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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大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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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里阴雨连绵,征兵的旨意颁布出去至今未有任何回响,天黑得需要在白日里拎一盏灯笼,紫宸殿里气氛沉重,沉香浓重偏殿长廊中,明明在廊下避雨偏打着伞,隐隐还能听到殿内臣子争论的声音。
“凭什么陛下只喜欢那位?”
“只有这种寒门才会被重视,朝廷上不也换了不少平民吗……”
……
“再征,朕要发兵亲征高夏!”杨慕江不满众臣的反对征战,拍案怒道。
“……”于殿内尽是窃窃私语,沈然这时受诏才到,走至廊间能看到罩住脸的扇面抬起。
“他们请你来劝?”武南惟轻微转动伞骨问。
“……”沈然沉默着,身后传来重步声,戎装的男人凌厉的目光直逼武南惟,显然是十分厌恶的。
沈然略过武南惟走进殿内,男人也一同进去,武南惟扫过一眼那男人看向自己拿伞的手,想着这人是谁。
而殿内太子像是得了救兵一样看着戎装男人,“末将王逍拜见陛下。”他声铿锵浑厚,单膝行着军礼。
“噢?”杨慕江对王逍的到来并不意外的样子,更多地是睨视着沈然,王逍自行站起来问道“不如让所有的人都进殿听听吧?”
武南惟收起油伞丢给一旁的宫人,慢步进殿一时间争吵声都消失了,目光都集中在了王逍跟武南惟身上。
“陛下,如今不适合再发兵征讨高夏,理应休养生息。”王逍恳声说着看向了武南惟,“您说呢武大人?”
武南惟嗤笑道“大魏国富兵强为何不能打,王将军不应该比我懂吗?”
王逍紧捏着拳头,武南惟相信如果不是在紫宸殿,不是在皇帝面前,这拳头已经冲他脸上来了,“再者,我也曾带过兵我军严明又有陛下统御,对上高夏只会必胜。”
“如今已然盛夏,高夏人善躲藏入了秋冬对我军作战不利,末将以为当修整一俩年再对高夏用兵。”王逍细细讲道,杨慕江也多注意着他认真的神情,只可惜沧远帝不在意人面上的忠诚情绪。
“这期间高夏人相比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所以末将推荐由武大人为使臣去探听高夏的情况。”王逍说着带着善意瞥了眼武南惟。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附和,武南惟敛了笑,上前一步道“臣愿前往。”恭敬揖着说。
俩国面临交战此时派使臣前往怎么看都不是个美差,虽说有俩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礼在,但性命终是被捏在他人手里的,况且除非能劝得高夏对魏俯首称臣外,对使臣绝对没有任何仕途上的助益。
对于武南惟接受的干脆不少人都面面相觑,他们觉得武南惟是佞臣,但没想到会这样奉承皇帝,接着就看向了同在殿内的李杳,不等私语讨论出结果杨慕江朗声问“应国公怎么看?”
李杳垂了眼眸看着像是在偷窥武南惟一样,“不斩来使可高夏王暴戾,此去若是有意外岂不是使大魏痛失脊梁?”李杳斥声说着,挑衅看向了王逍。
“陛下,臣以为王逍将军所言极是,可正使为文官详谈,而副使为武官,以示重视与威严。”沈然见王逍几乎到了忍耐极限站出来说道。
“老臣以为武大人年轻气盛不宜作为正使。”太尉杨旭说,“臣向陛下推荐正使为郑国公世子郑昱峎,副使则为秦邬。”
杨慕江于上位龙椅放眼看着这些人心慌乱的臣子,眼里纳入所有人,独注意到了武南惟轻微的颔首,“按太尉的举荐办。”杨慕江最后定下来,一众人也松了口气。
接着杨慕江把太尉杨旭跟李杳留下,武南惟看着廊外的雨接过宫人还给他的伞独自一人走出紫宸殿,一出宫就有不少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戎装在身朝见实属不敬,如今堵了武南惟不少人留下来看这一出好戏。
王逍腰间多了一把长剑,怒目圆瞪似要把武南惟千刀万剐,“我还以为武大人会等着国公爷一同回府呢。”讥笑着。
武南惟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上前,一步一步都牵扯着观看人的心肠,王逍抽出了长剑指着武南惟傲视。
雨骤然大了起来,啪嗒啪嗒打在伞面、剑身、王逍的铠甲上,武南惟再上前一步,剑锋入了伞下,离武南惟不到两寸距,“怎么,王家为民想斩佞臣清君侧?”武南惟低声问,眼里带着玩味一点不惧王逍。
“你故意避开民怨天灾,助纣为虐!”王逍凛声说着剑锋更近一些寒芒直逼。
武南惟挑了挑眉不解道“你们不上报,陛下怎么会知道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倒来怪我一介佞臣?”说着变成双手持伞骨。
“我们去岁就已上书,是你们拦下奏折,地方早就没有人可以征了!”王逍怒喝,武南惟脚步旁移,偏离了剑锋所指再往前跨出一步,“那么...”武南惟站在王逍身侧,低语。
“今岁何来的寒门子弟?”声轻似绸缥缈,人在眼前却如鬼魅,王逍大惊气急长剑横斩去,武南惟转动伞骨重中抽出一柄细刃挡住长剑的瞬间,引导着力道往旁卸去。
“你想做什么?”王逍问盛夏的雨打在身上格外的凉,武南惟歪了头看王逍,“你们不就是因为地方上无人可剥削了才不让皇帝打,如今已经阻止了,何必在意我的所作所为。”
“就因为我举荐了寒门子弟顶替了你们的高官厚禄?”武南惟甩了细剑上沾染的雨水收至伞下,“没有我也有别的官员受皇帝指使会这么做,针对我,有用?”
