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莲》卞时雨

7、太一

　　万幸的是这回陈穗自己晕乎乎地爬起来了。崔侃拉起陈穗，嘘寒问暖一番关心，叮嘱陈穗下次传送的时候一定要把眼睛闭起来，呼吸放平稳，然后拉着陈穗就直奔凤娇城的骐骥出行站点。
　　凤娇城的骐骥出行站点比苍洲城的更高大、更富丽堂皇。售票修士的颜值和修为也大大高于苍洲城。
　　给崔侃卖票的女修士一头火红长发，双眸居然是明亮的橙黄色，眉心还有火焰形的花纹。陈穗觉得崔侃是她见过的第一大美人，但这名女修士独特的容貌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崔侃买完票转身就看见陈穗一脸痴迷地盯着售票员，觉得有点好笑，伸手牵陈穗离开，告诉她：“刚刚那名女修是妖修，原形可能是某种火属性的鸟雀。”
　　“妖、妖修？！”陈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她是修成人形的妖精？”
　　崔侃用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嘘，在修仙界可不能这样说话，那不礼貌，天地万物皆有灵。妖修到金丹期就可以化形。”崔侃又昂起下巴指了指其余柜台前的售票员，“看到了吗？那边那名扎双股辫的女修和另一名发色灰白相间的男修也是妖修。凤娇城里妖修特别多，因为城主就是一位合道期的金鹏大妖。”
　　陈穗大受震撼，尽管宋清音跟她介绍过妖修，但她对妖的印象还停留之前在村子里遇到的那只邪恶的鼠妖。没想到凤娇城里的妖修非但不邪恶，还看起来特别美丽迷人。
　　“那、那之前在我们村里作恶的那个老鼠精它也是妖修吗？”陈穗踮起脚，凑近崔侃的耳朵，小手虚掩，轻声问道。
　　崔侃配合地弯下腰，听完笑道：“对，那鼠妖也是妖修。但他是个吞噬魂魄、杀害凡人的邪修。为了阻止他继续祸害凡人，我们必须将他抓起来。那个鼠妖还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因此不能化形。”
　　陈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问道：“那你们就跟县衙里的捕快一样，专门抓坏人喽？”
　　崔侃觉得凡人小孩的思维很有意思，摸了摸陈穗的脑袋，答道：“差不多。不过之前你遇到的几个哥哥姐姐，他们还只是未出师的小弟子，抓捕鼠妖是对他们的试炼。真正追捕邪修、匡扶正义的事情，在太一门里由专门的慎刑堂处理。”
　　陈穗似懂非懂地总结道：“那太一门听起来是个好衙门。”
　　崔侃听了又是一阵大笑。陈穗觉得很无语。宋清音说崔侃已经六十多岁了，他怎么还这样不稳重？

　　原本崔侃要马不停蹄飞四天的路程，在金钱的作用下，一天就结束了。
　　东篱城就在烂柯山脚下，是一座依附太一门而生的超级大城。东篱城内除了孩童少年，几乎都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这些修士或多或少都与太一门有联系。太一普通的外门弟子结丹后便可自行决定去留，不少外门弟子会选择在东篱城生活。东篱城内也有不少修仙世家，其中子弟也多拜入太一修行。除去这些与太一门联系紧密的修士，东篱城也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散修，在此地谋生。
　　东篱城内也一样禁止御剑飞行。崔侃带着陈穗从传送阵点出来后，一路穿过繁华的城区，往西北方向出城。出城后，还可以看到绵延数十里的民居、村落和灵田，仍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烟火气息。
　　崔侃带着陈穗御剑飞了小半刻钟，终于看到了一片巍峨的群山。群山隐匿在一片流动的云雾中，隐约可以从云层缝隙间看到，在湛蓝苍穹中有一抹雪白的山尖。
　　崔侃收了剑，带着陈穗走向山麓处的一个小水潭。崔侃忽然抱起陈穗，笑眯眯地说道：“太一门到了。”陈穗来不及询问，崔侃就带着她跳进了那汪清碧的水潭。
　　陈穗紧张地闭上眼睛，想像中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却并没有出现。崔侃将陈穗放下，好笑地拍了拍陈穗的肩膀，“好啦，睁开眼睛吧，刚才那是法阵的入口，来看看真正的太一门吧。”
　　陈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落在水里，仍旧站在刚刚的山麓处。但是眼前的景象却不再是云雾缭绕模模糊糊，陈穗可以清楚看到群山有五座主峰，其中正中央和西南方的两座山峰最高大。崔侃告诉陈穗，自西南往东北，四座山峰分别叫绍一、翠华、玉凤、灵慧，中央的主峰叫太兴。
　　每座山峰的峰顶都有一些造型各异的建筑，有的恢弘大气，有的玲珑精美。其中太兴峰顶的建筑最为壮观，那是一片宫殿样式的建筑，建筑通体都是雪白莹润的玉石，屋顶却是绮丽的紫金色，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神秘威严的光晕。
　　除了五座主峰外，还有许多高矮不一的小山峰，不少山峰上都有零散的建筑，一些建筑甚至建造在极其险峻、看起来完全无法落脚的峭壁之上。山峰之间到处有御剑飞行的修士穿梭，甚至还有一些形貌奇俊的仙禽异兽。每座山峰上的花草树木各不相同，有些山上萦绕的云雾甚至是彩色的。
　　陈穗这才切实感受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与碧水村完全不同的奇妙世界。

