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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戬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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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就是不行!你们何时见西海敖寸心委曲求全过?”杨戬隐在云端,听见寸心面对那一队虾兵蟹将一字一句的说,声音里隐有一股怒气。
“那么,你是执意不肯让我等上岛搜查了?”对方领头的那个声音里一丝狰狞。
“东海的来我西海搜查私人住处……”寸心轻轻的笑了,声音轻柔,“你凭什么?”
那蟹将也咬着牙笑了:“敖寸心,你被二郎神休弃,又犯下大罪贬为平民,早已不是那个人人都让你三分的西海三公主了……你以为,你真能阻拦的了我?我再劝你一次:敖寸心,你还是识趣点好!”说到后来,语气越来越生硬了。
杨戬看见寸心身子微微的发抖了,他握紧了手。
旁边的哮天犬担心的看看他,又看看下边,刚想小心翼翼的叫主人。就听见下边寸心猛一挥袖,一声暴喝:“玲珑,不许出来!”
东海兵将齐齐退了几步,瞬间摆出战斗姿势。
然而寸心却再无举动,倒是旁边的小岛上光芒一闪,就有个焦急的女声传来:“娘,娘,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帮你,都是玲珑不好,让这些混蛋……”
“玲珑闭嘴!”寸心喝道。然后又看着那蟹将冷笑:
“哦?那么,我要是不识趣又怎样?”
“那就休怪我们硬闯了。”那蟹将一挥手,“上!”
杨戬眉头一皱,刚要叫哮天犬下去,就见寸心双手白绫一挥,撞飞了两个冲过去的虾兵,那蟹将哼了一声,命虾兵继续向小岛扑去,自己挺叉刺向寸心。
寸心亮剑架住,眼角瞄见虾兵纷纷从自己身边闪过,也不着急,却冲着那蟹将粲然一笑。那蟹将一呆,不明所以。
杨戬这个角度刚好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是一呆,忽然恍悟。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那虾兵纷纷被岛上的禁制弹飞出去,“扑通扑通”下饺子般跌落大海。
寸心心中畅快,含笑问那蟹将:“如何。”
“不如何!”蟹将这回真怒了,他忽施全力,一叉挑飞正分心的寸心手中剑,又倒转叉头狠狠朝猝不及防的寸心肩膀撞去。
杨戬刚暗道不好,那边寸心已经被撞的喷出一口血,摇晃几下直直朝海面坠去。
杨戬大怒,也顾不得隐藏踪迹了,飞身接下下坠的寸心,左手把寸心拦在怀里,右手已经幻出了三尖两刃枪就要刺向那蟹将:
“原来东海这样厚待我杨戬的结发妻子!”
“住手!”寸心情急,一把抓住枪身。
她感觉枪身一震,赶忙放开,又仰头看着杨戬急促的道:“我没事!他是听心姐姐属下,下手已经留情了,小小摩擦而已,赶他们走了就是了。再……再说,我早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杨戬不语,三尖两刃枪却缓缓收回了身边。寸心见状,赶忙对先前被某人气场压住动弹不得的虾兵蟹将道:“还不快走!”
那蟹将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两人,一招手,带着虾兵消失了。
哮天犬凑了过来:“主人,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吧?”
又道:“本来主人天天审案就够累的了,又要下来执行公务。下来就下来了吧,主人你半道又停下来说看看这边发生什么事。现在看也看了,人也救了。我们……回去吧?”
寸心看着一直和自己互相不待见的哮天犬,现在正一脸此女是祸害的表情公然指使自己主人,忍不住又气又好笑。
她从杨戬手臂里挣出来——这很容易——道:“如此,多谢真君援手,寸心就不耽搁真君正事了,慢走不……”
“我送你回去,帮你疗了伤再走。”杨戬打断她,又看了看哮天犬,“以前灵魂互换的时候,你也帮哮天犬疗过伤。”
哮天犬语塞。
寸心有点摸不着头脑:“啊,那么久远的事,我不记……”
“你不怕孩子们担心你么?”杨戬继续打断。
唔,要是玲珑那丫头激动地哭着往我怀里一扑,我是得怕。寸心想着玲珑的杀伤力。
既然说到这份上,人家好歹救了你免于仆海,又是在家门口,再不请人进去坐坐,倒显得自己小气……心虚了。
水来土挡吧。寸心心里叹口气。她越发不相信杨戬执行公务就能碰巧路过她家门口,这个泄露她住地的……是听心吧?
“如此,寸心却之不恭了。真君,狗王,请……请上岛吧。”她说。
25,
“娘,娘,东海有没有把你怎样?!”寸心那一挥袖启动岛上的某种不许进也不许出的防御阵法后,岛上就迅速升起一层虚迷迷的白雾笼罩全岛,不单岛外人看不清岛内情形,岛上人对外界也只能隐隐听声却不见其形了,是以玲珑并不清楚外界情形。
也因此看见寸心出现在面前,她第一时间飞扑过去,全然没有看见落后几步跟着的便衣司法天神和便衣……狗王。
玲珑姑娘那种不把人撞翻不肯罢休的飞扑架势,让杨戬几乎下意识的闪身上前用扇子一架,于是可怜的玲珑被轻轻巧巧的拨到一边转圈。
“谁?”转得晕头转向的玲珑喝道,定睛一看又惊喜道:“大哥回……,啊,你是二郎神!”
