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盛倾

8、第八章 无怨（七）

　　夜渐渐深了，城焕始终未曾传来消息。月夭回到竹屋时，眉生正披着一身月华站在屋前等他。
　　“你怎么还没睡？”月夭看了一眼倚在屋前柱上的少年问道，“你在等我？”
　　眉生见月夭回来，连忙直起身走上前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眉生见先生迟迟未归，有些担忧。”
　　“我没事，你回去睡觉吧，此事与你无关。”月夭摆摆手，绕过他便要走。
　　“容眉生斗胆。”眉生突然拦在了月夭面前，嗫嚅着开口，“眉生不知先生有何急事，但求先生可否先随我下山救救白生，无论是何代价眉生都无怨无悔，只求先生救救无瑾吧。”说着便直直地跪在了月夭面前。
　　月夭皱起眉，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透出些不耐来：“月青山的规矩就是我，我说没空就是没空，你若是等不了，便去找其他人吧。”说着便要向后山走去。
　　“不，不是的。”眉生急了，他急急地拽住月夭的衣角，切声道，“眉生等得了，可是无瑾，无瑾他中了巫术师的招，一直昏睡不醒。白老夫人说，只有先生您能救他。先生，眉生什么都没有，只有这贱命一条，眉生把命给你，只求你救救无瑾吧！”
　　“巫术师？”月夭脚步一顿，低头看向眉生，“你那个什么白生是因为巫术师昏睡不醒的？”
　　“是，是的。”眉生急声应道，“是临安候找来的巫术师，不知道做了什么，白生从临安候府回来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临安候？”月夭咬了咬牙，“他在哪？带我去！”
　　“先生，您，您答应了？”眉生一愣。
　　“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带路！”月夭气急，伸手一把拽起跪着的眉生就使了个诀往长安城内飞去，“快告诉我那个什么劳什子临安候在哪。”
　　月青山几百年来都过着与世隔绝，相安无事的日子，偶有访客，也不过是些老友或是前来求神的可怜人。世人皆道月青山是祥福之地，是上苍庇佑世人之所，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恭恭敬敬，虔诚相待。而月夭生性单纯，世人敬他三分，他便护佑世人。如今扶幽莫名其妙地被打伤，又有凡人受其所害，既是有人意图不轨，试图搅乱这太平盛世，他也不在乎教教那些人，什么是规矩。
　　月夭带着眉生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临安侯府，在侯府西院找到了那个巫术师。彼时，那个巫术师正拎着城焕的脖子要将其扔进烧的正旺的炼丹炉，炉子的边上还绑着数十只小妖，束缚着手脚，嘴里还塞着破棉布，只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看到月夭闯进来，纷纷挣扎着要扑过来，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月夭一时间怒火中烧，扔下眉生抓起将腰间的铃铛扔了出去，铃铛化成一把长剑，直直砍向那个巫术师。那人一惊，连忙松开城焕闪向一边，扬首怒骂道：“哪来的小屁孩，这可是临安侯府，岂容尔等擅闯！”
　　月扬的阻挡使得城焕得以脱身，他捂着脖子快步来到月夭身边，歉声道：“城焕辜负了先生所托，还请先生责罚。”
　　月夭气急：“命都差点没了，还责罚责罚，你是不是蠢！”
　　“先生？原来你也是个妖怪。”那巫术师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咧嘴一笑，伸手抽出背上的拂尘，狞笑道，“来得正好，既然你不怕死，自己闯进来，那便和这些小妖一同留下吧！”
　　月夭抬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老道，你可知修炼邪术有损寿元。”
　　“无知小儿，此乃仙术，何况这世间妖魔鬼怪统统都是邪物，老道我是在替天行道！”
　　“你打伤扶幽，夺走他的一魄，又抓了城焕，要取他灵魄。还有这一众小妖。”月夭沉声道，“说什么替天行道，分明是在炼制摄魂丹。”
　　“你，你知道摄魂丹！”那巫术师一惊，“你到底是何人？”
　　月夭不理会他：“你从何处得知的摄魂丹的制作方法，你背后有何人！”
　　那巫术师咬了咬牙，突然手上发力一甩拂尘向月夭袭来，暗器从拂尘中飞出，月夭冷笑一声，微微侧身一躲，那匕首便擦着月夭衣角而过，竟未伤到月夭一丝一毫。那老道心中一惊，自知不是月夭对手，旋即转身向眉生袭去。再说眉生自打被月夭拖着飞入临安候府后便有些惊慌导致失了神，再加上月夭与老道的一番对峙，和那群被捆在炼丹炉边显出了原形的群妖吓得不轻。思绪混乱尚未理清的他怔楞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匕首向自己袭来，双脚却像钉在原地一般，忘了躲闪。
　　眼看匕首就要划上眉生的脖颈，一道灰影闪过，刀落在了城焕的背上，血溅了眉生一脸。
　　“城焕！”月夭大怒。
　　眼见那巫术师一击不成，自知不敌便要越墙而逃。谁料那小小的侯府侧院平地起了一阵狂风，风中雷声阵阵，风雨交加，狂风电雨中响起了一声怒吼声。那老道只觉耳朵一阵轰鸣，原先那小小的八岁孩童忽得摇身一变，成了一只体型庞大的独角巨兽，乍一看竟与那古画中的麒麟一模一样。
　　那巫术师挣扎着要跑，月夭岂肯，不过一瞬，那独角巨兽一步横跨了整个西院，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那巫术师吞了下去。眉生只觉一阵恍惚，那巨兽重又成了那八岁孩童的模样，摸着小肚子气呼呼地说道：“又柴又老，真难吃。”
　　眉生自幼便生活在戏班子里，何时见过如今这般场面，怀里还抱着个血流如注的城焕，鼻间萦绕的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又忽见月夭原身，只觉神情恍惚，拼命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你不是，不吃人吗？”
　　月夭拍了拍脑袋，懊恼道：“饿了太久，一时间又气晕了头，没控制住。你莫担心，我已经许多年未曾吃人了，这次不过是个例外。”接着又拍了拍眉生的肩，轻声道：“城焕伤的颇重，我扛不动他，就劳烦你背他回竹屋了。”说着冲眉生咧嘴笑了笑，捏了个决放了炼丹炉边的一众小妖，随后便背着手，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悠悠地走出了临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