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谁》salav

1、Chapter1

　　袁以默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不要说是立夏了，立秋还差不多，和约定的日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再怎么说也是说好了的，虽然不情愿，还是推了辆破破烂烂的单车趁着老妈午睡偷偷溜了出去。
　　午后的太阳光毒辣辣的，柏油马路上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熏得袁以默晕乎又晕乎，踩车的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于是自然骑行路线也直不到哪去，歪歪扭扭一线蛇行。
　　好不容易撑到目的地，按照约定好的暗号吹了一阵口哨，那栋楼里的却并没有人探头。袁以默有些不太甘心，又吹了一阵，还是没人应声。看看手里已经被汗水打得微湿了的录取通知书，犹豫了半响，还是撩起裙摆爬上了他家窗口的那棵梧桐。
　　梧桐的枝叶很密，顺着爬倒是不太费事，就是视线被挡得一干二净，袁以默用手扒了半天才勉强扒出条缝凑近了他家窗台。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台破电扇吊在头顶发出“嘎嘎”刺耳的噪音声，桌子上面趴着那个，不是他。
　　袁以默原本激动的心情渐渐冷了下来，揣测着他是否还没放假回家，亦或是出去玩了，心中一万遍地祈祷他不要提前返校。
　　然后就是那么一阵的车铃声，袁以默下意识地顺着视线往下看，白色的衬衫，在空中翻飞出一圈优雅的弧度，很快就消失在了弄堂的尽头。
　　“唉——你等等！”袁以默啥都顾不上了，匆匆忙忙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拖过那辆破车就去追人。
　　清脆的车铃声，静静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弄堂里，里面盛满的，是整个童年的回忆。

　　其实说起来，袁以默和顾以轩的关系，要追溯到上辈了。
　　当然，这关系说出来其实并不光彩，真要给个定性，只能算是仇家。
　　至于两家为何结仇，说来就有些话长。虽然两家的版本各有出入，但归根结底还得绕到他们两个身上。
　　本来嘛，怀孕的时候说好了袁大妈生个儿子顾大妈生个女儿然后两家结成亲家的。可惜事与愿违，生啥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明明名字都起好了，结果去照X片的时候悲哀地发现两家小孩的性别好死不死地对掉了。偏偏袁大妈想儿子都快想疯了，一口气咽不下去就随口嘟囔了一句说要毁约。顾大妈虽没有那么盼女心切，但一听到自己儿子被人嫌弃哪有不生气的道理！理直气壮地就回了几句。于是，两人的友谊至此破裂。虽然隔天大家想想都有些后悔，可谁都拉不下面子，于是仇怨越积越深，很快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偏偏两家就住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常常买个菜都要为谁先出门争个老半天，两家小孩在肚子里面“耳濡目染”，还没出生就已经对对方很不满了。
　　生孩子的时候还是那么巧，同年同月同日又是同一病房，小孩子的床铺自不用说，也是挨得紧紧的。结果想也知道了，两个互看对方不顺眼的小孩在育婴室里大拼嗓门，最后双双被“赶”了出去，遣送回床！
　　回到老妈身边自然要努力装乖，于是两人暂时休战闭嘴，纷纷进入休眠状态。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睡梦中被轻轻抱回去的时候，他们的手越过床栏悄悄地挨到了一起。
　　再大一些就是会走路会说话的时候了，家里空间太小，两家都只好把小孩带到楼下的院子里去玩。牙还没长齐的两个小毛孩走路跌跌又撞撞，时不时就碰到一起摔个人仰马翻。结果常常因为这个原因，每次的游玩时间总是会无缘无故地减少，就那么被两个互相敌视的老妈硬生生地抱上楼，连回头看上一眼对方的机会都不留半点。
　　再再然后就上学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用袁以默的话说就是没啥好说的，除了仇人以外掰不出别的关系了。
　　只是……顾以轩考上大学走的时候，不是不伤心的……

　　顺着弄堂里的石子路拐了又拐，快到出口处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那抹白色身影。袁以默兴奋地踩快了两脚，却因为太激动一不留神就被路中央那块小孩恶作剧扔的砖头绊了个人仰马翻。等她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哪里还有顾以轩的影子！
　　看了看自己的褪，膝盖上面青的红的紫的交杂一片，倒像是打翻了美术课上的调色盘，不同的是这个‘调色盘’里面的某种鲜红液体还在不断外冒，而且疼痛异常！
　　再看看裙子，裙边因为刚刚跳树的缘故早被撕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第一次穿的裙子，也是唯一的一条裙子就这么光荣牺牲了。
　　于是破罐子破摔，随手扯了段裙角胡乱包了包自己的膝盖，袁以默就那么一瘸一拐地推着破车回家了。
　　结果两人第N次的约定还是黄了。

