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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百零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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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下午,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半。
周末不打算加班的社畜们都上满了发条,把手头余下的工作严丝合缝地填塞进下班前的两个小时里。
下午,项海参加完队上的周会,就开始闷头写报告。
写得头昏脑胀的时候,他就趴到窗边抽上一支烟,同时计划着周末搬家的事。
张晓伟一整天都在梳理张芸案被拐卖小孩父母的信息。这会儿他眼都花了,站起来原地伸了个懒腰,朝对面看了看,“哎老秦,邢哥呢,出去了?一下午没看见他人了。”
秦鹏正捧着这手机给邢岳发消息,嘴上敷衍了一句,“开会呢。”
-邢队,我又跟东江日报联系过,他们最近没安排咱们分局的采访任务。那封介绍信我传真过去了,报社的人说他没见过,具体情况还要再调查调查。晚点给我回信。
放下手机,他一头雾水地点起一支烟。
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邢岳忽然过来找他,手里还拎了瓶矿泉水。说让他查一查东江日报社有没有一个叫辛苑的女记者,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又大概描述了她的身高、样貌,还报上了一串记者证的编号。
等邢岳走了,他就开始查。可查来查去,也没找到符合邢岳描述的那个人。
报社倒是有一个叫辛苑的女记者,不过人家已经三十多了,因为刚生了二胎,目前正在休产假。
于是他就把这个结果微信发给邢岳。
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
-老秦,我桌上压着一张东江日报的介绍信,你帮我查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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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辛苑仍一声不响地看着邢岳,等待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仔细观察过,对面这个男人刚刚被自己戳了痛处。虽然表情没变,但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应该很愤怒吧?是不是连扑过来拧断自己脖子的心都有了?
她的嘴角微抿,内心有几分欣喜,甚至可以说是兴奋。
因为她最喜欢像这样不动声色地,用温柔刀一点点凌迟别人的痛苦。尤其是对待像邢岳这种男人。
刚才自己给过他不少机会,但凡他接受一丁点暗示,她都不会甩出最后的那一串让他痛苦的问题。
摧毁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面对邢岳,她更愿意选择让自己能吃些甜头的法子。
只可惜,这个男人没有就范。
“怎么了,邢警官?”她张大了眼,声音小心翼翼地,“是不是我刚才的问题让你不高兴了?
见邢岳无动于衷,她细白的手指就绞在一起,显得很紧张,“如果是这样,我向你道歉!”
此时辛苑的眼中像是蒙了层水雾,目光里满是歉意和自责,“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真不是有意的,请你相信我。”
“你也知道,我们做记者的,为了完成采访任务,有时候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人...”
说着就伸手打算拿回放在桌子正中的录音笔。
可笔的另一端却被人按住。
“嗯?”辛苑抬起眼,不安地看着他。
对方的力量大,录音笔很轻巧地落到了邢岳手里。
他低着头鼓捣了一阵,里面的所有记录就被删得干干净净。
“哎,你!”辛苑微愠,两只手拍在桌上,一侧的耳环跟着晃动起来。
邢岳放下录音笔,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辛苑身边。
辛苑的目光一路紧盯着。
“让让。”邢岳抓住笔记本的一角,垂着眼和她对视。
“你要干什么?”辛苑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出于紧张,身子倒是不由自主地朝一旁挪了挪。
邢岳扯过她的笔记本,上下翻动着屏幕,然后就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在弹出的窗口里点了点。很快,屏幕就黑了。
“邢岳!”辛苑像是真的气了,“噌”地站起来,“你疯了!我电脑里的东西全没了!”
邢岳把电脑还给她,自己又绕回到对面坐下,“你不是问我问题么,我现在就回答你。”
“不过,用这儿记。”说着,他在自己的额角轻轻敲了敲。
辛苑盯着他,忿忿地喘着气,“邢岳,你太过分了。不想回答就算了,干嘛毁了我的电脑和录音笔?我要向你们领导投诉你!”
“行啊,去吧。能找到门不?”邢岳翘起腿,摸了摸下巴,“找不到吱声,我领你去。”
辛苑咬了下嘴唇。
“啧,完了。”邢岳一撇嘴,“上午刚被我们领导谈了话,说‘有人’爆我的黑料,下午就又‘有人’要投诉我。这个月奖金肯定没了。”
他一挑眉,神情戏谑,“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你什么意思?”辛苑的表情冷下来,坐回椅子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没意思。”邢岳也冷了脸,目光像结了霜,“我只是想知道,你以什么身份投诉我。”
“记者?骗子?还是...毒贩子?”
辛苑没吭声,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手心立刻捏出了汗。
“另外,我还想问问。”邢岳朝她扬了扬下巴,“你来,到底打算干什么?”
