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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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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酒品挺差。借着酒劲儿胡作非为,酒醒了又死都不肯承认。
就比如项海。
第二天一早,当邢岳描述他昨晚喝多了,并且意图对自己耍流氓时,项海不但认账,还非说是邢岳自己喝大了,把自己做的事硬安在他头上。
呵呵。那为啥被闹铃叫醒的时候,你的一条胳膊外加一条腿都压在我身上?挺沉的,害得我做了一宿的噩梦?
对此,项海却反问他,为啥你会睡在我的床上?我邀请你的?有证据么?
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挤在床边,像条带鱼一样直溜溜地躺了一宿,无事发生。早上起来,不但累得腰酸腿疼,还要被扣上臭流氓的帽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真的流氓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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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邢岳给罗美华和杜阿姨也带了一份,便和项海一起早早地来到医院。
“邢哥你进去吧,我就在这等你。”项海在病房外找了张椅子坐下。
“要不你先回去,等晚点儿再过来?”邢岳不想项海就这么一个人坐着,说不准要坐多久。
“你就甭管我了。”他拍了拍怀里抱着的一本书,“我正好坐这看会儿书。”
“行吧。”邢岳搓了搓手,转身去了病房。他当然是很希望项海能陪着他的。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病房的门开了。项海看见邢岳陪着一位五十左右岁的阿姨出来,把人送到了电梯口,跟着又折回了病房。
病房里,罗美华刚吃过早饭,正半靠在床头坐着,脸色依旧显得苍白。
“妈,喝点水吧,温的。”邢岳把水杯递到她跟前。
罗美华接过来喝了两口,又递还给他。
“上午我再去找医生谈谈,争取尽快把手术日期定下来。”邢岳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捏着手指。
罗美华只是点了点头,便靠在了背后的枕头上。
她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平时总是被打理得一丝不乱,连白发都极少见。今早洗漱过后,虽然也整理了一番,可还是没了往日的精致。邢岳甚至还在她头顶看到了不少白头发。
对于她这种冷淡的态度,邢岳至今仍无法理解,不过气也早就消了。再怎么样,都是妈。要是平时健健康康的,还能跟她吵两句。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妈,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邢岳低着头,继续折磨着自己的手指,“医生说,最开始发现的时候,如果做肝移植,还是很有希望的。”
昨天听医生说起这个的时候,他的愤怒和懊悔达到了顶点。
“你觉得我会拒绝么?”此刻,他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我,我这个人...还挺简单的,没那么复杂,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他抬起头,“要是医生说现在可以移植,我立马就去办手续。妈,肝脏这东西...”
“邢岳,”话还没说完,罗美华忽然打断了他。
她坐起身子,目光扫了过来,“你应该,很恨我吧?”
邢岳愣在那,好半天才摇了摇头,“不至于,顶多有时候会很烦。”
罗美华却皱起眉,追问道,“哪怕这么多年,我从没喜欢过你,也不恨我?”
从没......喜欢过?
邢岳就像被一柄重锤击中,脑子里哗啦的一声,跟着就感觉浑身唰地一凉。
他知道罗美华不喜欢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也时常开导自己,“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感觉。”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或许是他理解错了呢?或许罗美华只是表面冷淡,背地里还是喜欢他的呢?
当妈的,怎么会真的讨厌自己的儿子呢?
可是现在,听见自己的妈妈亲口说出“从没喜欢过你”,邢岳仅存的一点儿侥幸也破灭了。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就感觉地底的凉气拼命朝身体里灌,冷得他两条腿都在打颤,“我,我不明白,我到底哪做错了?为什么你那么不喜欢我?”
他拼命搜刮着孩子不受亲妈待见的理由,就觉得无论怎样也不至于如此。
方乔就曾经说过,他小时候不爱学习,三天两头被请家长。在学校给女同学写小纸条,跟着狐朋狗友瞎混,回到家又作天作地。饶是这样,还被他妈妈当宝贝似的宠着。
所以说,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罗美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来,“作为一个妈妈,我不称职。我也承认,我很自私,但我不后悔,也没法去后悔。”
“你是个...好孩子,很出色。”罗美华的语气里难得地有了些波动,“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过很快地,她又恢复了平静,目光望向床脚洁白的被单,“这个手术做了也没多大意义。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随即,她又看着邢岳,“在我床边的柜子里有一个白色的盒子,里面是你爸留下的东西,现在归你了。你去,把它拿走吧。”
说完她又沉沉地靠回到枕头上,闭起眼,“至于我,除了痛苦,大概也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以后你是恨我还是骂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死了,就都结束了。”
罗美华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像列高速驶来的火车,一节跟着一节地从邢岳身上碾过,连个让他喘息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捏成了拳,又慢慢松开。
自己的妈怎么会如此任性?用她的话就是,怎么能如此自私?
单方面掀起了风浪,不管对面自己的儿子到底能不能承受,就劈里啪啦地把想说的话刀子一样地甩过来。最后一句“都结束了”,就真的结束了。
是因为她的病么?
这个时候的人,肯定会感到绝望,心情也一定很差吧。
“妈,那个手术,还是要做。”尽管心里在山呼海啸,邢岳还是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医学水平这么发达,你......”
“邢岳,听我的话。”罗美华再次打断了他。
她紧闭着眼,语气也又一次激烈起来,“去看看你爸留下的东西,然后再决定,还愿不愿意叫我一声妈。”
项海正闷着头看书,就感觉身边卷过一阵风,书页也跟着掀了起来。
他抬起头,就看见邢岳正站在自己面前,像一团乌云,“走吧。”
“这么快?”项海把书合上,他一章的内容还没看完呢。
邢岳没再说别的,转头就朝电梯方向走过去。
项海赶紧跟上,“怎么了邢哥?”他觉得邢岳的脸色很不好。
走到电梯口,邢岳狠狠地按了几下按钮,咬着牙说,“我爸,我妈,还有我,这仨人,至少有一个不正常!要么就是全他妈有病!”
