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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事第三章 ...

  •   两年,过得很快,我们升上高三,媳妇终于熬成婆,如今我们是这个学校离出口最近最能马上看到前方光亮的一批人了。小萝卜头也长成了大萝卜头,段溪源高一了。
      没错,我们现在不叫他弟弟开始叫他名字了。自从跨越初三这条天堑后,他来到了我们高中部,和我们一样,穿蓝色的校服外套。我们失去了从前居高临下的优势,开始属于同一个阵营。
      要知道,高三和高一的差别绝不等同于高一和初二的差别,前者差的是量,后者差的是质。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也没有固定的交集,明明我们学校初高一共六个年级拢共几千人,段溪源却一直像颗小卫星似的,围绕在我们身边。准确来说,是围绕在我们中的冉双成身边。
      这个秋天,我们都觉得,差不多到了收获的季节。十六岁,不小了,在美国,十六岁都可以开车了。于是我们纷纷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心态鼓动冉双成先下手为强,而她眼皮一掀回答道,“敢问各位都是些什么变态?”
      这时,那位曾经神助攻的有过被难产经历的友人B头发一甩,兰花指一拈,细声细气,又开始发言了,“哼,你没这个心,可架不住那小子有这个意呢!要不然,他一个一直混校篮球队的人,干吗一开学就加入广播部,还不是看在你这个即将要退休的老部长的份上?”
      我们纷纷亮出大拇指,“精辟!”
      回想当初的广播部新人选拔,冉双成作为即将退休的老部长,亲自坐阵。因为广播部手握每天下午休息时间播放曲目的决定权,在新生间一时成为众多社团中的香饽饽,名额十分抢手。
      当天为了测试各位同学的音色条件,会要求他们进行一段朗诵。段溪源选了李商隐的《锦瑟》进行表演。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还是冉双成这么久日子来第一次听这个人认认真真说普通话。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还真是音色泠泠如溪涧。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日暖玉生烟。
      一直在冉部长手里晃动的笔掉到了桌子上。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段溪源深情款款地念完了诗,徐徐悠悠地收起了韵,朝冉双成的方向挑眉笑了笑。事后这一幕在广播部的老人们中间被称为新人学弟公然用美貌走后门当众对部长放电。
      段溪源毫无疑问通过选拔,面试结束后,和冉双成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声控属性的冉同学还没有从方才段溪源那动人音色给她的冲击中走出来,脸上甚至红晕未消。
      于是,某些熟悉的感觉好像又死灰复燃了,某些已经枯萎的念头好像又悄悄返青了,已经是一个成熟高三生不久后就成年的冉同学情不自禁有些花痴了,“没想到你声音那么好听啊,以前都没发现。”
      面对学姐兼部长的赞美,段溪源嘴角弯弯,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微微蹲下用肩膀撞了撞冉双成,用那熟悉的腔调开口了,“晓得我为啥不讲普通话了哇?我怕把你迷死!”
      所有美好感觉暧昧心情一秒撤退,冉双成的太阳突突地痛了起来,她加快速度赶紧离开,“又来了又来了,打扰了打扰了。”
      广播部实行排班制,在冉双成的带领下,部内作风十分民主,会让新进来的后辈们自己选择想要合作的前辈。一般来说,新人们在初期总是较为拘谨,也担心选了一个怠慢了另一个,所以大部分都是摇摇头乖乖听安排。当冉双成看到自己和段溪源排在一起后,很是怀疑负责排班的副部长抱着吃瓜心态坐等一出好戏,副部长指天发誓大喊冤枉,“部长!真不是我!虽然我也很想看戏!但是绝对是他自己要求和你排一起的!不信你去问他!”
