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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做鹦鹉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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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翎鞭子被紧紧抓住,她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怒容的男人,完全愣在了那里。
是,是他。
“苏謇……”傅翎怔怔看着的苏謇,他与几日前在远山寺初见时毫无不同,一样的面容俊朗眼眸如星,只是,初见时看着她温情柔和的眼神换成了现在如寒刃一般的冰冷锋利。
怎么会这样,只是区区几天,区区几天而已。
苏謇冷冰冰地望着马上这个明媚又嚣张的女子,手中握着她的鞭子用力一扯,傅翎被那道力猛地一扯,登时就被扯下了马,她摔下之时翻身一点,轻巧准稳地落在了地上。
一道崩得死紧的缰绳横在二人之间,一头,是怒意凛然的苏謇,另一头,是心下寒凉的傅翎。
“原来是你。”苏謇冷冰冰地望着这个昨日才见她纵马驰街的张扬女子,谁成想,今日又见她这般嚣张跋扈持鞭伤人。
“我……”傅翎睁大双眼微微张嘴,这什么意思,他,是早已认出她了吗?
傅翎刚想问,苏謇却是听到身后江惜若的哀痛之声,直接一把扔掉了她的缰绳迅速转身一把抱起了江惜若,神情无比焦急:“惜若,惜若,没事吧?”
“侯爷,侯爷……”江惜若伤痕累累地躺在他怀里,眼眸含泪面色惨白,一副已经丢掉半条命的虚弱模样。
“没事,没事的,我来了,我来了,你会没事的……”苏謇一边怀抱着江惜若低声安慰着她,同时纯黑的眼眸仿若烧着两簇熊熊怒火般,直望向面前握着鞭子却一脸失神仿佛失去了魂魄的傅翎。
“不知这位傅姑娘为何当街纵马,持鞭伤人?”苏謇压抑着心底勃发的怒气,冷冰冰地质问傅翎道。
傅翎看着他冰冷刺骨的眼神,整个人也仿若掉进了寒冰地狱。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日定拿玉上门求娶她?
“原来是为了安定侯争风吃醋啊……听说苏侯爷昨日方才去江家提了亲,这傅二姑娘原也心怡安定侯啊!”
“那也不能当街打人啊,婚姻大事哪能强求啊,更何况是女方,傅小姐嫉妒心这样强,武功也这般厉害,以后这京城之中哪个男子敢娶她啊!”
“就是,她还总是跟一些世家公子当街动手呢,哪有一点身为女子的样子,傅夫人可真是管教不严!”
“唉,傅将军和少将军还在外边带兵打战呢,这傅小姐却在京城中不是跟男子殴斗就是与女子抢情郎,可真是唉……”
傅翎死死咬住唇,通红的眼睛狠狠扫过周边那些不明缘由就胡乱碎嘴的好事之人,被她眼神扫过的围观人群当即噤声,再不敢多言了,只憋着一腔心思,只等着待会儿散开就将这桩侯门将府之间的男女八卦顷刻间传遍这整座京都皇城。
“帝都皇城天子脚下,傅大将军之女持鞭纵马,肆意伤人,可谓无法无天完全视我朝律法为无物,本侯之后定要傅大将军给一个交代!”苏謇抱着怀中柔弱不堪痛泣不已的江惜若,抬起头眼神冰冷至极地望着傅翎。
傅翎骤然攥紧了手中长鞭。
好,好的很,这就是她一眼就愿意托付终生的人。
呸!
她傅翎真是瞎了眼。
傅翎狠狠咬住双唇,通红的眼眶死死忍着汹涌泪意却还是止不住地掉着大颗的泪珠,她红着眼看着苏謇冷笑一声:“苏謇,你就是告到金銮殿上陛下尊前我也不怕,以后不要再叫我见到你和这位江小姐,不然我一定见你们一次,就持鞭伤人一次!”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
这傅二姑娘,可真真是跋扈至极啊。
“你放肆!”
果不其然,苏謇听到她这话当即就勃然大怒,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意妄为,更遑论是现在已经承袭安定侯爵位的他,就是傅钧傅展,也没有资格对他这般无礼!
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将军之女。
泪珠滚落,傅翎冷笑一声,红眼道:“你还没有见到更放肆的呢!”