“整我?打击我?还是,想毁了我?”
会议室陷入沉寂。
辛苑疯狂猜测着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又知道了多少。同时更盘算着该怎么离开。
邢岳就看着她盘算。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低头点着,又扬起脸,“无所谓了。”
他吐着烟雾,抬手朝她指了指,“你们,活在深渊里,也必将葬身于深渊。”
烟雾散尽,他的目光再次落进辛苑眼里,就像在看一只笼子里的老鼠,“还想拉我陪葬?”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这人阳光得很,跟他妈小太阳似的。”
“不怕死就尽管继续过来撩我。”
烟雾再次腾起,他歪了歪头,目光轻佻,“我就好好照照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让你们看看自己是有多丑。”
邢岳的话让辛苑浑身冰冷,两只手在不知不觉地发抖。
她不是害怕,也不是生气,而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此刻她只狠狠甩这男人几巴掌,让他闭嘴,然后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舒服。
邢岳继续吸着烟,又靠回到椅背上,“我说话算话,下面我就回答你的问题。你拿脑子记好了,回去不是还得汇报么。”
“第一,邢逸清从来不是人民公敌,他只是某些人的公敌。”
“第二,他是死了,但他不需要忏悔,因为他没有罪。”说着,邢岳又朝对面的人指了指,目光也跟着剜过来,“你们才有罪,所以你们一定会死。”
他收回目光,又转向会议室的窗子。屋外阳光明媚。
“第三,对我的影响...我说,他离开以后我才开始懂他,估计你也听不明白。”
“第四,我不恨他。他是英雄,是我的骄傲。”
“最后,我当然会走上他的路。实际上,我已经走在了那条路上。”
邢岳转过脸来,“但我会活着,直到把你们这帮阴沟里的杂碎都送上刑场。”
说完,他叼起烟,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你,都记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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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海终于在下班前搞定了报告。
他关了电脑,再次来到窗边,抽完这支烟就下班。
完美。
正美着,一个女人的背影闯入视线。
女人的身材很好,一身特别合体的职业套装,脚下的细高跟被踩得“咯噔咯噔”地响。
她走得很急,看路线应该是奔向一辆红色的轿车。可才走了没多远,肩上的包却滑下来,掉在地上。
她迅速弯腰拾起,又狠狠朝肩上一甩,焦糖色的长卷发就乱了,显得有些狼狈。
这时,她背后传来一片夹杂着骂骂咧咧的起哄声。
项海把脑袋探出窗口。
就看见在大楼门口,以邢岳为首,刑侦的十几号人都站在那,目睹着美女出糗。刚才那一阵起哄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这是咋回事?
项海好奇地叼着烟,又往外探了探身子。
站在邢岳身后的那些人,言语间都不怎么客气,有的甚至相当不客气。
而张晓伟更是往前蹿出几步,把手里的什么东西用力一撅,掰成两半,再狠狠地朝那女人的背影甩过去。
“我去你妈的!”
被甩出去的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看着像手机,又好像不是手机。
秦鹏过去把他拉住,“算了算了。”
张晓伟喘着粗气退回到邢岳身边,“邢哥,为啥要放她走!”
“是啊邢哥!”郑双河也跟过来,“就该把她扣住,审她,让她把知道的全吐出来!妈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骂着。
这时女人已经钻进了那辆红色轿车,猛踩下油门,“吱”的一声开出了分局的大门。
“妈的!便宜她了!”
“滚吧!”
邢岳看着她离开,这才朝大伙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没事儿都早点下班。”
“叫你们来不是骂街的,是让你们擦亮眼。下回再遇上这种事儿,都警惕着点。”
“那帮人的手段多着呢。”
说着他拍了拍张晓伟的肩,“都上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楼,他自己却朝停车场走去。边走边低头按着手机。
这边项海的手机“叮”的一声。
-劳模,能走了么?
-能!
项海秒回。
-那我去车上等你。
项海一溜烟就下了楼,几乎和邢岳前后脚地上了车。
“这么快!”邢岳看着他笑起来。
“我着急。”项海拉过安全带系好,“邢哥,刚才你们咋都跑楼下去了?我听伟哥还骂人来着,那女的是谁啊?”
邢岳正要发动汽车,就皱起眉,“你一天天的不好好上班,就趴窗台上看热闹?”
“没有,就是偶然间碰上了。我一下午都努力工作来着。”
“那人到底是谁啊?”
邢岳发动了汽车,忧愁地叹了口气,“小海啊,我今天叫人给欺负了。”
“嗯??”项海一下子从座椅里支楞起来,“咋回事?谁欺负你了?”
