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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解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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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芷呼吸发紧,她抬起蝶翼般的睫羽,震惊道:“这……”
赵嬷嬷眼见她的模样,小声说道:“咱们二公子啊,是府上云姨娘所生,那位姨娘本是老夫人安排在国公爷贴身伺候的丫鬟,趁着国公爷醉酒,爬了床。这之后更是趁着国公爷出征,哭到郡主面前说自己已怀有身孕,求郡主放她一条生路。郡主当时还怀着身孕,这云姨娘的心思何其歹毒!”
沈听芷捏紧帕子,侧着脸小声听着。
窗外的日光透过海棠纹的花窗落到她面颊上,照的她面上的细小绒毛,纤毫泛着浅淡日光。
侯门大院的深宅里头,总有那么几桩不能为外人道的旧事。这些在离家前,母亲便与沈听芷讲过。
纵使知晓这般道理,在实打实听到时,沈听芷还是有些诧然。
赵嬷嬷叹口气,唏嘘道:“后来,这个云姨娘费尽心思想落郡主的胎,抢先生下国公府长子,不想弄巧成拙,反动了胎气,还没足月就生下二公子,自此落了病根,没几年就被二公子害死了。”
沈听芷微怔道:“被害死了?那般小的孩子,如何能害死一个姨娘?”
赵嬷嬷凑近一点,小声道:“当年伺候的丫鬟亲眼撞见二公子从云姨娘床边离开,云姨娘就摔手断了气。才七岁啊,便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亲生母亲死在面前,能是什么心思纯良的好人呢?”
沈听芷有些迟疑,轻声问道:“可还有什么人见着没有?”
赵嬷嬷摇头道:“没有,国公爷不常去云姨娘的院子,郡主气性高,更不会在那边安插眼线,整个暖香院,就只他们娘两二人,并两个扫洒的丫头婆子。”
沈听芷抬起眼,追问了句,“之后呢?”
赵嬷嬷愣住,“什么之后?”
沈听芷摆弄着袖沿上的刺绣,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云姨娘过世之后,二公子被寄养在了何处呢?”
赵嬷嬷嗤笑道:“他倒是想被寄养到嫡母名下,但郡主膝下已有了大公子,大公子文采斐然资质卓越,郡主又怎会将他接到院中给自己添堵?”
沈听芷不解道:“那老夫人呢?”
赵嬷嬷笑道:“郡主毕竟是雍王嫡女,老夫人如何会为了一个丫鬟所生的孩子开罪了郡主呢?”
沈听芷蝶翼般的眼睫轻扇了扇,“那不是没人管他了?”
赵嬷嬷叹口气道:“他倒是个有心思的,之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跟着国公爷进了军营,短短几年便得了国公爷青眼,率领三军,做了个将军的虚职。”
沈听芷虽没做过官,但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大致知晓大业的官职中,将军不应只是个名声才是。
赵嬷嬷见她不解,便一并说道:“他出生卑贱,又有个郡主嫡母,大公子都尚且只做到五品,若给他封个三品两品的将军侯爵,岂不是打郡主的脸吗?”
沈听芷垂下眼睫,默了声没再接话。
正巧传膳的丫头进来通传,赵嬷嬷站起身,“瞧,都忘记了时辰,姑娘快净个手匀个面,该用午膳了。”
沈听芷点了点头,提着裙角下了塌。
午膳共一碟松鼠鱼,一碟清炒百合,一碗芙蓉鸡丝粥,并一碟松软金黄的栗子糕。
赵嬷嬷轻笑道:“这是老夫人特地命小厨房准备的,说姑娘赶路辛苦,宜用些清淡落胃的吃食。”
沈听芷执起箸筷,思索后轻声说道:“今早去的匆忙,忘记将母亲给老夫人调配的药剂带过去了,嬷嬷可否替我跑一趟?”
赵嬷嬷忙道:“有什么事,姑娘只管吩咐便是。”
待用过午膳,赵嬷嬷打发婢子收拾用具,沈听芷带着青兰回到库房,取来钥匙将从扬州带来的行李一一打开。
程氏心疼女儿,所有能想用上的,都给沈听芷备了十足十的量。
单是出门在外可能用到的汤药,便装了整整两箱。
青兰将药材从箱中翻出,沈听芷拿起闻了闻味道,单拎出了两副放在一旁。
她指着放在旁边的另外一堆,“这些包起来给老夫人。”
青兰问道:“这两副可需一并包起来。”
沈听芷摇头道:“不用,那是给赵嬷嬷的。”
青兰嗳声应下,将药材打包好,带好另外两副一起出了库房。
等回到院中时,赵嬷嬷已经等在一旁了。
沈听芷走上前,示意青兰将药包给她,“这是我母亲在扬州特地为老夫人调配的安神药,劳烦嬷嬷替我交给老夫人。”
赵嬷嬷应声接过。
沈听芷又拿起另外两副,堆到赵嬷嬷手中,“这两副,是治风寒的伤药,嬷嬷且每份分成三份煎服,伤寒之症不消两日便能大好。”
赵嬷嬷喜笑颜开地接过,“难为姑娘记挂这老婆子,老婆子这就去。”
沈听芷却叫住她道:“嬷嬷且休息片刻,用过午膳再去。”
赵嬷嬷险些老泪纵横,“姑娘可真是个心善的。”
沈听芷有些愧疚地笑道:“是我连累嬷嬷受了风寒。”
赵嬷嬷却笑道:“姑娘能想着老奴,是老奴的福气。”
沈听芷这才开口道:“嬷嬷,有一事可否请嬷嬷问问老夫人?”