“是陛下?”王逍手中剑略不稳,恍然间又不能理解武南惟为什么说出来,“我不信你。”
武南惟耸肩,“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不过王将军想必会为王家着想吧。”语毕不等王逍回答离开上了在不远处停留的马车。
王逍把剑收回鞘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快步离开了宫门口。
同时的紫宸殿商议着如何应对高夏,李杳听得不耐烦望着廊外雨,等杨慕江叫喊他时才缓过神。
“表弟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杨慕江说道,李杳回头只看到了杨慕江俩侧再无旁人,不满地皱眉“我帮你稳住陇西,可不是让你用这事威胁我的。”
“王氏不是前朝那个王氏了,他不敢。”杨慕江傲然得意说着话,从龙椅上站起来,“不敢?不敢穿着盔甲就来觐见了。”李杳沉声说道。
“没了气势总要装出点气势来,朕并不在意这一时半刻。”杨慕江走到台下,同李杳站在一起把一封参武南惟的奏折递给了他。
大雨瓢泼冷风吹起连殿内都依稀粘上了水汽,“表弟不妨放人,朕在几年前就觉得他是个堪大用的。”
李杳拍掉奏折,“你不按下我也能保他,你怎么就这般信任他?”摆出了疑惑,凝视杨慕江。
“能一旨给他高官厚禄的终究是朕,而不是应国公。”杨慕江说这话带着试探。
李杳心里暗道他到底被阿惟骗了多少话出来?面上则愠怒着“没有我,你也不敢这么提他,没有我,王、郑早就对他动手了哪会等到现在?”
杨慕江反笑着,“多亏了表弟,否则他也不会向着我,早些放人或许还能留些...情分?”讽刺说道。
李杳望向高处屋檐滴水连成一串,换了个话茬“陛下,对先父的死怎么看?”
杨慕江脸色沉了下来,眼里闪过一瞬阴冷“姨夫在涂浑被伏葬身火海,确实疑点重重,表弟从陇西那听到了什么吗?”
“李熹告诉我的。”李杳答,杨慕江脸色不太好,“今日已晚,宫门就要下钥了,应国公在宫里不便还是先走吧。”
李杳不推辞应了就走,杨慕江在李杳走后眼里彻底阴鸷下来,“最近晋郡王有跟应国公私底下见过面?”扬声问,暗卫才闪身跪在他面前道“不曾,都是朝堂上偶有见面并无说话,也没有传递信息的可能。”
“不识好歹...打压李蛮、李漴曳、李述廉,离间他们,李氷的事不能让他知道,明日让南惟来见朕。”杨慕江下令道,暗卫领命退下。
杨慕江打开了那本所谓参武南惟的奏折,里面写着武南惟“偷听”到李杳跟李家三兄弟的谈话内容,“这可是你不接的。”
马车里武南惟手指曲着敲着窗框发呆,常良递进来一封信,低声“这是沈大人的侍从给我的。”
武南惟接了信,拆开就看到满纸惊异,略过闲话传递给武南惟的是他暂时同王家联手,让武南惟多加推波助澜。
看完时李杳正好回来了,跟武南惟说上了杨慕江的安排还有互相试探,有些疲惫地倒在武南惟肩上,但说话就像是说书人一样简要明确。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李杳好奇问道,武南惟手里的信要递给他,李杳没接信纸伸上握住冰凉的手,小心翼翼摩挲着。
“我把能说的都说了,怎么理解是他的事情。”武南惟反扣住李杳的手,“沈然要暂时跟王家联手。”
“跟我说说。”李杳扭头下巴撑在武南惟肩上抬眼说道。
武南惟偏头刚想开口,又闭上嘴,转正了脑袋“没什么,接下来他们三个没空来烦你了。”转移话题说道。
李杳瞅着武南惟不太对劲,皱眉问“你是不是说了些对不起我的话?”
“没有。”即答。
“看着我的眼睛说。”李杳坐直了伸手把武南惟的下巴捏着转向他,“阿惟?”
武南惟目光转向别处,随即马车停了下来,武南惟拿了放脚边的伞就要走,李杳像是察觉到武南惟跑,勾着武南惟的腰带把人揽入怀中。
“想跑?”李杳在他耳边用半哑的声说道,摁紧让武南惟坐在李杳腿上,武南惟挣扎着,“放手,李顾君...”没能把话说完热气扑在后颈,加上有什么顶到了腿根也不再乱动了。
“别蹭了,要下不去马车了。”李杳逗着人说道,武南惟瞪着李杳,看在李杳眼里却是眉目传情,伸手将武南惟双臂拂去冷气,夏日里薄衫在风雨中站了那么一会人凉成这样,有些心疼着。
“姘头。”李杳原本埋在武南惟后颈的脸动了动,武南惟面上是没有表情地看着李杳,可耳朵红到了脖颈,他不知道但是李杳看得一清二楚。
“好吧,好歹有个名分了。”李杳显得很开心说道,良久武南惟耳廓红潮退净,按着李杳的肩站起来,撩了门帘出去,里面的李杳就听到声“出来。”
李杳躬身撩帘看到了站在地面上抬头望着自己的武南惟,没有打伞雨沥沥淋在身上,墨色衣袍看起来倒不明显,接着就伸手道“我抱你。”
雨声嘈杂,这三个字轻忽,但李杳结实听到了,“阿惟,这街上有不少权贵。”但他们俩的事天下皆知也需要暂避李家那三兄弟。
“他们没空...”武南惟低了眼皮,“还是你想让我继续淋雨?”这话一出李杳就坐不住了,牵着武南惟的手被他扛到肩上,手绕过武南惟脖子撑起了油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