“你娘受伤了。”头一次被人认错的二郎神说。
玲珑慌乱的过来搀扶寸心,一脸的后悔莫名。
寸心从玲珑出现就在心里吐血了,后悔轻易让杨戬主仆上岛。
不单全无待客的意识和大家小姐的风范,还……还认错了人……好吧虽然是担心她这个娘亲所致,但是,认错人……不可原谅!
她也顾不得杨戬就在旁边了,掐住玲珑手臂朝旁边走过去几步,咬牙低声道:“姑娘,你娘死不了,你可以不要让别人看笑话了么?”
玲珑委屈的撅嘴:“人家担心娘嘛,谁知东海那么讨厌,居然敢伤娘,早知道,哼,我就放敖春了!”
寸心一愣,咂摸着怎么有点“关门,放狗”的调调,她小心确认:“那东海兵将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八太子就在岛上我还不信,明明被他母后关在家里了嘛……那,敖春真在咱们这里?”
“在嘛。娘抱了五妹出去没多久他就找来了,还带了尾巴,笨蛋!”玲珑有些生气,“所以一开始我没让他出去,后来想出也出不去了,他又在那里转悠的让我心烦……哪,于是我就把他点在那儿了。”
寸心顺着玲珑嘟嘴的方向看去,正见东海八太子敖春定定的站在某处,正双眼冒火的看向这里。
想起身后站着的那对主仆做的好事,她再次在心里吐血了。
“你做得对,他要是出去了娘才不好跟东海交代。”——首先肯定女儿某些方面的聪明。
“现在,你娘亲我需要疗伤,——内伤和外伤。你……招待客人吧。”寸心虚弱的说,再次肯定自己将小五妹送给别人抚养的正确性——万一不小心养成第二个玲珑,这把老骨头如何吃得消?
大郎,你带妹妹辛苦了。娘终于能理解了你那种常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了。
寸心在心里抚摸自己苦命的大儿子。
司法天神如今说话一言九鼎,寸心到底是没拒绝他帮自己疗伤。为自己考虑,她也需要别人的帮助,而不是自己慢慢的恢复——自疗,对他们这些不能也不愿舍弃肉身的仙而言,为了不因太冒进以至于不小心动摇了根本,总是要比别人援手恢复的慢一些。
而从小金乌那里回来后,她除了尽可能的确认玲珑对敖春对婚姻的态度以便及时给予告诫,剩下的时间几乎全用来考虑小五妹的去留。当她终于做了决定并慎重择定了小五妹的新监护人后,几乎可以说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了。
她想得太多,多到其中有很多事情她从前根本不愿意去深想,多到怀疑自己以前的那些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多到深深觉得一个人真的太累太彷徨,多到成功的刺激出自己多年不见的眼泪……然后还要在玲珑面前若无其事的做那个和平常一样简单、开明、乐天的娘亲。
好在玲珑正为自己感情上的事坐立不安,没有时间去想母亲要把妹妹送走这件事情更深层次的由来。寸心几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玲珑小时候有大哥陪着玩没觉得缺憾,可是小五妹不见得有你的福气呀。你看三郎四郎那猴子样,你觉得小五妹是给他们当妹妹多些还是当玩具多些?还是你希望你大哥再带一次奶娃娃?”
沉浸在“大哥只能是我的”这种布满粉红色泡泡、间或夹着紫色闪电的氛围中的玲珑,显然很赞成娘亲的做法:“啊,虽然我们几个只有娘亲就很幸福……但是,也许小五妹会更渴望父爱呢?啊,娘亲你一定要给她找个父母溺爱哥哥宠爱的家庭啊~~~~~~~~~~”
寸心笑着应了,然后内伤,然后奔波,然后恰好被跟踪敖春而来的东海兵将堵在家门口,然后……再内伤。
唔,相比之下,身体上的伤已经不算什么了。杨戬突然现身时的那句急切中省略了定语的话比被人拔了逆鳞还要让她觉得痛苦,偏偏,又无论如何都不愿表现出一丝一毫。
——我们的结局在你接下王母娘娘那道懿旨时就已经注定,彼此放手,再无可能。
你说,放我自由。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自由。
可是我知道你今天为何而来。
就如我终于想明白那天在真君神殿向你求助时,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那么这次,就由我,彻底的放你自由。
下定了决心的寸心终于在杨戬的注视下进入物我两忘之地。不管怎样,总要先疗伤,有人不用过期作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尤其是……杨戬。
杨戬却不知寸心所想,他用法力帮寸心疗伤时微微吃惊于寸心眼下状况的糟糕,——就好像竭尽全力跟谁拼死大战了一场似的,可是东海蟹将的那几下子显然远不能达到这种程度。
于是他除了肩膀上的伤,又小心的帮寸心理了理体内的那几股紊乱的气息,寸心顺从的循着他的引导陷入大周天的循环。