看着那半天也不动一下的楼层数字,他开始烦躁地来回踱步。
“邢哥。”项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停下来。又握住他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捏着,“别这样,别这样。”
他觉得邢岳就快要爆炸了。
电梯向上爬了一层,又不动了。邢岳就紧盯着那数字,同时紧紧地攥着项海的手。
终于回到了车上,项海问他,“咱们回去么?”
“去我妈那。”邢岳发动了汽车,“她说,有我爸留下的什么东西,让我去看看。”
可车子才走出去几米,又停住。他很不确定地偏过头,“小海,你说我应该去看么?”
“是什么东西?”项海问。
邢岳摇着头,“不知道。估计...不是啥好东西。”从刚才罗美华的反应就看得出,邢逸清留下的,绝对不是令人愉快的回忆。
难道是一张巨额的欠条?罗美华还了一辈子也没还完,现在由他继承,继续还?
“那你想知道么?”项海又问他。
沉默了少许,邢岳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看看吧。”项海搓了搓他的胳膊,“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邢岳立刻拼命地点头。
“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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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厅可真大!”站在罗美华家过分整洁,又不失华丽的客厅中间,项海感叹着。
虽然没看到全部,但他感觉这间房子比他和邢岳现在住的地方加在一起还要大上好多。
“你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他提高了嗓门,问邢岳。
那应该更寂寞吧。
邢岳从另一个房间转回来,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的盒子,不算大,比普通的鞋盒还小一圈。
“嗯,她觉得别人烦,看我也烦,就喜欢一个人。”
邢岳坐到沙发里,招呼项海,“过来坐啊。”
于是项海就坐到他旁边,看着搁在他腿上的盒子问,“打开么?”
邢岳点着头,可手上却没动,仍按在盒子上,“小海,你说这里到底是啥东西?”他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听我妈那意思,好像我看了这里面的东西,她就不是我妈了似的。”
项海皱起眉,打量着这盒子的体积,“难道说,是一沓子存折?”
邢岳也皱起眉,“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爸给你留了一笔巨款,从此以后你就过上了六亲不认的生活?”
“操。”邢岳撇了撇嘴,倒是放松了些,“你这什么脑回路。”
不过马上又紧张起来,“你别说,之前他们都传言我爸是畏罪自杀,还说他的罪名之一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别是在这里头呢吧?”
“唉,你就别瞎琢磨了。”项海觉得他这脑回路才叫绝了,“你也说是传言啊,不可能的。你爸绝对不可能干这事儿。”
“你咋知道?”邢岳看着他。
“因为他是你爸啊!”项海毫不犹豫,十分笃定地看着他。
“行吧。”邢岳深吸了口气,没再犹豫,直接打开了盖子。
项海也伸过头去看。
里面没有存折,也没有现金,只几张照片和一些证件。而压在最上面的,是一枚警徽,和一串独一无二的警号。
邢岳轻轻捏起那串警号看着,半天才吸了吸鼻子,“这就是我爸。”
说完就把它放在盒子的一角,和那枚警徽摆在一起。
项海赶紧搂着他,又在他背上呼噜着。
压在警徽下面的,是一本结婚证,里面还夹着几张照片。
邢岳把结婚证拿起来,先抽出了里面的照片来看。
其中的一张里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男人揽着女人的肩,女人紧靠在男人的怀里,两个人笑得格外开心。背景是东江有名的那座教堂,两个人正站在教堂前的广场中央。
“是我爸!”邢岳立刻就认出来了。
“嗯。”不用他介绍,项海也认得出来。因为那个人笑起来和邢岳一模一样。
“那个人是谁?也,也不是我妈啊。”邢岳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可能是...时间久了,人的样子变了吧。”项海忽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儿危险。
“绝对不是。”邢岳却十分肯定,“我妈我还认不出来?”
照片里的女人比罗美华高,穿着双运动鞋,额头还能贴着邢逸清的下巴。别的不说,只看这笑容,就从没在罗美华的脸上出现过。
邢岳皱起眉,又满脑子疑惑地拿起了第二张照片。
还是这两个人,只不过中间多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女人抱着小婴儿,靠在男人的肩上,男人的手依旧揽着女人的肩膀。两个人仍然笑得开心,只不过相比前一张照片里的青春飞扬,更多了些初为人父母的紧张。
看到这,邢岳更懵了,瞪着那个小婴儿,“这,这他妈不会是我吧?”
“可那个人,真的不是我妈啊!”
看他这副样子,项海当然更糊涂了,只好安慰他,“也不一定是你吧。这么小,也看不出来像你。”
“对了,看看照片后面,有没有写字什么的?”
邢岳立刻把照片翻过来,却什么也没有。
他又把第一张照片也翻过来看,同样的一片空白。
这时候,邢岳的脸色开始发白。回想起罗美华的话,他渐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一张照片呢。”项海提醒他。
邢岳的指尖发颤,又拿起了第三张照片。
这里面没有邢逸清,只有那个女人,抱着刚才的那个小婴儿,闭着眼,在他的小脸上轻轻地亲着。
邢岳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胸口跟着剧烈地起伏。
他把那照片看了一会儿,又翻到背面。
这次却不是空白。
那里有一行秀气的小字:小岳,妈妈最爱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