说完,手底下马鞭一扬,劲风呼啸,竟是再朝着苏謇怀中江惜若双手而去。
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的玉佩拿回去。
“傅翎你敢!”苏謇简直被这个张扬跋扈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女人气到怒火中烧,不顾呼啸而来的鞭风,左臂一扬,赤手直接一把抓住了那落下的马鞭。
苏謇带着极大怒气狠厉收手圈绳一扯,傅翎都不禁被带得向前趔趄了一步。
好强的力道。
傅翎感知到绞紧的长鞭上传来的极大力度,便知苏謇绝对不会比她父兄弱。
可是,那又怎么样。
傅翎红眼带起一抹发凉的冷笑,自那日在远山寺未能及时救下静姐姐以来,她心底就一直憋着一股徘徊不散的极致懊恨和后悔,要是,她能早一点,要是,她能早一点找到静姐姐,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姨母不会死,静姐姐不会被毁去清白和声誉,都是她,只要她那个时候及时赶到……
这股浸入骨髓的懊恼和后悔在陪着容静的每一天每一晚都在啃蚀着傅翎的心肺,容静每一刻的惨样都仿佛在提醒和凌迟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甚至不敢想象,要是哥哥回来了,她要怎么和哥哥交代……
她甚至恨不得当时面对这一切的是她,而不是静姐姐。
这股刻骨的愧疚后悔之情一直压抑在傅翎的心底,她这几日情绪一直都很糟糕,稍微阖眼看到的都是那些畜生罪恶不堪的场景,她简直恨不得亲手拿刀把那些人的血肉一片一片剐下来。
“傅钧还真是管教不善,一个女子竟然这般性情张扬狂悖桀骜!”苏謇抱着怀中颤抖不已的江惜若,额角青筋都因着极大的愤怒而根根暴起。
傅翎冷笑一声,初见时的少女温软心动早已在此刻破碎成冰:“安定侯自己有眼无珠无信无义,又有什么资格妄议他人家风?”说完,直接翻身一个跟斗,凭空使力狠狠一把将左腕缠着鞭子的苏謇一下子就拉了出来。
苏謇完全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还敢动手还是直接与他动手,被这一鞭扯得措手不及,当即飞身而出反手也是狠狠一扯鞭,落地之后一鞭两人,完全呈对峙胶着之态。
“你……你!”苏謇简直被气得眼中怒火都要化作实质喷涌而出了,竟然敢同他动手,这个女人,实在是目无王法,太无法无天了!
傅翎明眸通红,她现在看着苏謇这张脸,只愈加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赶到静姐姐身边,现在苏謇这般对她,可能也是她的报应吧。
傅翎红眼落下泪,而苏謇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红着泪眼死死盯着他的嚣张少女,却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她的眼睛,她的眼睛……
正在愤怒之中的苏謇望着傅翎那双通红的泪眼,不知为何,却是突然间心脏漏掉一拍,一种似曾相识的心动之感蓦然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本应怒火上涌的苏謇一下子就怔住了,怎么会,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好像,她是不是……
但还未等苏謇看着那双眼睛想起些什么,身后江惜若颤抖破碎的哭喊声正好响了起来:“傅小姐,我错了,我给你,你打我吧,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侯爷……”
江惜若挣脱身后哭着抱住她的丫鬟,趴在地上不住地向傅翎哭喊求饶,双手捂着她的翎羽玉佩颤颤巍巍地露出一道玉穗,傅翎当场见了就心火上涌,那明明是她的玉佩,她当日在佛殿之时遇见她时还戴在身上!这京城之中又有谁不知这翎羽玉佩是她傅翎之物?
凭什么要作出一副是她强抢他人之物的样子!
苏謇被江惜若这几声打断了突如其来的奇怪心绪,回头看着她柔弱娇躯趴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不停哭喊着向傅翎求饶的模样,当即就重燃了怒火,他回首怒视傅翎,深黑瞳眸间闪过一丝怒极的厉光,左掌反手一绕,右手狠力一扯,傅翎被这股奇大力度带得一飞起,她一个侧身翻斗,擦着苏謇的身稳稳落下。
傅翎咬紧双唇,粗粝的绳鞭已陷进了她的掌心皮肉里,血痕火辣辣的疼得钻心。苏謇沉眉,鼻间冷哼一声,大庭广众下当街与女子厮斗,真是丢他安定侯府的颜面!
