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女主都爱我》山海皆自在

61、她无法去原谅自己

　　云晓澜的伤势很重，在车后排抱着她的时候，韩星沉几度以为自己抱着的不是个活人。
　　实在是太凉了。
　　昏迷中的女孩被包裹在冲锋衣里，只露出那张凄惨又憔悴的小脸。云晓澜脸上本身是有些肉乎乎的，此前韩星沉总喜欢捏她肉肉的小脸，感觉十分治愈，可现在已经瘦到快要脱相，加之脸上惨不忍睹的伤，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呼吸一窒。
　　车外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车灯照亮着前方的路，依稀能辨出快要到了柏烨的研究所。
　　韩星沉抱着云晓澜，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又被那翻卷翘起的指甲弄得触目惊心，有几片指甲甚至不知道脱落到了何处，指尖乌紫，干涸的血凝固在甲床里。
　　她心头一紧，不忍再看云晓澜身上的伤，每多看一眼，她都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反复撕裂。
　　忍不住伸出手又探了探云晓澜的鼻下，秉着呼吸感受到对方微弱的气息，韩星沉一路上不断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快了，就快到了……”
　　韩星沉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在安慰昏迷的云晓澜，还是在安慰自己。
　　等车子终于开到柏烨的研究所外，她眼中才迸发出欣喜的光芒，抱着轻飘飘的女孩一路奔去。
　　柏烨的研究所在地面，他本身从事医疗事业，后来被邀请加入研究所研究变异生物，那时候世界末日还没有来临，但生物变异已经开始了。
　　韩星沉抱着云晓澜一路刷脸进去，将云晓澜轻轻放在诊疗室的床上，按下诊疗室的呼叫键，立马呼叫柏烨。
　　这种半夜来治疗的情况是常有的事，柏烨早就习惯了随叫随到，因此很快就赶到了。
　　“怎么这么惨烈？”
　　柏烨一进来就看到还处在变异状态中的穆南跟丁彦。
　　一个半边翅膀被血浸红，一个肩胛中了两木仓。
　　柏烨到的时候，丁彦跟穆南刚刚自行取出伤口里的子弓单，两个人熟能生巧地相互上药包扎，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看来是不需要他帮忙，他便看向韩星沉处，正见对方站在床边守着，床上似乎放了个人。
　　“柏医生，我们两个没什么事，你去帮忙看看那边吧！那边那个生命垂危，快要不行了。”
　　闻言，柏烨才绕过他俩去看韩星沉那边，还没走到床边，柏烨就惊得瞪大了眼。
　　床上躺着的女孩几乎不能说是正常人，从头到脚无一不是伤，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尤其是一边大腿外翻，以一种极不常规的姿势扭曲着，很显然是断了。
　　如果不是受到了故意的虐待和折磨，是决计不会变成这个模样的。
　　顾不得其他，柏烨戴好手套拿好消毒物品，直接上前挤开韩星沉，开始着手为云晓澜处理伤势。
　　密密麻麻的，各种各样的伤……
　　撞击伤、刀伤、鞭伤、齿痕、钝击伤……多处伤口感染已经形成了腐肉，柏烨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昏迷的女孩，拿着消毒物品的手不知道该往何处落下。
　　他瞥了眼守在一旁的韩星沉，看得出对方很是担心这女孩的安慰，想了想，劝道：“要不你还是回避下吧，接下来的清创怕是你看不下去。”
　　“不用，你动手就是。”
　　韩星沉道。
　　眼见韩星沉没有回避的意思，柏烨也看出她是真的放心不下这个女孩，便由着她看。
　　这里条件有限，没有十分专业的医疗器材跟药物，柏烨只能依照自己的经验来他先是将云晓澜全身的伤口都消毒了一遍，韩星沉在一旁搭把手，过程进展得很快，只是简单消毒以后，两个人的面色都很难看，绷着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接下来柏烨就开始动刀了，他要一点点剜去云晓澜身上的腐肉，这样才有利于新的肉芽生长伤口恢复。
　　在打了麻醉以后，他就开始动刀了。韩星沉守在旁边看着柏烨用刀剃下云晓澜身上的腐肉，眼酸得难受。
　　瘦小的女孩身上一处处触目惊心的伤口，明晃晃昭示着她曾经都受到过多少非人的折磨，身为一个普通人，就是韩星沉自己受了这样的伤，都不一定能捱过来。
　　韩星沉红着眼眶，声音有些变调：“只能这样一点点剜吗？她撑不住的。”
　　柏烨在做十分细致的工作，听到韩星沉的话，便暂时停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微沉，“只有这一个办法，她可能比你想象得更加坚强，不然依这样的伤势，人早就不行了，又哪能坚持到你们去救。”
　　这是柏烨的心里话。
　　女孩身上的伤有很多都不是新产生的，新伤叠旧伤，一个比一个严重。
　　且不说这些不是常人受得了的，就是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下，正常人宁愿选择自尽，然而这个女孩遭受着各种折磨，顶着这破烂似的身体，硬是坚持到了现在。
　　这意味着她的内心无比强大，强大到面对任何痛苦都能咬牙捱过。
　　哪怕只有一口气尚在，她估计都能坚持自救。
　　韩星沉看着遍体鳞伤的云晓澜，越想便越发颤抖，她的澜澜比她想的坚强……
　　可她本意只是想要好好保护云晓澜让她不受伤害，却不曾想害她更深，被迫坚强。
　　柏烨听她无话，便继续刚才的步骤，腐肉被一点点剔除，新鲜的血液止不住往外流，慢慢地在床单蔓延开来，到最后韩星沉看着血淋淋的女孩，已经实在不忍看下去了，禁不住背过身闭上眼。
