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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玖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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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三途河边,开满了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火红似血,鲜艳欲滴,三界人称“彼岸花”,而黄泉路也因此得名“火照之路”。
玖娘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来到黄泉路上,也不记得自己的来历。
她只知晓,她叫玖娘,黄泉边上的三生酒铺是她开的,同她一起的,是个名叫阿拓的小伙计。
两人相依为命,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她不归冥界管,也不归仙界管,而她活了这些年,想必也是不归人界管了。
玖娘自然也不会过多在意自己来历,谁都不管正和她意,也乐得自在。
她是个好酒之人,无酒不欢,便就地取材酿制美酒。
“掌柜的,既然已酿得好酒,那给它取个名字如何?”阿拓在一旁打下手,提醒道。
玖娘抬眼望去,入目皆是红色,那般耀眼,那般火热澎湃。
“黄泉边上,彼岸花为料,就叫它往生酒吧!”
往生,往生,摆脱过往束缚,重获新生。
“好名字!”阿拓由衷夸赞到。
……
往生酒一出,冥界、仙界、人界皆有慕名而来者。只是,这些人几乎都只能闻其香而不能品其味,最终失望而归。
玖娘每日只酿一坛酒,或留着自己喝,或赠给自己看得顺眼之人。
至于别人说要买她的酒,玖娘也只是笑笑,客气回道:“本姑娘只卖给有缘人,还是会讲故事的有缘人,不收钱,只收余生寿命。”
消息传出去,许多人望而却步,往生酒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越传越玄乎。
然而,越是神秘难得,就越能引发别人的好奇心,引起别人的探索挖掘之心。
不知从何时起,人界开始有人为玖娘建祠,称她为“神女娘娘”,给她供奉香火。
从那以后,玖娘的三生酒铺就热闹起来了,她每日都能收到新鲜东西,听到许多有趣的事,这最高兴的,无疑是阿拓了。
只是那世人愚昧,以为她是万能的,什么都对她说,祈求她保佑。对此,玖娘不胜其烦,那些声音不绝于耳,听得她头痛。
“掌柜的,来壶酒。”有人在柜台大喊,阿拓听到声音,匆匆跑到前厅去接待。
来人是位俊俏的青年,看起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阿拓对他印象很好。
“这位客官,小店今日的酒已经喝完了,不卖,您请回吧!”
“哦?” 那青年微微一笑,调侃道:“你们无酒可卖,还开什么酒铺子?”
阿拓听着,想想也是这个理,酒铺子不卖酒,还能叫酒铺子吗?
可是往生酒是老板娘亲手所酿,她说不卖便不能卖,还需要理由?
“酒铺子,想开就开,本姑娘的酒,不想卖就不卖。”玖娘人还未露面,声音就先出来了。
声音如此婉转动听,又带着一丝娇柔,语气又很霸道,他心中的辣美人,果然与旁人不同。
那青年默默地想,心中有些期盼,细算起来,他们也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玖娘也没有辜负他的期盼,端着姿态,款款而来。
一袭红衣,肤如凝脂,烈焰红唇,分外妖媚,配上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给人感觉媚而不俗,气质浑然天成,与那遍地彼岸花分外相称。
青年一时间,竟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好看吗?”玖娘直接站到青年面前,抬头看着他笑。
“好看。”青年的双眸也慢慢染上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簪,直接插入玖娘发间。
“这样更好看了。”
玖娘抬手抚了抚金簪所在位置,傲娇地瞥了青年一眼,道:“算你识相,那本姑娘慷慨一次,赠你一壶酒吧!”
说完,玖娘又往后院去。青年看着玖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心道:你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随后青年拿着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玖娘侧身躺在后院的竹床上,手中摩挲着那青年送给她的金簪。
金簪雕刻的是三朵彼岸花,做工精湛,栩栩如生。
那青年总是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与玖娘交谈几句,就会离开。
偶尔,他也会给玖娘带些小礼物,这些年来,从未中断过。
不知为何,玖娘明明不认识那个青年,却总有一种熟悉之感,分外亲切。
那张俊俏的脸,怎么看,都觉得异常顺眼。
他笑起来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同一个位置,玖娘也有一个梨涡,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梨涡,所以自己才会生出亲切感。
玖娘若有其事地想着,对于青年的下次来访,她心中是存有几分期待的。
“掌柜的,您把明日的酒送人了,那咱们明日喝什么?” 阿拓的询问,打断了玖娘乱七八糟的联想。
外面没有客人,阿拓也跑进后院,小酒鬼似的抱怨着旁人夺他口中食。
“明日?”玖娘起身,看向不远处奔流不息的三途河,“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日会发生什么,又会有什么际遇,谁又能说得准呢?
