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做回同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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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震起来的时候，徐冉刚在旧城区的一家小吃店里点了鸭血粉丝汤。
小票交给窗口里的人，很快就换来了一个放着大海碗的托盘。他端着托盘，想在店里找一张看起来不太黏的桌子。
但没有不黏的桌子。
服务员看着托盘里摇摇欲坠的海碗，生怕少年端洒了粉丝汤还要麻烦她擦地，于是不情愿地拿了块看不太出颜色的抹布，伸手在邻近的桌上画了个圈，招呼他去坐。
桌子擦完了也还是黏。徐冉坐了下来，对口袋里的两个未接电话浑然无觉。
店里人不多，算上徐冉才3桌。靠近取餐口的一桌是一位带孩子的年轻母亲，怀里的孩子一会儿要站一会儿要坐，一会又嘎嘎笑。店门口那边坐着两位呼哧呼哧认真吞粉丝大叔，长相比吃相还凶。
徐冉捞了一筷子粉丝上来，边吃边研究挂在斑驳墙面上的菜单，扭头跟服务员说：“您好，我想再加一份鲜肉生煎。”
那服务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收银台：“你跟他说。”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
收银台电脑后面的老板忙着核账，懒洋洋地甩出个数字：“16。”
在这种小吃店，总要先付了钱，再拿着小票去出餐口自行兑换。
徐冉不情愿地放下筷子。准备扫码的时候，手机再次震了起来，来电显示韩沐。
他举着手机，愣住了。
愣不过3秒，屏幕一闪，对方挂断了。通知栏又多了一个未接来电。
他小声骂了一句，心说我之前找你的时候，回回都等到那个该死的女机器人出来道歉才算完。
“生煎还要么？”老板幽幽地问，同时更坚定了先付钱后开火的经营模式。
“要……”徐冉话没说完，手机以平时两倍的音量尖叫了起来。屏幕上只剩一个超大的电话图标，不接听，手机就接着叫唤。
店里的几双眼睛都聚到他这边来。
“卧槽，不要了不要了。”徐冉改口说，举着手机就要往店外跑。他觉得共享账号这种东西，韩沐用起来真特么比谁都狠。他和乔欢欢顶多是看看定位，到韩沐这儿，三个电话没接直接给他手机锁成丢失模式了。逼着他要么接他电话，要么什么也别想干了。
门口那桌的两位站起来拦住徐冉，拎着保温杯的中年光头厉声问他：“你手机哪来的？”
“买来的啊……”
“买的？买的怎么会响这种声音？！你从哪儿买的？！”
明显是被人当成贼了。
徐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在韩沐寻着手机的声音及时找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的，看来已经在这条街上跑了不止一个来回。
“C！你怎么不接电话！”
徐冉指着韩沐跟光头说：“就是他把我手机弄成这样的。”
光头拽了徐冉一把，厉声说：“那你也不能走!”
韩沐这才发现徐冉是被两个中年男人围了起来，不禁心生警惕，随即又联想到韩澄那句“要不要哥帮帮你”。
于是他心一横，上去就摔人。
带小孩的那位妈妈直把孩子往怀里揽，不住地往门口张望，拿不准是该出去，还是在角落里继续窝着。
光头明显是练过的，胳膊一转，化解了韩沐手上的动作还反过来推了他一把。徐冉伸手要扶，但韩沐这次没矫情，自己站住了，盯着两个中年人问：“你们干什么？”
光头从衣服里摸出证件往两个少年眼前一亮：“看清楚了么，再动手算袭警啊！”
这就尴尬了。
韩沐敛了目光，自觉把手放到身体前面：“抱歉。”
徐冉举着手机问韩沐：“你又是干什么？这法子乔欢欢告诉你的吧？”
“有……点事找你。”
“什么事？”
韩沐移开了目光，结结巴巴：“……那个，小组讨论，张友杰说，说讨论。”
胡扯！徐冉挑了挑眉毛：“哦？”
两位民警听着少年之间的对话，怀疑这是盗窃团伙的什么新伎俩。白白净净、假冒学生的毛贼他们也是见得多了！
“你们俩认识是吧？什么关系？”光头民警不客气地盘问道。
徐冉目色一暗，垂了眼睛：“同学。”
韩沐用余光瞥着他，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
“问你呢。”光头民警扒拉韩沐，“你不知道你俩什么关系是么？还得看他？” “……”
“是同学。”韩沐说。
“你脸上怎么回事？”光头民警又问。
“摔的。”
另一位民警笑了：“自己摔的还是让别人摔的？”
“……自己。”
光头民警点点头：“我是毕业好多年了啊……”又看向他的同事：“咱们祖国现在的花朵周五不用上学吗？”
“我也好奇。”另一位民警笑着转过头来：“麻烦二位走一趟吧。”
赶上他俩今天倒霉，毛贼和逃学做同等处理。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两位民警从手机来源探究到打架斗殴，最后判定为翘课逃学，要联系学校老师。韩沐觉得这倒是个把徐冉带回城北的好机会，可没等他翻出黄燕的联系方式，徐冉已经把乔欢欢的号码报给了警方。