　　心情难以平静。
　　那是一种痛苦又夹杂着愧疚、憎恨的复杂心情，让她自觉没有颜面再面对云晓澜。
　　身后的丁彦跟穆南都已经自行处理好了伤口，一直默不作声地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摘下了面具，他俩在韩星沉面前有点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看着韩星沉，似乎在等待教训。
　　目光相对，穆南先是开口道：“对不起首领……”
　　他歉疚地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原本是有机会提前将女孩救下，起码对方不会伤成现在这副模样，是他在犹豫又犹豫，一点点拖下去才变成了这样。
　　这个女孩的出现对他来说是意外。
　　原本他们的目标是捣毁地下斗场，等待目标人物出现将其解决，可随着穆南发现了云晓澜的存在，救云晓澜跟执行任务二者间的选择，让他犯了难。
　　虽说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救人，但因为他的犹豫，使得云晓澜的情况变得尤为糟糕。
　　丁彦看着穆南，也意会到了对方的心思。
　　这个女孩是首领的心尖尖，但他们两个能没护得周全。
　　还没等丁彦开口，韩星沉便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你们没有一丝对不起我的地方，谢谢你们发现了澜澜及时告诉我，能救下澜澜，我已经很感激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澜澜，以你们两个的实力这次根本不可能受伤，是我连累你们了。”
　　韩星沉道。
　　诊疗室无比安静，除了柏烨操刀换器械时偶尔发出的轻微金属声响，再无其他。
　　处理好了表面伤口，柏烨用最快的速度上药包扎，最后要开始检查其他地方了。
　　他回过头问韩星沉：“我需要检查她衣服下的情况，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韩星沉对云晓澜的在乎程度，哪怕柏烨只是见了一面，也是能看出来的，不然他早就跟给小藜处理伤势一样对待了，哪管什么男女有别的避讳。
　　丁彦跟穆南闻言，知道自己该回避，“首领，我俩这是小伤，留在这占地方，就先回避下了。”
　　穆南说罢，便拉着丁彦迅速出了诊疗室。
　　柏烨还在等韩星沉的回复。
　　韩星沉直起身，有些疲惫道：“没关系，就麻烦你了。”
　　柏烨闻言便解开云晓澜的衣扣，拿新的布片将重点部位遮挡，检查了衣服下的伤势，接下来的过程很漫长，云晓澜身上的每一处伤，韩星沉都看在了眼里，牢牢刻在了心里。柏烨仔细处理过后，已经放弃了单独包扎，在发现云晓澜的双肩跟大腿只是脱臼，并没有伤到骨头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碍于云晓澜是女孩子，又刚好是髋关节部位，终究是不方便。
　　将双肩的关节复位以后，柏烨包扎好那些伤，云晓澜的上半身已经被纱布裹好几层，到了髋关节复位，他实在没办法动手了。
　　就望向韩星沉，面露尴尬，“这个……需要你帮忙。”
　　被点到的韩星沉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柏烨的意思，想了想，没有推辞。
　　她按照柏烨的指挥摆弄云晓澜的四肢，手在触碰到云晓澜大腿的时候愣住了。
　　很肿。
　　“肿起来了，真的没事吗？”
　　“髋关节脱位发生肿胀是正常的，你根据我说的来操作，我一个人没办法完成复位，要辛苦你了。”
　　柏烨说。
　　然而这谈何而来的辛苦，韩星沉本就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接下来便按照柏烨说的去做，扶住云晓澜的髋部，柏烨来调整腿部牵扯腿部，韩星沉去用手感受是否将骨头定位好。
　　折腾了一番，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在发出一声清脆的弹响后，云晓澜的髋关节复位成功了。
　　柏烨轻轻搁下她的腿脚，说：“我去烫条毛巾过来，你趁着这会儿功夫把她下部分的伤都包扎好，一会儿我回来了你用热毛巾给她肿起的地方热敷一下。”
　　柏烨指了指旁边放着的消炎药跟纱布。
　　韩星沉点头，等柏烨出去以后她开始给云晓澜包扎。
　　她沉默着给那些各不相同的伤上着药，看惯了各种死伤，或是别人或是自己，韩星沉头一次直观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最后纱布绕过云晓澜的脚踝，已经到了结尾处，韩星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握着纱布埋首哭了出来。
　　她无法原谅自己，永远都无法原谅。
　　她甚至开始后悔，要是一开始就不要与云晓澜产生羁绊就好了，就像从前对待那些幸存者一样，不做任何多余的交流跟感情投入，完成任务般地将人送到安全基地就好了。
　　这样，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好心”，把云晓澜害成这副模样。
　　安全基地的人有责任，卖掉云晓澜的人有责任，将云晓澜推上斗场的人也有责任……可最大的责任，在于韩星沉。
　　没有她的一手促成，云晓澜只会在普通区域内安稳过着日子，虽不能衣食无忧，至少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而门外，柏烨端着热水盆，背靠在墙面，神色黯然，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