“就那女的。”
“她咋欺负你了??”
“那人是个骗子。”
“你被她骗了?”项海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在警察局里头?”
“嗯。”邢岳点头。
“唉呀邢哥,到底咋回事啊?”邢岳的态度越是不着调,项海就越着急。
于是邢岳就把下午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没等他说完,项海就撸起了袖子,“操,你干嘛放她走啊?”
“不然呢?”
邢岳侧过脸,欣赏自己的男朋友发脾气。
每到这时,他就怀疑自己是个抖M。不但感觉身心舒畅,甚至还希望项海能再凶一些。
好变态。
项海却不出声了,只是面色沉重地盯着车窗外。
是啊,不然呢?
说她诈骗,邢岳又没损失钱;说她招摇撞骗,报社又不是国家机关;说她扰乱公共秩序,可她明显就是冲邢岳一个人来的;说她没安好心倒是真的,可又能怎么样?
一颗心再毒,也不能对它的躯壳进行审判。
周勋说的没错,赵郎的手段果然多,而且邢岳已经成了他的目标。
该怎么办呢?
“哎,想啥呢?”见项海好半天不说话,邢岳晃了晃他的胳膊。
项海轻轻摇头。
要怎么办呢...
擒贼擒王,斩草除根。只有早一天把赵郎绳之于法,才能永诀后患。
周勋也说了,就快到跟他算总账的时候了。
“嗐,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她那点儿小伎俩,我一眼就看穿了。”邢岳觉得自己刚才把项海吓唬得太厉害了。
“嗯。”项海只是点了点头,显得心不在焉。
“啧。”见他这么敷衍,邢岳又不满意了,“你就没点儿什么表示?嗯?”
你对象我可是被人欺负了呢!你都不打算安慰安慰,亲亲抱抱什么的?
项海这才转过身子看着他,目光坚定,“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噗!”邢岳被他那模样逗乐了。抬手把他眉间拧起的疙瘩抚平,“咋保护?说来听听。”
“还没想好。”项海抿起嘴唇。
还要等机会。
“甭想了,我已经替你想好了!”
“怎么?”项海发现他忽然美了起来,险些错过了小区的大门。
“我需要贴身保护,”邢岳转动着方向盘,“7*24小时那种。”
“......”
“没明白?”邢岳斜了他一眼,“贴身,不懂?”
“就是你每天都...”
“我懂!”别说了...
邢岳把车子停稳,解开安全带,笑着张开手,“那你赶紧贴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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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前,邢岳答应帮忙收拾明天搬家的东西。
可吃过饭,他就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干净净的睡衣,舒舒服服地朝床上一躺,“你收拾吧,我帮你看着。”
项海拎着个空纸箱站在床边,“帮我看啥啊?”
“就,看你装得整不整齐,别落下啥东西呗。”邢岳拿手撑着脑袋,惬意地看着他笑。
“那你可挺辛苦。”项海把纸箱搁在书桌上,开始把抽屉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朝里面装。
“没事儿,看一会儿我可能就睡着了。”邢岳大度地说。
项海背着身,一边装箱一边笑,“邢哥,你要是困了就回自己家睡呗,非躺我床上干啥,回头又埋怨我挤你。”
“操,你有没有良心?”邢岳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团成团儿,弹到项海的后脑勺上,“说好的贴身保护呢,一顿饭功夫就忘了?”
“刚才不是贴过了么。”项海把纸团捡起来搁在桌上,肩膀抖个不停。
“7*24小时,懂?”邢岳在他身后嚷嚷着。
“哦。”项海忍着笑,忽然又想起个事,回过头,“对了邢哥,周队为啥说你是我哥?你跟他说啥了么?”
“哦,我就跟他说...你是我的家人来着。”
邢岳垂着眼,床头的灯光暖暖地斜照下来,他的睫毛就投下两片柔软的影子。
“别的都是他自己瞎领悟的,”他撇了撇嘴,“那人就是喜欢八卦。”
项海背靠着书桌看着他,“要不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哥吧。”
“真的?”邢岳立刻抬起眼,目光闪亮。
“嗯。”项海点头,“可以么?”
“太可以了!”邢岳开心得抓过一只枕头,紧紧地搂着。
其实自打中午在食堂,项海被胁迫着叫了他一声哥,他心里就痒痒的。
他喜欢项海这么叫他。不然张晓伟、郑双河他们都叫他邢哥,怎么能体现项海的不同?
