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莲》阿忒

4、再见

　　从萃华宫出来后，苏落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前方带路的宫女，只见其一身普通宫装，但却脚步轻盈，步态稳健，一看便知武艺在身。苏落心中疑惑，太后宫中的传话宫女都培养得这样好吗。

　　跟随宫女转过一条甬道，视线突然开阔，眼前不再是朱红色的宫墙，而是一道青瓦白墙，在这庄重的皇宫中显得清新却又有些许怪异。苏落心生警觉，这样虽然也可通往凤鸣殿，但却是实实在在绕了个远。

　　只一个下等的普通宫女，怕是连太后的面都见不到吧，也不知这不怀好意的宫女想带自己去哪，无论去了哪里，这皇宫禁地，怕是都少不了一顿麻烦。今日实在有些累了，没有心情在此纠缠。苏落不动声色，脚尖轻点，翻身落入了白墙院内，先摆脱这宫女，再想办法出宫便是。

　　前方宫女只顾低头带路，似是丝毫不察身后的人早已不见，只见宫女自顾自地穿过白墙甬道，嘴角突然升起一道诡异的弧度。

　　苏落打量着这座怪异的院落，四周寂静无声，一个宫人也没有，显然并没有人居住，但又干净整洁，似是常有人打扫。奇怪，这里似乎离皇帝寝宫很近，竟然是个荒废的院子吗。苏落穿过外院的垂花门，映入眼帘的不是宏伟的建筑，而是一块块整齐的药田，种着各种名贵药材，还有一些她在药典上也未曾见过的药材。

　　还未穿过药田，突然一道破空之声，森寒剑气直冲苏落面门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冷冽而又些许熟悉的声音：“谁！”

　　苏落慌忙闪身躲过剑气，但毕竟没有武功，只靠身法还有些勉强，剑气锋利，一缕秀发随风而落。

　　苏落站定福身：“小女无意闯入，不知九殿下在此。还望殿下恕罪。”

　　一道修长身影走出内门，赫连昱眉头一皱，有些诧异：“怎么又是你？”

　　苏落无奈，我还想知道今天是中了什么邪，老是遇到您这尊煞神。苏落盈盈一笑：“小女本是要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的，不料竟跟宫女走散了，又不熟悉宫里的路，误打误撞进了这里，还望殿下不要见怪。”没来得及思考，九殿下为何会在宫里，苏落只求赶快从这诡异的地方离开。

　　“哦？是吗，这宫门还锁着，也不知道苏小姐是如何误打误撞到这里的？”眼前之人双手抱胸，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苏落尴尬的收起笑容，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墙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宫女低声地说：“娘娘，就是这边！”

　　苏落黛眉一挑，看来各路牛鬼蛇神都要出没了。若是此时还不明白，苏落那真是平白受了苏相和妙义这许多年的教导。

　　不再理会赫连昱，苏落转身朝外走去。刚穿过垂花门，便看到这大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三名宫装女子和数十名随行的宫女太监。正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秦亦澜一行。

　　看到站在院内的苏落，秦亦澜似是有些惊讶：“苏小姐，怎在此处？”

　　苏落疑惑不解：“跟着宫女来的，不知有何不妥？”

　　秦亦澜眉头紧皱，似是十分为难，站在一旁的萧颖儿却忍不住道：“这里是璟昭太妃娘娘的故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是如何闯进去的。”

　　苏落心中恍然，原来如此。难怪院中无人，原来是先皇修建给璟昭太妃的居所，独栋院落，除璟昭太妃不得入住。璟昭太妃薨后，自然便无人居住。连太后都下过懿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璟昭太妃地位特殊，又是九殿下的生母，得罪了哪一位，都不得好过。苏落扶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有人已经忍不住了，这太子正妃的位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就连她每月仅一次的进宫，都能搞出这幺蛾子。

　　苏落心中苦笑，若是可以，她也想把这太子正妃让出去，可惜皇命在身，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苏落定了定神，从容道：“是太后娘娘的宫女带我来的，你们都见过，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面见太后吧，我也想知道太后差我来这里做什么。”三言两语，竟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太后。

　　萧颖儿神色不变，指了指隐在人群里的一名宫女，“你说的是她吗，她刚刚来禀告，说还未到凤鸣殿，苏小姐便不见了，我等才转道过来。”

　　苏落无奈叹息，看来今天这强闯禁宫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要安在自己头上了。

　　“苏小姐不是说仰慕太妃贤德，想祭奠一番，怎么自己出来了。”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落诧异回头。只见赫连昱不知何时已站在外院，背靠垂花门，神色冷漠。

　　院内院外的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像是突然出现的鬼魅，周身气息冰冷，一张令日月失色的面容让院外的人有片刻的失神。