      冉双成,当然是没有去问的。
      于是,每周三的下午,又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分外愉悦的日子。因为我们总是可以通过校园广播,听到这对搭档装模作样一本正经互称对方溪源双成,接话递话互相礼让。
      那场景,真可以说得上是相敬如宾。
      高三到底是紧张起来了,虽然我们都不是那种成绩比天大的学习派,但在大家都争分夺秒的气氛中,也很难不被感染到。冉双成按照和家里的约定,还是退出了广播社,学生会的事务,也大多交到了后辈们手上。上课的时候腰背笔直,认真听讲。
      仔细想一想的话,她其实跟我们这些友人ABCD不太一样,她比我们聪明很多,用功很多,考试排名也靠前许多许多,在家里是乖乖女,在学校是身兼数职深得老师信赖的优秀学生干部。
      也许短短此生干过的最出格的事,就是脑子一热拿着情书差点和一个中二小孩告了白。
      而曾经的那个中二小孩升到了高一,终于和我们穿上了同样蓝色的外套,总是有事没事地往楼上跑,在每一个冉双成因为考试没得及去食堂吃饭的中午或下午变着花样地给她带吃的,但每次的理由都不换,“哎哟,我买多咯。”
      转眼,高考只剩最后一个月。五四青年节那晚,学校举行文艺汇演,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在上头演,我们高三的坐在最前排看。因为紧邻高考,所以学弟学妹们的很多节目都在最后表达了考试顺利马到成功的美好祝愿,一时间,叫我们这群毕业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感到自己是万众瞩目的校园主角。
      晚会的流程较为简单,在这个关口,大家的衣衫都比较朴素,形式也比较低调,很多都是穿着校服就上去演了。段溪源被选为了晚会的主持人,在上面串场时冉双成同学坐底下看着,脸上带着一丝这些日子来被月考周考模拟考反复熬煎属于高三人的疲惫与沧桑,朝我们感慨道,“日子真是快,两年前我们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毛孩呢。”
      “拜托,”友人B同样看破红尘脸淡淡道,“两年前他也182了,哪里小了?”
      不负众望,在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校园人气一直很高的段溪源同学终于上台表演了。
      他终于在这一天拾起了他的老本行,和他的三个兄弟伙一起,用充满灵魂的四川方言,给台下的大家表演了一段妙趣横生高潮迭起的群口相声。冉双成一边按着太阳穴摇头感慨这是个什么人啊一边捂着肚子笑得要断气。
      表演结束,四个十分帅气的小伙子齐声祝学长学姐们高考顺利金榜题名,赢得台下一片掌声。本来兄弟们都要下去了,这时段溪源忽然拿起话筒对我们班这个方向说,“冉双成,你要好好考哦。”他把话筒移开,又笑着说了句。
      友人B观其嘴型,破译为:考不好就不要回来见我咯。
      然后,然后台下的观众就沸腾了。有好事者开始鼓掌起哄,有人喊“在一起”,有人喊“嫁给他”,各方声音此起彼伏如同竞价直到一老兄以一句“早生贵子”一骑绝尘杀出重围。
      相声算什么?小到初一大到高三,整个青春期的人们最想看的都是八卦。

      高考结束的当晚,按照古老的惯例,当然是班级聚餐。古老惯例里的固定节目当然还包括,喝点酒,洒点泪,拥抱嘶吼感恩师友。冉双成当晚也淡淡饮了几杯,浅浅红了眼圈,想到家里狗还没吃晚饭,于是提前和我们作别,一个人有些伤感地回家去了。
      经过学校时,遇到正下晚自习的段溪源。段溪源刚骑上他的自行车,正准备要走,看到冉双成就把一条腿放下来,朝她扬了扬下巴,“上来嘛,我送你。”
      冉双成笑,“拜托我们根本不顺路好吗?”
      “没得事,我就当健身咯,快上来。”
      冉双成坐上后座,要伸手抱他的时候忽然犹豫了,看背影他完全是个大男生了,校服短袖被夏夜的风吹得紧贴后背,透出清晰漂亮的蝴蝶骨,外套随意扎在腰上。
      “嘿,把我抱到起噻,你想摔下切哦?”