玖娘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出来了。
顿了顿,她转身将金簪递给阿拓,道:“小阿拓,你帮我把这个收好,等我想戴时,再拿出来佩戴。”
“哦。”阿拓从来不会拒绝玖娘的吩咐。
对他来说,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就剩玖娘了,他如果不听话,就会失去她,永远见不到她。
在阿拓心里,一直有个很深的执念,他总觉得,就是因为自己不听话,偷偷跑出去玩耍。
最后才会遇上坏人,不仅自己失去了生命,还失去了疼爱他的父母,失去了爱护他的姐姐。
因为他的不听话,所以他只能孤零零地走上这条黄泉路,与家人永别。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他遇到了玖娘。
玖娘就如同黑暗中射下的一束光,照亮了阿拓的心,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又拥有了家的温暖。
所以他分外珍惜,他要乖乖的,他要听话,这样才能永远留住那点温暖,留住他的那束光。
他得空时,也会上房顶,眺望忘川河,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见父母和姐姐一面。
只是等了这许多年,也未曾等到,他想,或许亲人在他忙碌时,已经走过这条路了,他没有看到而已。
久而久之,他的渴望也渐渐没了。如今他只想好好听玖娘的话,珍惜眼前人。
……
这一日,是人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烧香的人要比平时多了几倍。
这一日,冥界之门打开,还未投胎的魂魄可回到人间探亲。
听着那叽叽喳喳地说话声,玖娘觉得分外烦躁,索性将声音屏蔽,然后安安静静地酿造往生酒。
酿造完那一坛子酒,玖娘又空闲下来,坐到铺子房顶上,呆呆地望着这条红花铺成的路,看着路上来来往往、若隐若现的灵魂。
在这无人之境,黄泉边上,注定是要孤独的。
“唉,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亲人?”玖娘双手托腮,嘟囔着。
她自然不是因为思念亲人,只是觉得太孤独,太无趣了,这才想着,若是人间有亲人,她也能走一遭,也算是寻到一些乐趣。
“有啊!”阿拓不知何时到了玖娘身后,听到玖娘自言自语,就接了一句话,“阿拓就是您的亲人啊!”
见玖娘不再说话,阿拓也很无聊,便建议到:“掌柜的,要不,听听人间的声音吧?”
望着阿拓的小脸,玖娘手臂一挥,如同红光,一闪而过,那些嘈杂的声音又弥漫耳际。
玖娘闭目聆听,凝神的瞬间,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穿破杂音,落入玖娘耳中。
“为何是我?又为何不是我?”
玖娘皱紧眉头,心道:难不成这就是有缘人?
但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我又不是我的。
还没等玖娘想明白,便听到铺子里有人在喊:“有人吗?”
是方才那姑娘的声音,玖娘眼眸流转,对着阿拓道:“小阿拓,有缘人,咱们的生意来了。”
玖娘牵着阿拓的手,飞身入院,理了理裙摆,扭着她婀娜多姿的腰身,款款走出前厅。
走到柜台边站定,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身形高挑,有些削瘦,丹凤眼,柳叶眉,谈不上美貌倾城,但长相也算端庄柔美,隐隐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只是那股贵气被她如今的忧郁与颓丧所掩盖了。
她身上穿着红色喜服,凤凰霞披。本来张扬的红色,在那姑娘身上却有一种压抑感。
“你是来买酒的?”玖娘眉目含笑,主动询问。
那姑娘抬头看向玖娘,毫不犹豫地点头。
“本姑娘的往生酒,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玖娘眼眉上挑,继续道:“我不收钱,只收余生寿命。”
“我敢卖,你敢买吗?”玖娘嗤笑,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眼睛渐渐有了泪花,但是她并没有退缩,而是勇敢的与玖娘对视。
“我敢,你卖不卖?”
玖娘缓和了眉眼,笑道:“卖不卖,就要看你的好事,本姑娘感不感兴趣了。”
“若是你的故事能打动本姑娘,那我便卖。”
说着,玖娘伸手,牵起那姑娘的手,拉着她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玖娘也不再招呼客人,自顾自地躺到摇椅上。
“考虑清楚了吗?”玖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挥动葵扇,“要想说,那便开始吧!本姑娘耐心可是有限的。”
那姑娘沉思片刻,一咬牙,决心开口了。
“我十八岁了,原是花锦国最得宠的公主,闺名江清绾,封号宝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