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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仙首夫人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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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面色沉重地点头:“魂魄离体这种事至于颂魂境以上的修士能够短暂做到,一个婴儿长年是魂魄离体状态,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我们都不信,但你姐姐……”她叹了口气,“那女子十分冷漠,只说她有要事要做,照顾不了这孩子了,便把她交给时家,随便我们信不信,若是不信,扔了便是。”
外公打断,不悦道:“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姨母道:“既然都说了,就一并说清楚,让孩子自己判断,不然我们自己对当年的事都是一知半解的,再隐瞒些什么,不是更让孩子一头雾水?”
时羽忙点头:“应该说的,我只是太过惊讶,倒也不会觉得难过什么的,外公不必担心。姨母,请你继续说。”
“那女子当时道,孩子的魂魄已经回到身体,但因为离体太久,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她也不知道,若是哪一日孩子开始长大,便是性命无虞了,只是日后恐怕免不了体弱多病。”
“然后呢?”
姨母有些犹豫。
时羽道:“姨母你就说吧,无论是什么话我都承受得住。”
外公低叹一声:“我来说吧,那人道,你若能成功长大,并成为修士,她会回来带你离开。”
姨母接着道:“说完这话她便走了,我和你外公都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因那信物,以及那女子长得确实和姐姐有几分像,到底认了你是姐姐的孩子,将你留了下来。”
“你呼吸心跳俱在,但就是不吃不喝不醒也不长大,如此一过就是十四年。十四年后,有一日,你突然爆发出极响亮的哭声,醒了过来,我和你外公又惊又喜。之后你就开始一日日长大,只是身体果然十分虚弱,很容易得病。修行虽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本身是逆天而行,而且前期很苦,我们就不敢让你修炼,直到十六岁时……”
“直到十六岁时,我偷了表姐的入门功法,偷偷修炼。”
姨母嗔怪:“你这丫头,身体不好,胆子倒是奇大,不仅偷偷修炼,还偷偷出门,可把我和你外公吓坏了,好在后来你完好无损地回来,还成功入门了。”
时羽却默然下来,她当时自己偷偷修炼,没有人带着,完全是胡搞一通,本来身体就不好,差点就死了。
但也好像是命运安排,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当时已继任仙首五年、外出遭遇伏击的云遂,他救了她,还提点了她修炼的法门。
修炼入门后,她的身体就一日日好起来,渐渐与常人无异,只是资质到底差人一截。
“可我早就长大了,也早已成为修士,那人怎么没回来带我走?”时羽问。
姨母摇头:“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外公突然激动起来,像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瓮声道:“不来最好,她便是来了,也不能让她带走你,谁知道她要带你去哪里,去做什么,一身邪性,八成不是什么正派人!”
姨母看了外公一眼,又有些担心地暗暗看了看时羽。
当着人孩子面说她双生姐姐的坏话,到底不好,虽然阿羽从未见过那个姐姐,但双生子亲缘比一般手足更为奇妙,也许哪天遇到了,时羽便会自然而然地亲近起对方。
不过时羽也没在意外公话语中的不满,反而因那句“一身邪性,八成不是什么正派人”心中一惊。
邪性……
要说邪门,《噬情诀》当之无愧,仔细回想,她是怎么拿到噬情诀的?她因为修为弱,嫁进神宫后备受压力,时感自卑,正巧凛川秘境开启,她就想去寻找机缘,若找不到机缘,单纯磨砺一下自己也好。
在秘境里,她误入一个洞府,莫名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在身边发现了一本《噬情诀》。
回想起来,那《噬情诀》出现的位置很显眼,生怕她看不到一样。
怎么就那么巧,就在那里发现了《噬情诀》?又那么巧,那本《噬情诀》那么适合自己,好像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修炼了之后修为突飞猛进,虽然没有重生修鬼气后这般势如破竹,但也是顺利得不像话。
《噬情诀》适合她,应当是与她自小魂魄离体导致的体质有关,但将《噬情诀》送到她身边的,恐怕是深知她这体质的人。
能想到的,只有那位姐姐,或者和那位姐姐相关的人。
……如果这个思路是对的,对方没有如约出现带走自己,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因为暂时没有必要了,自己已经依照着对方的计划在修炼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前世直到她死去,对方也没出现过,如今自己《噬情诀》正式入门了,对方是否会知道,又是否会有不同的举动?