赵嬷嬷喜笑道:“姑娘且讲便是。”
沈听芷弯眉笑了笑,“我今日逛园子的时候,看到西边有座院子落败荒废,若是放任不管,恐怕坏了府中景致。不若给老夫人说一说,遣派几个丫头奴仆过去当差,清理清理也是好的。”
赵嬷嬷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
这边赵嬷嬷将沈听芷的话带到,谢老夫人在一片药香中叹了口气,“罢了,总归是国公府的公子,总不能做的太叫人笑话,你选几个得力的奴仆过去。”
赵嬷嬷担忧道:“只是那边那个样子,就算分了人过去,想必也留不住人。”
谢老夫人疲乏地闭了闭眼,“且吩咐下去,小厮奴仆要另寻出处,也是他们的本事,何苦管他。”
赵嬷嬷喏声应下,回去与沈听芷回了话。
接下来几日,沈听芷夜里再也没做过那等梦。
心渐渐放下,精神也渐渐修养起来。
就算只穿着些淡青霜白的素净衣裙,也挡不住眉眼间愈发娇妍的艳色。
这日天晴,沈听芷带着青兰整理从扬州带来的药材,一一翻晒。
沈听芷从中挑了几副安神养颜的,吩咐青兰给永泰郡主送过去。
等青兰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永和公主给沈听芷递的帖子。
鎏金的赤色请帖上,盖着公主的私印,请她三日后前往公主府同赏西域进贡的掐丝菡萏。
沈听芷合上帖子,两道柳叶般的细眉微微蹙起,神色有些忧虑。
青兰问道:“姑娘在担心什么,有公主与姑娘一道,姑娘应该高兴才对。”
沈听芷却轻摇了摇头,“世家大族尚且波谲云诡,何况勋贵宫廷。”
这赴宴的第一道见面礼,便是难题。
永和公主是圣上的第十三女,还未及笄就赐了公主府。
在上京城贵女中堪称一等一的尊贵显赫。
这送的礼,不能是珠宝玉石,亦不能是书词字画。
前者公主自是不缺,后者太出众易树敌,太平庸便上不得台面。
思索了半日,沈听芷终于决定做些闺阁之物。
如今尚有三日,打两条络子真好不过。
青兰听闻笑道:“姑娘的络子打得新颖又细致,公主定会喜欢的。”
沈听芷想了想,“不知上京城中时兴什么布料款式,你去与赵嬷嬷说一声,我们出门去看看。”
赵嬷嬷命人备好马车,叮嘱了一个得力的丫鬟跟着沈听芷与青兰一同过去。
青兰拿了身豆青绣海棠枝对襟襦裙,配了桃红绣海棠花边的罗裙,垂一条浅杏色束带,白净的面颊未施粉黛,只在唇间轻点了些胭脂。
罗裙松软,行走间,如流云翩跹,更衬得少女脖颈纤细,腰肢柔软,不盈一握。
新派来的丫鬟都快看呆了。
沈听芷接过青兰递来的幕篱,遮在头顶,款步上了出府的马车。
国公府的马车行驶平稳,很快便来到市集之中。
沈听芷下了马车,由丫鬟引着,寻着上京城中最时兴的铺子。
丫鬟虽是新派来的,但也是个机灵的,将上京城中时兴铺子一一列举。
沈听芷开口说道:“先去看看成衣铺子吧。”
宫中的衣服虽由尚衣局司掌,但出宫的宫人往往会寻着铺子做宫中时兴的款式。
若是顺利,她还能打听到十三公主钟爱的颜色款式。
只是成衣铺门口,便听见里头一片吵嚷。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摇着扇子,揽着一个衣衫薄透的女子大声叫嚷道:“这开门做生意,你既做不出来本世子要的衣服,留在这京中还有什么用?来人,把店给本世子砸了,将他们赶出上京!”
沈听芷顿住脚步,问身侧的丫鬟道:“这是谁?”
丫鬟小声道:“这是左相独子裴定裴世子,向来是个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主,姑娘,不若还是走吧?”