电话那头的乔老师临危受命，瞎话却编的头头是道，说没两句就取得了人民警察的信任，赶在落日之前把两个少年从烟雾缭绕的局子里救了出来。
她微信徐冉：我绝不绝？
徐冉边走路边笑，回她：绝。
真是成也欢欢败也欢欢。韩沐一点也笑不出来，问徐冉：“为什么不去学校？韧带拉伤也不耽误白天上课。”
徐冉不笑了：“是张友杰问，还是你问？”
“张友杰问。”
“你告诉他我下周去。”
“……那要是我问呢？”
“我跟你说不着。”徐冉说，加快了步子。
韩沐赶紧跟上：“现在去哪？”
“我今天还没吃饭。”徐冉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拐回了中午的那趟街，又回到了小吃店。
老板还记得他们，隔着电脑幽幽地说：“中午你走了，粉就倒掉了。没有赔偿，也没有折扣。”
“一碗鸭血粉丝，一份生煎。”徐冉对老板说，又看向旁边的韩沐，“你怎么还跟着？”
“我也饿了。”韩沐心里冒汗，但面不改色，学学徐冉点菜：“一碗鸭血粉丝，不要鸭血，谢谢。”
老板终于撩起了眼皮，幽幽地跟客人确认：“鸭血粉丝，不要……鸭血？”
捣乱呢跟这儿？？？
“不好意思啊，我这……同学，有点儿毛病。”徐冉拽上韩沐就往外走，出了门把胳膊扔还给他，问：“你还有什么事？”
“边吃饭我边跟你说。”韩沐说，怕徐冉跟他急，又赶紧补上一句，“我请客。”
徐冉恨不得能找一家羊杂店让他吃，奈何自己也接受无能，只好作罢。
最后两人在连成一片的路边摊前站住了脚。
架着炉子和锅的三轮车，夹在五颜六色的塑料凳子折叠桌之间，铆足了劲儿似的呼呼冒烟。那打着旋儿升起的油烟就是摊主招徕食客的飞扬旗帜，真是活色生香。
韩沐有点儿不自在，低头闻了闻衣服。徐冉看了很高兴，指着油炸臭豆腐跟他说：“我吃这个，你请吧。”
韩沐轻轻一推徐冉的手，自问自答：“牛肉……板面，是吧？好的，我去买。”
徐冉没有纠正他，径自走到小桌边坐下，指着车上的红字朝他喊：“宽面，外加这两行！”
韩沐一边低头闻衣服，一边跟摊主转述：“您好，两碗宽面，一碗不单加东西，一碗把的您车上写的全加上。”
摊主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毛病的人到哪都能犯病。
一辆闪着灯的卡车缓缓开了过来。卡车自带喇叭，里面的人就通过喇叭对外喊话。
是综合执法。
韩沐站在一边，警惕地盯着那辆车的动向，抓紧了手机。他又联想到了韩澄，同时质疑起吃路边摊的合法性来。
摊主们也个个脑门上亮了红灯。
徐冉眼看着旁边卖油炸臭豆腐的夫妻眨眼间就关了火。妻子就着围裙蹭了蹭手上的油，丈夫则搬起煤气罐往车上扛，同时女的跟着就蹬上了三轮车。车往前蹿去，后面的油锅还乎乎冒着烟，丈夫在后面盯着油锅跟车跑，嘴里喊着“慢点慢点”。俩人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得行云流水，估计能与部队的炊事班媲美，显然是经常搞撤退。
三分钟不到，小吃车们跑了大半，露出了斑驳的空地。
两个少年都是又震惊又茫然。韩沐走到桌边看着徐冉，徐冉也抬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无言。
“我面呢？我肉呢？”徐冉问。
“我们吃别去吧？”韩沐问。
旁边桌的一对情侣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大风大浪，笑着告诉他们： “一会儿就回来了，坐这儿等着就行。”
韩沐对旧城区不熟悉，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再加上韩澄的话，已然是草木皆兵。
“咱们还是走吧。”他说。
“可别走啊！城管会没收空桌和小凳子的。人家挣钱不容易，等等呗？”女孩又说。
于是两人只好坐定。韩沐紧紧盯着车上下来的执法人员，徐冉则瞪着眼睛找那希望渺茫的两碗面。
后来，面是摊主——勤勤恳恳的劳动人民，腿儿着送来的。
“今，今天……实在，实在是……不行了，煤气罐……坏了。”看这连呼哧带喘的样子感觉跑了得有二里地。他又指了指旁边桌的情侣：“我怎么，也得给他们做……做一碗，他们也……等很久了。另一碗……的钱……我退给你们……”
当然没人要他退钱。
徐冉掰了筷子，对着摆在桌子中间的大碗一扬下巴，问韩沐：“你看我吃，还是跟我一起吃？哦对了，同学能一起吃面吗？”
韩沐挺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觉得能就能……”
徐冉把碗往他跟前推了推：“吃吧。”
“你也吃。”
徐冉探头过去挑肉吃。
不巧筷子在韩沐手里打了个十字，夹起来的面片倏地滑回了碗里。
徐冉被溅了一脸热汤，瞪他：“你故意的吗？筷子用不好？！”
于是等韩沐脸凑近碗口的时候，他也把面片摔回碗里。
韩沐不说话，捏着纸巾，边挡着脸边吃，小心翼翼地像个女孩子。
徐冉看着只觉得更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做回同学（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