到一批蒙面恶徒正在大肆往丢火把和石头妄图焚烧村庄，“把他们全被我杀了。”黎帕那果断下令。艾什勒弗说是，便策马带人冲过去.......噼里啪啦，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处置完毕。苏兰基说：“根据线报，匪首坤巴合斯应该就藏在附近。”“后面棉花地里有没有发现？”进入村落搜查许久未果，黎帕那询问同样全副武装待战的村长别克阿热斯。“这个。”别克阿热斯挠挠头：“不能确定，但这片房子中肯定有情况。”他指着前方的几座胡杨木搭建的房子回答。

　　黎帕那说进去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第一家没找到，第二家没找到，第三家，第四家，.......第七家是坤巴合斯一个远房亲戚的房子。艾什勒弗嘱咐下去：“一路往左，一路往右，来个左右包抄，以防他们突袭。”太阳武士挥刀劈开锁，冲进院子后，藏匿在屋中的恶徒突然从房门里嗖嗖嗖数箭群发，“寻找掩体，从侧面包抄。”艾什勒弗立即让队弟兄们找掩体躲起来并封控房门，不让恶徒逃脱，自己退守门口命令剩余人等增援。很快，太阳武士和连同村落牧民进入院内对房子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精绝的奸细，我奉劝你们不要再顽抗。”黎帕那策马靠近房子大声对里面的恶徒大声喊话，劝其打消幻想，立马投降。“休想！”恶徒们非但不听，反而通过窗户向投掷石块和火把，熊熊燃烧的火把发仿若长长的火舌在众人的头顶上方一舔而过。眼见喊话无效，黎帕那命令破坏窗户并在后窗对恶徒进行武力打击，将其逼出屋外。走投无路的恶徒狗急跳墙，开始疯狂反扑。他们手中挥舞着砍刀，冲出房门向院内封堵的太阳武士扑来，太阳武士果断还击。瞬时间，刀剑相击声、嗖嗖射箭声混成了一片。

　　黎帕那闪身躲开恶徒的劈过来的刀，徒手一只手抓住他锋利的刀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肩骨生生脱臼，惨叫声响起。“说，坤巴合斯在哪里！”她大声吼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恶徒冷笑着回应。黎帕那问不出想要的答案，“你去死吧！”赫然抽出腰间的匕首朝起腹部猛刺过去.....痛快了解他的生命。

　　“多谢天香公主福泽庇佑！”恶徒被除尽，村民们感激零涕地跪在地上行礼谢恩。黎帕那让他们起来，说我必须得把坤巴合斯揪出来。他们到达村外十五里的一个路口时，发现一百多多名恶徒就在前方一里米处，拦住去路，公然跟他们对峙。黎帕那问：“你们要做什么。”骑马站在最前面的匪首蒙着脸但是眼神锐利如鹰：“你就是天香公主？”

　　黎帕那反问：“你就是坤巴合斯？”对方瓮声瓮气地回答正是！她看见他们手持刀剑棍棒，提出投降要求：“村里的那些同党已经被我们杀灭干净了，你也想和他们一样？我奉劝你立马投降，否则后果自负！”“休想！”但他们不断叫嚣，要谈条件。“我要求释放所有被囚禁的那些精绝人。”“那些都是楼兰人，事关楼兰的内政。”黎帕那拒绝退让：“你根本无权提条件！”“是吗？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坤巴合斯大手一挥，命令手下带过来十几个被俘虏的吐火罗人：“天香公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答不答应条件？”

　　黎帕那看见那十几个吐火罗人的头低垂着，后边被恶徒用弯刀顶住，而且身上都有十几处淤青。明显遭遇过暴打。即便如此，她依然再次严词拒绝：“不可能。”凶残的坤巴合斯当众示意手下处死俘虏，他要让高傲的楼兰公主看看自己的子民被斩首而死：一共十五个人，恶徒把他们分成两排，面朝同一方向。他们都无动于衷，似乎是已经被麻药麻醉。排好位置后，恶徒举起了刀........它在空中停留片刻很快就落下来。它落得很慢。当到达俘虏的脖子上时，还在继续往下落。它可怕地缓慢地砍开俘虏的脖子，而黎帕那只能从瞬间的恍惚中，稀记起人头突然落在地上，之后轱辘辘地往前滚。令人眩目的两注猩红的鲜血喷射了出来，划了个弧线......溅落在地。然后血流如注，蔓延在土地上。屠刀刚刚落下，那恶徒就“嗬”的一声尸体往前一推，尸体立即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