苏謇怒极发力,“撕拉”一声,那条横亘在他和傅翎之间被绷得死紧的粗大马鞭竟然直接一下子被苏謇扯成了两段。
他这下竟是动了真格。
突然被断绳的傅翎猛退几步,苏謇眼神冷极怒极地直直盯着她:“傅家次女,行为乖张,对上不敬,当街伤人,扰乱京城治安,秋水,去叫京兆府尹,今日就算傅钧带兵归来,也得去皇城大牢看他女儿!”
说完,苏謇转头冷声对着人群中全程一直瞠目结舌慌张乱瞧的秋水斩钉截铁道,他对面,傅翎看着手中那截断绳和掌心斑驳的血痕,听着苏謇那冰冷彻骨的话,终是笑了。
不是先前那般满含委屈不甘的冷意刺笑,她这下是终于知道,她跟苏謇,今生应是彻底无缘了。
傅翎轻点脚尖,擦着苏謇身子去够江惜若手里的那枚翎羽玉佩,心凉彻骨的微颤声音轻轻响起:“苏謇,当日我们在远山寺遇见,还真是一个错……”
“啊——”
“傅小姐不要!侯爷!!!救我侯爷救命啊!!!”
“啊!!!”
傅翎错身而过时还未对苏謇说完她想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面前的江惜若却突然之间像是受到了莫大伤害,疯狂地趴在地上颤抖翻滚哭喊起来。
傅翎怔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后苏謇一声怒吼“惜若”,剧烈而强劲的一掌直接挥在傅翎伸出去拿玉佩的右手上,苏謇全力使出的一掌直接将傅翎击飞到对面的水果摊上,她重重摔在摆满水果的摊架上,木质的摊架被她砸得瞬间开裂成两半,无数圆滚滚的新鲜水果纷纷砸落到傅翎身上。
“啊!”“哐当!”
一片慌乱之中,好像有谁的哭喊,又有什么摔在地上清脆的破裂声。
傅翎倒在一片糟乱之中,四周都是人群的惊呼和不断砸到她身上头上脸上的水果和木屑,她身上四处都有刮伤破皮,下颚脖颈处还被木刺划了两道锋利血痕,此刻正不停往外渗着血。
可那些对傅翎来说都不是紧要的,她从小习武小伤小痛不知经历了多少,可是现在,傅翎强撑着想从一片狼藉中起身,整个右臂却是连皮带骨的疼,像是骨头尽碎,骨刺碎碴尽皆嵌进血肉的钻心疼痛。
挨得近的围观百姓不幸被波及到瞬间尖叫惊呼奔逃一片,傅翎拼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素净的面容一派灰尘脏土。
我的手,我的手……
她左手按着自己的右肩,感觉那处的骨头已经尽碎,脏乱的发丝掠过她灰扑扑的眉眼,她侧头看着自己剧痛无比已经完全抬不起的右臂,心里头巨大的绝望悲凉湮灭掉一切外部身体上的痛苦,她尝试着抬起手,钻心的疼痛蔓延右臂的每一寸肌骨,她整个人都在发颤,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液一起,顷刻间就流了下来。
傅翎的狼狈境况对面,是苏謇焦急紧张的面容,他口中连声喊着“惜若”,然后一把抱着那好像已经晕了过去的江惜若,就心急如焚地往离得最近的江家方向奔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看一眼被他一掌击碎右臂倒在前方的傅翎。
“侯爷,侯爷,圣上有旨,召您立刻进宫!侯爷,李公公来咱府上宣旨了,皇上召您立刻进宫!”
“怎么这个时候要进宫?你先回去,告诉宫里的人,本侯现在有要事在身,需得迟个一时片刻,之后本侯亲自跟皇上解释!”
“不,不行啊,侯爷,军中传来消息,北漠驻军回京途中遭遇埋伏,三万边军全军覆没,包括傅家二位主将在内,无一生还!”
“什么?”
“噗!”
谁的鲜血,伴着噬心裂骨的痛苦,喷洒在这绝望的灰尘狼藉和之后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