时羽觉得自己掉入别人布置好的陷阱里了,但事到如今,无论对方好意歹意,她都无法回头了。
姨母问:“阿羽,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对了,外公,姨母,那女子是什么修为?”
外公摇头:“看不出来,不是故意隐藏了修为,就是修为远在我之上。”
姨母思索道:“当年姐姐离家不过百年,那女子的年岁至多也不会超过百岁,而当年父亲修为已在颂魂境中期。”她摇摇头,“百岁不到便能有比颂魂境中期还高的修为,千百年降,唯有霁明君能做到,想来应当是隐藏了修为。”
时羽不语,只有云遂能做到吗?未必吧,至少前世自己靠着《噬情诀》,踏上修行之途不足三十年就修到了颂魂境中期,如果那女子和自己一样修炼或是修炼法门奇诡,根本不能以常理论。
……
而另一边,两队使者到底是将冯瑶和常音晚带回了神宫。
冯瑶看着恢弘巍峨的神宫,心下惴惴惶然。
师兄继任仙首二十五载,她来过神宫数回,每次都是被当做贵客迎进去,每个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甚至颇为殷勤,而她在神宫,也几乎是畅通无阻,基本哪里都去得。
她以为这一次自己也能被风风光光地迎进来,从此一遂夙愿,成为师兄挚爱的妻子。
可是……似乎还能看到昨天,宗门上下都在恭喜她,祝贺她,她欢欢喜喜又忙碌紧张地备嫁,师祖和众位师叔都拿来各色宝物给她添妆,热烈讨论着要给她备下多重的嫁妆才合适。五师叔更是欣慰地给她说着日后大婚要注意的事项。
“那时羽当时都能有那样盛大的婚礼,我们瑶儿肯定不会比她差,师叔跟你好好说说修真界的各方人物,免得到时候你认不得。”
只这话说完没多久,神宫使者就到了,既没有请德高望重的长者做媒,亦没有成堆的聘礼送到,只寥寥几个人,带着一个潦草写就的封号,说是要接她去神宫去做瑶夫人。
像是迎面被泼一盆冰水,一切欢喜热闹戛然冻结,每个人的脸上,尤其师祖师叔们脸上像是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惊愕,难堪,不敢置信。
使者笑眯眯的:“没有弄错,尊上正是这般吩咐的。尊上还说,若是冯姑娘及各位长辈们不愿,此事便作罢,冯姑娘依旧是云澜宗的冯姑娘,尊上的嫡亲师妹,日后尊上必定风风光光送冯姑娘出嫁,无人敢非议半分。”
师祖和各位师叔的脸色更加难看。
说是给了两个选择,但其实只明确表达了一个意思——云遂并不想迎冯瑶进门。
云澜宗若是识趣也要脸,就顺势退一步,抹了这件事。
可云澜宗上下都不愿意放弃这个送到自己面前的机会,冯瑶自己也不想放弃。
冯瑶辗转一夜未眠,师长们更是讨论了一夜,或者说,吵了一夜。脾气最爆的四师叔甚至大骂师兄是白眼狼,没良心,存心给师门难堪。
但即便如此,天明之后冯瑶还是被告知,师长们依旧决定让她去神宫,冯瑶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这一去,从此就是个不明不白的,明显不被待见的“瑶夫人”,为了能够染指神宫权势,疼爱她的师长们竟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瑶儿,你别多想,我们打听到象首宗那边也是同样的待遇,想来你师兄是想甩掉常音晚那个不要脸的,又不好显得厚此薄彼,才连累你跟着没脸,等你进了神宫,你师兄定会补偿你的!”五师叔送她出门时信誓旦旦地说。
一路上冯瑶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可是,如今看着面前高耸而冰冷的神宫大门,没有人接应,没有人欢迎,冷清得令人惶恐,她心底一阵阵发冷,突然不确定起来了。
师兄,你都不出来迎一迎我么?就这么走进这扇门,叫我以后在神宫里如何抬得起头?你当真如此心狠?