　　崔侃御剑带陈穗飞到了西南面的绍一峰上。一落地，就有许多弟子热情地向崔侃打招呼，崔侃好脾气地一一回应。崔侃本想尽快带陈穗去太兴峰上的问道堂找长老交接，却被热情地师弟师妹绊住了脚。
　　好不容易从师弟师妹那里脱身，崔侃带陈穗走到了绍一峰最东面的悬崖边，那里只有一道细细的铁索连接着绍一峰与太兴峰。铁索很长，靠近太兴峰的那一段几乎淹没在翻滚的云雾中。
　　陈穗虽然不恐高，看到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我……我们要从这里走过去吗？”
　　崔侃见陈穗紧张地拽住他的衣角，忍不住又笑了，“对。所有到太兴峰的路都是这样的铁索。这是为了锻炼弟子的心性。”
　　陈穗开始打退堂鼓了，修行也太可怕了，连走个路都可能摔死。
　　崔侃见陈穗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恐惧一会儿纠结，觉得很有趣，故意没有告诉她铁索下有保护法阵，掉下去的弟子都会被送回绍一峰。
　　崔侃抱起陈穗带着她踏上铁索。陈穗坐传送阵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牢牢攥着崔侃的前襟，双眼紧闭，整个人僵硬地蜷缩着。没想到崔侃走得又稳又快，陈穗刚准备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瞄一眼的时候，崔侃已经走到了太兴峰。
　　太兴峰是掌门居所和行政各堂的所在地，负责管理弟子事务的问道堂也在这里。相较于绍一峰上的热闹，太兴峰要清冷肃穆的多。这里的修士看到崔侃不会热情地叫他师兄，因为崔侃在这里也是小辈。崔侃领着陈穗来到宫殿群东北面的一座楼阁，这里便是问道堂。
　　现在既不是入门大选也不是拜师会试的时候，问道堂比较冷清，前厅只有一名执事值守。执事在查看崔侃的弟子铭牌后，又看了一眼东张西望的陈穗，问道：“原来是容清师弟。此次前来可是因为寻到了资质不错的适龄孩童？”
　　崔侃笑着点头，客气地说道：“正是，还烦请海晏师兄通报一下无妄长老，给这孩子检测一下根骨。”海晏执事也不多废话，让崔侃和陈穗稍等一下，就进入内厢去找无妄长老。
　　过了一刻钟，海晏执事和无妄长老一起出来了。无妄长老是位神色慈蔼的中年人，鼻直口方，身量清瘦。无妄长老笑呵呵地看向陈穗，“这就是容清师侄带回来的孩子？看着就是聪慧的孩子。”无妄长老向陈穗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别紧张，接下来要给你做两个小小的测验，检验你的灵根与经脉骨骼。先放一只手到这块玉石上。”
　　陈穗见这无妄长老看起来十分和蔼，心中也就放下戒备，乖乖将右手放到无妄长老手中一块谛听形状的白玉上。陈穗才将手放上去没多久，白玉就散发出青白两色的光芒。无妄长老笑了笑，收回白玉，道：“是金木双灵根，不错的灵根，无论是修法还是修剑都合适。”
　　崔侃却微微有些失望，剑修追求的极致纯粹，以单灵根为佳，比如他自己就是单一水灵根。金木双灵根也算不错，但在剑修满地走的绍一峰上也只是寻常。不过法修倒是喜欢多灵根的弟子。因为多灵根的修士可以利用五行相生相克的特性推演出千变万化的术法符阵。而四灵根、五灵根又太过庞杂，修行起来较为困难，双灵根和三灵根不多不少，既便于修行又富于变化。
　　无妄长老又取出一个雾气氤氲的琉璃球，让陈穗将手放上去，想像自己的手能像嘴巴一样喝水，尽可能多地吸收球中的雾气。见陈穗一脸懵懂，崔侃忍不住提醒道：“就是之前在碧水村，我给你吃过一颗丹药，想想看当时吸收丹药的感觉。”
　　陈穗其实仍旧没什么头绪，当时吃的时候哪有什么“吸收丹药的感觉”，咕咚一口就咽下去了，肚子里立刻一团火热，害得她还以为自己要拉肚子了呢。陈穗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放到琉璃球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想像自己这一口能将球中的雾气都吸进去。
　　陈穗眼睛闭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感觉，她有点担心自己搞砸了。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琉璃球里的雾气全都消失了，光溜溜的球体玲珑剔透。

作者有话说

　　崔侃道号容清。不太熟的修士彼此之间称道号，后面再加辈分或者敬称。比较熟悉的修士之间会称呼本名。比如崔侃和无妄长老、海晏师兄都不熟，就称呼他们的道号。之前洛骄、宋清音等人因为跟崔侃混熟了，所以叫他崔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