      到了冉双成家,她家狗好像已经饿得在屋里挠门了,但冉双成一摸口袋,发现钥匙没带,给她妈发了消息后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等待。段溪源陪着她一起等,两眼发光地盯着秋千,冉双成笑一笑,从秋千上起来,果然段溪源一秒扑来坐了上去。
      已经毕业已经成年已经成熟地把头发放下来的冉同学坐在一边的台阶上,默默地看着那边沉浸于荡秋千的快乐中的男孩,忽然很想问他知不知道在高三内部流传着高考结束的当晚是最好时机的告白秘诀,她甚至在几杯淡酒的化学作用下有亲身试验一把的冲动。
      好在这时,她妈回来了。
      冉双成正常发挥,考上了省大,省大和我们念书的城市就一个小时的高铁。去大学报道前一天,作为对段溪源这两年来对她的照顾的答谢,冉双成把自己亲手整理的复习资料去粗取精反复筛选后送给了他。当天冉双成顶着三十一度的烈日,打着车亲自上门献宝。她在门外把箱子一递,拍了拍手,“这个——就当高三最后一年吃你那些饭的饭票了。”然后转身就走,背影流露出迫不及待拥抱新生活的热切。
      段溪源喊住了她。
      “怎么了?”
      开学就高二独木桥还没走到一半的弟弟抱着一箱子复习资料看上去何其无辜又何其可怜,他往自家门边挪了挪,低下头,“你在大学......莫和别个男娃儿耍朋友嘛。”
      冉双成愣了愣,然后笑出声来,“神经病。”接着她收起笑,举着伞在太阳底下站好,隔着一段距离说,“知道了,好好学习吧你!”

      念大学我们这一群人都没有出省,紧密团结在冉双成的周围,始终以研究她的八卦为学习生活的第一要义。
      果不其然,开学不久她就有艳遇。据那天去冉双成学校蹭饭的友人B反映,当天在图书馆,她们真的在图书馆窗边看到了一个柏原崇,那阳光,那风,那纱,那脸蛋,一切好得不能再好。冉双成当天要借的书,正是对方手里看着的那本书。
      友人B将偷拍的帅哥照片发在群里,一众姐妹惊为天人,几欲绝倒。
      他们因为借书的这段缘分相识,对方是冉双成同系的学长,还是一个读书社的。学长明显对冉双成有意,发出过好几次一起去看话剧听音乐会的邀请。大家纷纷感慨,姻缘来了挡都挡不住,她冉双成十六岁时就开始在等待着的命中注定,时隔多年,终于在今天出现了!
      但冉双成最后却拒绝了学长含蓄的示好。
      众人又惊又疑,纷纷捶胸顿足,“Why?!他不是你从十二岁开始就期待着的百分百恋爱对象吗?帅哥不是拿来这样糟蹋的!”
      冉双成托着下巴,嘴角一扬笑得有点甜蜜又有点嘚瑟,“我答应了别人的,在大学呢——不、和、别、的、男、娃、儿、耍、朋、友。”

      两年后,故事的主角,男娃儿段溪源也考到省大来了。
      按照他的高考分数,报省大其实是有点可惜的。不过我们的段同学言之凿凿,情之切切,声称这是出于对家乡的热爱,还放话说出了四川哪都不去,真叫一众心知肚明的老乡们听得纷纷动容泪洒嘉陵江。
      据新娘后来在婚礼上回忆,他们正式交往的那天,是一个很平常很平常很平常的日子。
      初秋的校园,阳光穿过树叶照亮路面,身边上课下课的同学们来来往往,两个人并肩走在长满梧桐树的主干道上。
      他突然一蹦,跳到她面前,笑起来,眼睛亮亮,牙齿白白,喊了她的名字,“哎,冉双成——”
      你要不要和我耍个朋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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