　　望着院外那些人片刻的迟钝，苏落心中暗道不好，刚要动作，冷冽的气息从她身旁席卷而过，直冲院外而去。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尔等眼睛是不想要了。”

　　苏落以为的血腥场面却未出现，像是有人挡了下来，她精通轻功，能够感知气流变化，但似是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内功武学一道着实一窍不通。

　　回过神来的萧颖儿还不知道方才一瞬发生了什么，还想再说什么，一双素手却轻轻按住了萧颖儿。秦亦澜心中亦是惊骇不已，都知道九殿下放浪乖张，却不想胆大妄为至此，刚刚那一下，分明是想伤了所有人的眼睛，虽然不知道九殿下为何会帮助苏落，但已不宜再生事端。秦亦澜不着痕迹地朝萧颖儿摇了摇头，开口道：“原来是九皇叔相邀，是侄媳多虑了，苏小姐请便。”说罢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不再多看一眼。

　　萧颖儿不甘地瞪了苏落一眼，郑良娣自始至终都未开口，只深深地望了苏落一眼才转身离开。

　　待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开，苏落才回身朝赫连昱道：“多谢九殿下解围。”虽然不知道赫连昱为什么要帮她，但是实实在在值得这一声谢的。这九殿下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似乎有点太乐于助人了。

　　“哼，像你这般菩萨心肠，救得了你这次，也救不了下次。”赫连昱冷声道。

　　苏落轻咳一声，有些讪讪。她知道赫连昱是在讽刺她方才还想着救那宫门外的一行人。唉，我只是条件反射啊，条件反射，都怪师傅天天念叨，苏落心中无声呐喊。

　　“既然已无事，那小女就不打扰九殿下了。”苏落微微福身，今天一天着实疲累，既然那宫女是假的，太后那里想必也不用去了，还是赶紧回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吧，除了早上的一杯雾里青，肚子也还空空如也。

　　没有等到赫连昱的回答，苏落也不勉强，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待她快要踏出大门时，才听到赫连昱的声音悠悠传来：“你的命，本殿下记下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刚踏出大门的苏落嘴角微抽，头也不回，不顾平日的端庄礼仪，大步流星朝宫门而去，全然忘记了赏花宴请帖的事。

　　收回望着苏落远去的目光，赫连昱修长的手指缓缓张开，掌中静静放着一缕秀发。

　　萃华宫。

　　身着华服的皇后端坐于坐塌之上，一双杏目满含怒意：“糊涂！谁给你的胆子！”

　　“姑妈息怒，澜儿回去定好好管束那萧氏。”秦亦澜不为所动，镇定开口。

　　“行了，要没有你在背后教唆，萧氏那个蠢货，干得出这等事。”

　　既然已经被看破，秦亦澜亦不再遮掩，“姑妈，澜儿不解，除掉她，我来作正妃不好吗，秦氏一族，若出两代皇后，未来之势，岂不如日中天。”

　　“苏落之父乃开国丞相，身份地位皆在你爹之上，若有苏氏相助，澈儿之位必定固若金汤，本宫教导了你多少次，与苏落定要以姐妹相称，为何这般不听话！”

　　“姑妈，父亲亦是镇北将军，手握兵权，如何比不得丞相那个弱不禁风的老头。”

　　“别叫我姑妈，苏落之父是凭真才实学得百官之首，你父亲呢，莽夫一个，还妄想着靠他壮大秦家吗？若不是你祖父在背后提携，你连将军府千金都不是！”

　　“我……”此时的秦亦澜已全然没有了端庄优雅，双眼含泪，楚楚可怜，最后才低声道：“澜儿知错了。”只是那含水双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好了，是姑妈话说重了，你只要记得以后不要再插手苏落的事就好，姑妈自有安排。”皇后看目的已经达到，缓和了语气柔声道。

　　凤鸣殿。

　　“哦？还有这等趣事？”精致的护甲划在空中划过，一只保养得极好的素手端起青瓷茶杯，送到嘴边轻啜一口，饶有兴致地道。

　　“千真万确，娘娘，咱家亲眼看见那苏氏之女进了天星阁，不想最后却是不了了之。”一道奸细嗓音传来。

　　坐塌之上的女子身着藏青宫服，暗缀锦绣牡丹，雍容华贵，一对凤眸有着长期身居高位的精明凌厉，肌肤保养的极好，一时竟分辨不出是多少岁。

　　“皇后这些年，可真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女子低声呢喃，满眼不屑，“有些手长的，便剁了吧。”

　　“是，太后娘娘。”奸细嗓音应声答道。

　　素手一挥，偌大宫殿再无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