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生》源远无长

80、游玩

　　海盛梅一脚将他踹翻，“三条人命啊。”

　　可是这到底也怪不得海掌柜。他愤恨道，“真是杀人不见血，怪不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理寺的牢狱再多，也关不尽天下的畜生。”

　　“这事，今日便到此，若是你所说不假，追究不到你。若是有半点虚言，莫怪我不客气。”周君宴道。

　　海掌柜交代了替他传话的小二，周君宴派了侍卫去寻，得到的消息却是这小二早些年见得了痨病死了，时间身份对得上，只是又是死无对证，一桩无头案了。再耽搁下去，也查不到更多，周君宴无奈启程。

　　海盛梅提前一天赶来刘安县，他同行的还有家中老母和半月侄儿。

　　收拾东西慌慌张张的，她原想着跟猴儿告个别，不想被催着早一日出发了，未曾告别。现在在这里见到侄儿，如何不叫半月喜出望外？她真是对周君宴感激不尽。

　　她转头看向周君宴，却见他脸上神色不好，她心中一沉，跟海母请安问候，将猴儿送到房中，便来找周君宴。

　　“为何不高兴？你查到了什么？”半月牵了他的手问道。

　　周君宴思索片刻，告诉了她实话，“醉仙楼掌柜听到张铁柱将事情推到你家头上，便让小二去你家关紧门户小心防备，黎金玉将张铁柱打得半死，在他身上泼了油，给他迷烟火折子。”

　　半月听了手发抖，周君宴搂住她，不一会儿便觉衣衫湿透，他去看，半月满脸泪痕，她恨声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畜生。这世上可有专门收拾畜生的法子？”

　　周君宴陪着她的背，轻声哄道，“自然有。我周君宴会借一把快刀，将他千刀万剐。只是如今，广平侯势盛，等他倒了，我必添一把猛火。”

　　半月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回去，打起精神道，“我等。我半月等得起。少爷一路奔波，不如先歇息一下。”

　　“等到马车上睡一觉。我还须去一趟万行商铺。”周君宴道。

　　万行商铺便是三皇子的产业，这些年走南闯北，很是积攒些名声，三老爷将自己大掌柜的信物给了他，周君宴见了此地掌柜。掌柜的看见信物十分激动，道跟三老爷也相熟，凭此印能取店中一半的存银。知周君宴让他打探当年的纵火案，承诺定好生探查。等此事办妥，他才坐上马车启程。

　　海家雇了一辆马车，海盛梅也无钱两雇侍卫，朝中派的人还未来，他便先出发了，只雇了一辆马车，带了老母和猴儿，挤在一间小马车上。如今两家并作一起，周君宴、海盛梅和猴儿三人坐了一趟，海母和半月、蜜枣三人坐一辆，海家雇的马车原路返回京中，原是要到汉阳，如今只到洛阳，银两也不退，倒是让赶车的人欢欢喜喜。

　　海母一头白发，衣衫灰不溜秋，神态却和蔼，可是半月如何敢小瞧她们，毕恭毕敬叫了老夫人。

　　海母笑道：“老身一个孤寡婆子，叫什么夫人，你这丫鬟长得水灵，若是不见外，叫我一声大娘便是。”

　　半月连忙摆手，“使不得，海大人跟我家少爷同僚，我这做奴婢的万万不能失了礼数，给我家少爷丢了颜面。”

　　海母笑道，“你们高门大户，规矩忒多，我这老婆子懒得跟你歪缠，你想叫便叫吧，我厚着脸皮应了便是。长得可真水灵哦。”她摸了摸半月的手，啧啧赞叹，“跟豆腐块儿似的嫩出水。也怪不得周大人喜欢。”

　　半红月着脸道：“老夫人过奖。听说川蜀多美人，夫人到时候只怕挑花了眼。”

　　“借你吉言啰。”海母笑得眯了眼，“也不用太过好看的，好看的不中用。我海家小门小户的，多些陪嫁，性子和善的，才是正经。”她说着，摸了摸半月身上的料子，“真滑溜，又透气，值不少银子吧？”

　　半月扭扭身子，有些不适，“府里发的分例而已。”

　　半月并不十分喜欢碎话，平日里宁愿读书写字，偏偏海母话多，拉了她说东说西。她十分和气，也不摆架子，半月不愿扫她兴，便是回答得简略，说了两天，也口干舌燥的。好在到了汉阳城，便改走水路。

　　周君宴将半月牵下马车，“海兄待会儿去集市卖马匹和马车，我们在汉阳城转转。此地自古便是繁华之地，鱼米之乡，三千湖泊，万丈高楼，莲藕、大闸蟹、鲈鱼，水中鲜物，数不胜数。”

　　半月想了想，问道，“那有仙人路过的黄鹤楼，可是在汉阳城中？”

　　周君宴点头，“正是此地。坐了许多天马车累了吗，可有力气去登高？”