她看向一旁同样也是孤身一人,连个服侍的人都不被准许带来的常音晚,她也是一脸的委屈忐忑,见自己看去,便瞪来一眼。
“瑶夫人,音夫人,请吧。”使者笑着催促道。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进来,神宫真是大啊,而且神宫内除了个别人,是不允许御空而行的,他们只能用脚走,走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到地方。
冯瑶第一次知道,神宫竟然这么大,大得人心慌,走得她脚疼。从前她都是被带着在飞舟上飞进神宫的,根本不用自己走。
“这位……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啊?”她咬了咬唇忍不住问。
“回瑶夫人,夫人不在,你们的住处不好安排,在下得到的指令是带你们去芜院暂且安置。”
对神宫有几分了解的冯瑶蹙起眉头回想这个芜院在什么地方,从没听过啊。
常音晚则直接嚷道:“夫人?是说时羽吗?凭什么我的住处要听她安排?”
使者依旧笑眯眯的:“这是上面的安排,在下只是听令行事。”
常音晚还想说话,迎面忽然来了一个冷面戎装,气质干练的女子。
冯瑶双眼一亮,忙快走几步迎去:“姮姐姐。”
叶姮停下脚步,看了看几人,略作一揖:“瑶夫人,音夫人。”
冯瑶脚下一僵,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强笑道:“姮姐姐,怎地如此见外?上次我来,还是你驾驶飞舟亲自将我接进来的呢。”
叶姮清声道:“上次你是尊上的师妹,如今你是瑶夫人,自是不同。”
师妹是客,她代主待客,自要周到有礼。而瑶夫人是仙首后院的人,她身为下属,不能、也不必与主上后院的人亲近。
除非那人是正儿八经的主母。
她不由想到了时羽,以前她觉得时羽也不会是主母,但这两天尊上的态度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冯瑶脚底发冷,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有什么不同了。
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了一个“瑶夫人”的身份,她似乎失去了更珍贵的东西。
常音晚嗤笑一声:“仗着师兄师妹的关系,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不同呢,结果还不是和我一样?”
她虽然也愤懑不满惶恐于这种境遇,但见冯瑶也没讨到好处,心里就平衡了,甚至觉得冯瑶比自己更惨,瞧她那一脸被全世界辜负的样子,真是滑稽又做作。
但在此时,一人匆匆跑来:“哪位是瑶夫人,尊上要见你。”
常音晚幸灾乐祸的表情僵住,接着咬牙切齿,表情很是扭曲,滑稽的人一下成了她。
冯瑶则是心里狠狠一松,露出获得救赎般的笑容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就知道,师兄是在意她的!
那人见她没动:“瑶夫人,请快些吧,尊上等着呢。”
叶姮觉得有些奇怪,见那传信之人一脸焦急,甚至有几分惧怕的样子,这副模样,只有在尊上发怒的时候,底下人才会出现。
正好她也没事,就说:“我带瑶夫人过去吧。”
她能够在神宫内飞行,当即一拉冯瑶,带着她御空而去。
十几息之后,两人就在钟霭宫正殿外落下,冯瑶站稳后理了理衣裙,对叶姮蹲身行了一礼:“多谢姮侯。”
叶姮一滞,无言地看了冯瑶一眼,见她挺着脖子,眼里露出几分受伤后的倔强,心中一时无语。
怎么说呢,那神情好像在说,我在你这受了委屈,我不说,我知道你看我现在又得势了又想凑过来卖好,但我不是那么容易能哄好的,所以我现在要先远着你。
叶姮:“……”从前倒没看出来,这位戏真多。
冰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叶姮来了。”
叶姮一凛,踏进殿中:“尊上,属下路遇瑶夫人,听说您有要紧事要见她,就顺手捎了她一程。”
她眸光一扫,先是看到了向沂,这厮一身白衣洒然而立,朝她投来一个春风般舒朗(骚气)的微笑,她直接无视了,接着目光落在跪在殿中的人身上。那是宪台左司,伏地而跪,神色苍白凄惶,而殿内气氛十分凝滞。
冯瑶随后也进了来,没有注意跪在地上的人,更没察觉气氛不对,眼角微红地向殿上人走去:“师兄……”裙摆如风,声音哽咽,像过往许多次一样,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靠山,要讨一个安慰和拥抱。
云遂却冷然质问:“师祖寿宴当晚,我让人带阿羽去明苑安置,你却中途截走了她,将她带去了我的院子,在那里你对她说了什么?”
他声音太冷太沉,神色又太过严厉,冯瑶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当即吓得一抖,怔怔然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