　　遥想当年，第一次的约定是在小学的时候了，顾以轩答应第二天给她吃根棒棒糖，地点就约在楼下的那棵树下。结果他第二天生病，袁以默等了他整整一天都没见半个人影，凄凉无比地回了家还挨了一顿打。
　　第三天，某人报复，约那个放了她鸽子的顾以轩同学第四天去树底下挖宝藏。并且明确规定她不到不准开挖。呃，这就算是第二次约定了。不用说，顾以轩的结局自然和她一样。
　　于是两人扯平，重新开始。
　　第五天……
　　小学就这样了。
　　到了初中，有一天忽然开窍觉得这样的约定很是无聊，于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只不过袁以默每次路过顾以轩教室的时候，目光怎么都管不住，总是不自觉地往里飘。飘个一两次也就算了，偏偏一天有那么多次要经过他的教室。早操一次，午饭一次，放学一次，更不要说跑进跑出办公室外加上厕所，一天下来，瞟地眼睛都快抽风了。这么频繁的偷窥，是个人都能察觉得到，于是，时不时地，两人的目光就撞一块去了。遇到这种情况，尴尬是必然的。袁以默一贯的手法就是扮个鬼脸，昂首挺胸眼往上翻鼻孔朝天，雄赳赳气昂昂地扭头就走。搞到最后总害顾以轩有种错觉，那就是他又偷窥袁以默了。
　　日子不平不淡，成绩不好不坏。
　　袁以默的成绩一直都像一杯温水，沸不起来也冷不下去。不过别的方面倒是处处开花，体育年年第一，作文妙笔生花，还有啥音乐啦美术啦舞蹈啦七七八八，只要是和学习无关的东西，她总能抱一堆不痛不痒的奖回来。不像顾以轩，人家主攻的就是学习，抱的奖比她少得多。可一到评奖学金的时候，每每顾以轩拿一堆钱的时候袁以默往往只能在一旁干瞪眼而已。
　　名声在外，莫有钱财，说啥都是白搭。
　　学了一年，顾以轩同学得意洋洋地跳级去了初三。袁以默也想跟去，奈何有心却无力，就凭她的成绩，不留级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跳级简直就比登天还难。
　　顾以轩跳级了之后上学比她早，回家比她晚，吃饭不在一个地方，教室相差了一整栋楼的距离，不要说偷窥了，连半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袁以默想着各种理由接近初三阵地，奈何防守太严，常常无功而返。于是脑筋开转，向另一个方向纵深发展。
　　都说是对门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虽然两家大人不和，但着完全不影响两家小孩的感情。袁以默苦思良久，终于找到了个偷溜进他家的绝妙计划。于是晚饭后的许多时候，袁以默总是趁着她妈出去散步的空当爬树越进顾以轩的卧室，抱着一堆的作业题问这又问那，美其名曰“先进带后进”。
　　有一次顾以轩实在忍不住，敲着她的脑袋无奈叹气：“猪头，你美术那么好，为啥一个几何图都能被你看成平面的！”
　　“谁是猪头！你才猪头！”
　　袁以默气不过，抱了书又抱了本子从窗口纵身一跃。当然不是跳楼，只是顺着原路又回去了而已。
　　那是他们第一次不和，在袁以默的眼中，顾以轩的脾气，应该算是好到没得挑的那种了，说她笨，那应该是真的笨了。那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一样，赌气一个礼拜都没去顾以轩家。
　　不过到了第八天，袁以默就忍不住了，揣了一根棒棒糖厚着脸皮又去了他家。
　　顾以轩看到她自是一楞，一脸吃到了苍蝇的表情。
　　“看什么看，不能来啊！”袁以默的怒火熊熊燃烧，当下就把要给他的棒棒糖从窗口扔了下去。
　　“你扔了什么东西？”顾以轩探头往下看了半天，奈何天色已晚，黑不溜秋的啥都看不清楚。
　　“不要你管，过会我下去的时候再捡。”
　　“过会被别人捡掉怎么办？”
　　“捡掉就捡掉，就是不给你吃！”后面的那一句，袁以默说得太轻，完全是在自言自语，自然顾以轩啥都没有听到。
　　于是和好如初，继续补课。
　　不过还是老样子，该不会还是不会，教了也还不会。
　　说到底，袁以默同学完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了半天的天书，一个字都没飞进脑袋，顾以轩的帅脸倒是没有漏看半点，就差没留口水往上直扑了。
　　“袁以默？袁以默。袁以默！”
　　迷迷糊糊中，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
　　“？”
　　“袁以默，这道题听明白了没有，七点了，我也要写作业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七点，七点，七点……什么！七点了！”袁以默火烧火燎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拿了书拿了本子，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顺带踢倒板凳一条水壶一个外带勾走扇子一把，动静之大把外屋的顾大妈都引了进来。
　　“以轩，怎么了？”
　　“没，没什么，刚刚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顾以轩僵硬地调动着面部表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之后赶忙就去扶凳子。
　　“别太累了，复习完了好好休息。”
　　“知道了，妈，你也早点睡。”
　　顾大妈点点头，轻轻地关了门去隔壁继续看电视去了。顾以轩长松一口气，急忙赶到窗口视察某人状况。
　　“袁以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死不了，我要回去了，再晚我妈就回来了，明天见。”说着树底下的人影一晃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阴影里。
　　“……”不知道为什么，顾以轩的心底，忽的就有些空落，“难道真的是看书看得太累了？”
　　摇摇头，还是回去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