　　“难得路过，岂能错过？我去问问海老夫人，看她老人家可愿一起？”半月找到坐在石头上歇息的海老夫人，问她可愿去爬黄鹤楼。

　　老太太摆手，“不去了，不去了，我这把老胳膊老腿，都坐散架了。你们年轻人去玩，我去找个客栈，想睡个踏实觉回回神。再说你们年轻人亲亲热热的，我一个人老婆子跟着，多扫兴。”

　　半月听了不免脸红。海老夫人最喜欢打趣她，看她羞笑，心中赞叹，真真珠玉一般的丽人。

　　侍卫找人打听，也有些路途，便雇了一辆马车。

　　“客官，老汉只能到这，此处地势已是很高，仙人楼共五层，登高可看见江水连绵，楼上有祈愿钟，敲一百零八下，此生无病无灾。山脚还有卖油纸伞、木头娃娃、鲤鱼灯、木雕等小玩意儿的店铺，客官若是得空，也可转悠，在外地可见不着。最后在黄鹤酒楼中点一壶仙人醉，一道团头鲂，一碗珍珠鱼丸，一盅莲藕炖排骨汤，这一趟便圆满了。”

　　周君宴付了银子，笑道：“老丈不光自己做生意，还要给别人家拉生意，真是厚道人。”

　　老汉笑道，“多谢客官，老汉可不是为旁人，为的是坐我车马的客官都能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周君宴朝他拱手，一边牵了半月的手攀爬，一边道：“此地九省通衢，自古商贾繁华，便是城中老汉，也深吟行商之道。”

　　此处人生地不熟，半月也十分放纵自己，一手牵了周君宴，一手提了裙角，“不仅能说会道，一口官话也正宗，真真了不得。若早知要爬楼，该换件短些的裙子。”

　　“这还不方便？找一处成衣铺，买一件便是。”周君宴道。几步远便听到人声鼎沸，长长的铺面徐徐摆开，街面行走的多是少年男女，许多成双成对，亲亲热热，周君宴拉了半月汇入人流。虽店铺杂多，一个小棚便是一个店家，却无人将东西堆在路面，都只摇铃铛甩彩带吟诗作画，使了法子招揽客户，可谓乱中有序。半月兴致大起，一路挑挑拣拣，选了几个木头机关娃娃，后头看到卖桃木梳的铺，说是用了老了也不生白发，到后面，她便专挑稀奇的东西买，什么冬日都不冻疮的鱼膏油、成人都能长高的墨鱼骨粉、治百病的狗皮膏药，越离奇，越引她。

　　周君宴硬拉了她到一间成衣铺中，好笑道：“什么鬼话都信。”

　　“此处不是说有仙人来过，说不得真有神仙用的好东西？”半月嘟嘴道。

　　他二人声音不小，被人听到了。店家拿了把扇子走过来迎客：“店铺里卖的东西真真假假，我也不好评说，不过此处却不同寻常，姑娘你瞧我面容，猜猜我年纪？”

　　半月笑道：“面相看，姐姐自是二八芳华之年。”

　　店家娇笑道：“姑娘真是好心人，可不敢说二八，面相看半老徐娘，可老身今年真是年过半百，看着是不是也不像？”

　　半月耸了耸鼻子，并不是十分相信，店家摇了羽扇，笑道：“是不是不敢置信？我这山上，可真有仙气呢，若不然仙人为何选此处落脚。快看看我这醉仙裙，可是沾染了仙气，穿起来翩翩欲仙呢。”她将裙子放在半月手中，神气地等她回复。

　　裙子用了轻纱，堆堆叠叠，到也漂亮，却不入眼。天下的好东西，还有京中没有的吗？今年流行的青烟纱，看着天青雾影，在日光下想要飘升一般，才叫仙气。

　　不过半月还是选了件短裙，在铺中换了，再无逛街的兴趣，拉了周君宴去爬楼。吭吭哧哧爬到楼顶，累得虚脱了，可是望着远处江水浩荡，烟波浩渺，也觉得值了。

　　“可有力气下楼？”周君宴问她。

　　“腿有些发软。”半月趴在周君宴背上，“不如少爷背我？”

　　周君宴笑道，“成啊。趴好。”

　　他要背，几个侍卫前后战战兢兢地看顾着，等到了一楼，才大松了一口气，若是摔伤了，只怕他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老爷夫人可不管是少爷淘气还是丫鬟矫情，只怪下人没尽好职责。

　　下山时正好碰上撞钟的地方，周君宴换了一百零八个铜板投到钟内，和尚一边使力气拉动钟杵，一边念六字经文。

　　“施主不如去山脚的酒肆坐听经文，底化心灵，消灾解难，我佛保佑施主一生无病无灾。”

　　“多谢。”周君宴回礼。

　　几人进了酒楼，点了酒菜，吃饭时钟声连绵不绝，半月开窗，正好望见矗立云端的黄鹤楼，她道：“少爷，下回还来，可好？”

　　周君宴道：“你若想来，下次再来便是。”

　　半月点头，“我想来的。”

　　她爱此地新奇有趣，更爱此地人生地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