沈听芷点了点头,上京城中之事,远不是她能掺和的。
正准备转身离去,店中忽飞出一道黑色砚台,直直往青兰面门而来。
青兰惊呼,却被吓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沈听芷想也不想,拉着青兰躲闪。
那砚台斜斜飞出,掀起沈听芷头戴的幕篱,闷声落地。
和煦春风里,少女青丝微散,一双受惊的潋滟秋水眸清凌水润,青枝般的肩颈微微起伏,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裴定轻咦一声,上前拦住沈听芷去路,“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啊?走得这么急,不若去本世子的府上坐坐?”
沈听芷后退了半步,“裴世子,请自重。”
裴定哈笑道:“既然知道本世子的身份,识相点,跟本世子走吧,本世子高兴了,与你做个良妾当当,如何?”
沈听芷转身就走,不与他纠缠。
却不想左相府的随从立刻将她们围起。
裴定嚣张地大步上前,抬手向沈听芷伸去。
沈听芷浑身僵硬,面色发白,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颤抖。
当年的梦魇仿佛又在眼前。
同样嚣张的语气,同样狰狞的胖脸,拉着她的胳膊,要拖进马车,发卖到供人狭弄的倚红楼中做瘦马。
对面阁楼上,玄衣绯领的少年墨发高束,侧过昳丽俊逸的面庞看向街中。
他的对面,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面容冠玉,气度从容。
男子也看到了下头的原委,轻叹了声,“左相府越来越不知收敛了。”
话刚落定,回头便见面前的位置没了人影,男子微愣,随即轻笑了声。
就在沈听芷几近窒息之时,一条长椅飞来,狠砸在裴定胸口。
裴定倒飞而出,砸到街边的青钻墙上,重重摔下,咔出一口血。
他狠狠抬眼,大喊道:“谁?”
一道硬拔的身影从天光处出现,他身姿挺拔,面容俊逸,依旧玄衣绯领,腰坠一块白玉。
脚步轻移,墨发在腰后轻轻晃荡。
裴定气急,“是你!”
谢时宴没有说话,只缓步走向沈听芷。
侍从们面面相觑,被他周身冷沉的杀气镇住。
裴定气急败坏道:“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随从们回过神,当即将谢时宴密不透风地围将起来,一拥而上。
拳拳到肉的声响破空响起,侍从们倒飞而出,被丢的七零八落。
而站在正中的那人,身姿不变,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
在沈听芷看不到的角度,他略微挑眉,冷声道:“还不滚?”
裴定被人搀扶着落荒而逃,“谢时宴,给爷等着!”
谢时宴转身,走到沈听芷面前,垂下眼睫看着她,温声关切道:“嫂嫂可还好?”
沈听芷愣愣摇头,尽量平复着语气道:“无事。”
她迈步走出,却发现脚下已然瘫软。
谢时宴伸出手,将她扶住。
沈听芷顾及众人,推开他道:“我能走。”
谢时宴却略微弯下身,将少女打横抱起,将她带到马车上,对车夫吩咐道:“回府。”
沈听芷挣扎着想要从谢时宴的怀中挣脱,但手脚隐隐发着颤,连语声都在发抖,“你放开我。”
谢时宴将她禁锢在怀中,一言不发,亦一动不动。
只将她圈手环住,轻声安慰道:“没事了。”
沈听芷靠在少年胸膛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响在耳畔,沈听芷紧绷的心弦渐渐松下,竟然伏着他的胸膛低低啜泣起来。
昏暗的马车内,谢时宴身上浅淡的檀香被少女泪水打湿,黏腻地沾染在少女微红的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沈听芷渐渐敛了低泣,她拭了拭眼角残余的泪水,这才轻声说道:“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
谢时宴动了动身,紧实有力地触感让沈听芷浑身一僵。
她这才发觉,她竟然正坐在谢时宴的腿上!
孤男寡女,共乘马车,还抱成这个样子。
马车微微晃荡,沈听芷明显感觉到少年的身形也微微晃荡。
她面颊红透,低低垂下脑袋,紧咬着唇道:“你放我下来!”
沈听芷原本以为,谢时宴会继续僵持着。
却不想他立刻便松开了手。
沈听芷抓住沿框,打着颤站起来,挣扎着坐到一旁。
好容易熬到了国公府,沈听芷立刻掀起帘子,跑进了知春园。
赵嬷嬷看到沈听芷这么快就回来,还有些惊讶,她上前扶起沈听芷,“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看到她裙摆上的血迹时,赵嬷嬷惊声道:“姑娘,你受伤了!”
沈听芷扶着赵嬷嬷的手,偏头看到了从腰后到裙摆处,红色血迹像是绽放的海棠般,靡艳了一地。
沈听芷愣了愣。
半晌,她才道:“我没事。”
赵嬷嬷着急道:“怎么会没事,哎哟,这么多血!”
沈听芷垂下眼,捏紧手心。
这些血,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