这算是一个里程碑吧!标志着从此时起,他们就真的是彼此的家人了。
“那你现在就叫一个!”他开始得寸进尺起来。
“不叫。”项海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等想叫的时候再叫。”
“脾气还挺大。”邢岳又把一个纸团儿弹到项海后脑勺上。
项海把纸团捡起来,和刚才的那个捏在一起,猛地回身,正好打在邢岳的脑门上。
“哎哟!”邢岳又发出了抖M的笑声。
纸箱快要装满的时候,项海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
他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把最上面的那只铁皮盒子拿了出来。
“哥,给你看个东西。”他抱着盒子坐到了床边。
听见他真的改了口,邢岳立刻美滋滋地凑过来,一手从身后搂住他的肚子,“啥东西?”
“这个,还记得么?”项海晃了晃手中的一张小卡片。
这是邢岳第一次送他花的时候带来的。
“你还留着呢?”邢岳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一直珍藏着。
“当然了。”项海放下卡片,又拿起一只弯成180度的勺子,“还有这个呢,记得不?”
“操!”邢岳一骨碌爬起来,“这玩意你咋也留着啊!”
“必须得留啊。”项海把勺子收回盒子里,“这可是你的黑历史。”
他笑着,又从盒子里拿起一张照片,“来,给你看看我爸和我妈,还有我小时候。”
邢岳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和他并肩坐到床边。
“那时候,我好像三四岁吧。”项海把照片递给他,“我们一家人现在就剩下这张照片了。”
邢岳勾着他的肩,把照片摆在两人中间。
照片里,项海的妈妈看起来很温柔,也很漂亮,搂着小项海,笑得很甜。
项海的爸爸看上去也挺帅气,皮肤白净,就是脸上没太多笑意。
而项海就站在两人中间,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海军服,正乐呵呵地扬起小胳膊敬礼。
模样傻乎乎的。
邢岳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刮了刮,“你长得像你妈。”
“嗯,他们都这么说。”项海吸了吸鼻子,垂着头,看着腿上的铁皮盒子。
“这个,是我的聚宝盆,以前我爸我妈给的压岁钱,还有用不完的零用钱,我都放在这里面。”
他把盖子盖上,晃了晃,“我从没数过里面有多少钱,但是记得很沉,应该有不少。”
“我舅舅带我去明州的时候,我还特意把它带上。”他也说不清那时候为啥会特意带上这个盒子,而且直到他离开舅舅家也从没打开过。
“你舅舅家在明州?”邢岳有些意外。
“对。当时他领着我坐火车去的。”
“可是,等我想回东江的时候,在火车站,我打开这个盒子,才发现里面只有一本厚厚的书,还有这张照片。”
“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了。”
邢岳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他不敢问项海为什么离开舅舅家,一个人回东江,只能问,“那钱呢?”
项海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被你舅舅拿走了么?”
项海继续摇头,“应该不会吧。我想,大概是我爸,或者我妈。”
“里面的钱可能早就没了,只不过我一直以为它们还在。”
邢岳心里越来越沉重。他总算明白项海为什么在梦里一遍遍地问着“钱呢,我的钱呢?”
“那你是怎么回东江的?”
项海把盒子放到一边,靠在邢岳的肩上,“当时我都懵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也买不了火车票。”
“然后我就想了个笨法子,”他笑了笑,“我觉得,只要沿着铁路走,肯定能走回家吧。”
邢岳听得鼻子发酸,紧紧搂着他。
“可能那时候我脑子就有坑,”他又笑起来,“我就走啊走啊,走得腿都要断了,还真的到了一个小站。”
“可惜,”他瘪了瘪嘴,“我去问人家到东江还有多远,那人告诉我,我走反了。”
“东江更远了。”
邢岳再也忍不住了,在眼睛上狠狠蹭了一把,“那后来呢?”
“后来,我等来了去东江的火车,就是那种很老的绿皮车。我就偷偷地混上去,在车厢连接的地方找了个空藏着。”
“碰上列车员查票我就跑,换个地方继续躲着。有时候躲在厕所里,有时候躲在座位底下。我很害怕,心嘣嘣地跳,就怕他们把我抓住,朝我要车票,然后再把我送回舅舅家。”
“可能当时被吓得太厉害了,后来的好多年,我还经常能梦见自己卡在火车的两节车厢中间,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脚底下就是铁轨,模模糊糊的,速度快得看不清。”
“我不敢动,也不敢喊。因为一动就会掉下来,一喊就会被人抓住。”
邢岳左一下右一下地抹着眼睛,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小海,别怕,我陪着你呢,我就在你身边。”
“嗯。”项海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还会做那样的梦么?”
项海坐直了身子,在邢岳湿漉漉的眼角蹭了蹭,“前一阵还会,后来你来了,好像就没有了。”
邢岳觉得这样似乎还不够,又问,“那我在你身边,你能睡得安稳些么?”
“能。”项海笑着,在他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特别安心,从没做过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