如此连稍做犹豫都没有的信任……杨戬暗叹一声,等到差不多时撤下法力,留下寸心仍在做周天循环。
(os:乃三界战神,疗伤怎么也比一条小龙有经验吧,人家犹豫个毛。)
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安然平和的寸心。——她是从来就静不下来的性子。
(os:人家是打定主意跟你摊牌了当然会平和了,捂脸)
而就算她动起来,也已经与以往不同,虽然依旧和沉静不沾,可是已没有了婚后的不可理喻积蓄出的狂乱,也不是婚前没有心机、一眼就能看透的活泼任性……原本的性格中掺进了那种独属于为人母者的气质,行动间有时竟会流露出一丝悲悯的感觉。
(os:二哥sama乃又被骗了,寸心那是被孩子磨出来的无奈认命啊乃竟然看成悲悯……再捂脸)
果然是孩子改变了她么?他想起寸心和玲珑相处时那种让人羡慕的氛围,要是再加上那几个活泼的孩子,还有……大郎,那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几乎不曾怀疑过、后悔过的杨戬,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就如屋檐下被轻轻拂动的风铃,微乱了。
(os:乃乱……乃就是一直在追逐乃父母的影子吧~~捂脸)
玲珑忽然拔高的声音恰好传来,像是赌气又像是誓言:“我当然知道!我既然变成丁香的样子去接近他,又怎会不知道他和丁香的事?——娘说了喜欢一个人可以别扭可以吃醋,可是想在一起就得去包容,我无法阻止他在心里给丁香保留一个位置,我也不会逼迫他忘记丁香,虽然我会介意会难过……可是,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
我愿意。
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永远不缺少一往直前的勇气,他们缺少的也许仅仅是阅历以及对前人覆辙的领悟和警惕。
如果……他们有了足够的准备再鼓足勇气前行,有谁能阻拦?谁当真想阻拦?
另一个当事人似乎没有反应,哮天犬却有些着急:“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玲珑大小姐,——谁管你愿意不愿意啊,这么大声干什么……”
玲珑得意的声音再次传来,透着明快与自信:“嘻,哮天犬,狗王,你还有什么能拿来跟我交换的情报?想套我话,哼,你还嫩了点!”
“龇~~~~~~”正竖着耳朵凝神听外边动静的杨戬冷不丁被近在咫尺的声音惊动,他拉回注意力,发现寸心已经周天圆满放开捏着的手诀,手指转而去抠着坐榻边缘,额角似乎有青筋爆出。
她也不看杨戬,只垂下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的蹦词:“教•女•不•严!”
…… ……
杨戬想笑。
“娘亲。”当寸心和杨戬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玲珑欢欢喜喜的迎上去,“娘亲的伤可好全了?”
很想说“有你在就不可能好全”的寸心瞥了眼慌慌张张站起来、耳朵根仍保持着红红状态的东海八太子,又看看刚才还不知羞的大做宣言、纵然提点八百遍在某方面也全无自觉的女儿,终于对 “就算临时抱佛脚也好,总得给姑娘披上大家闺秀的皮以便她在亲家面前比较容易过关”这种事,绝望了。
——就算是穿戴上冕旒衮袍,猴子也还是猴子。寸心沮丧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东海八太子敖春终于想起来讨好讨好未来丈母娘了,他努力忽略寸心身后的杨戬,憨笑着问:“三公主的伤可好了?刚才玲珑很担心您。”
寸心努力支住万分想耷拉下去的脑袋:“唔,好了。表叫我公主,名不符实。”
玲珑也踩了他一脚,敖春忍痛:“哦,三姐姐……嗷!”
寸心吓了一跳,慌忙问:“怎么了?”
那边玲珑已经挪开在敖春脚背上碾了几碾的脚,咬牙切齿的想去揪敖春耳朵:“你喊我娘做姐姐,那我怎么称呼你啊八太子殿下?舅舅?嗯?”
…… ……
寸心看不见身后杨戬的表情,但是哮天犬已经笑到仆地,一边打滚去了。
我算是明白了……玲珑,你就是我的地狱!觉得脸被丢干净的寸心好想哭。
等到以“没准备好改口红包”为理由帮敖春结了围,又以让敖春看看自己未来媳妇的女红为借口、让玲珑带他去试她缝制的衣物而打发走了那对欢喜冤家的寸心,在终于请看戏看足了全场的杨戬坐下后,毫不意外的发现此神脸上残存着一丝古怪的神情。
笑吧笑吧想笑就尽情的笑出来吧,反正我脸皮厚。——总憋着您不累啊?寸心一边腹诽,一边行云流水的洗茶泡茶。
青翠竹丛隔绝了背后蜿蜒的衣带细水,却隔绝不了那掠过水面吹来的带着水汽和竹叶清香的凉风,杨戬习惯性的摇着扇子,微微眯着眼看寸心娴熟的动作,眼角处哮天犬依然不安分的嗅着鼻子,远处玲珑和敖春你一手我一脚嬉闹着行去……如此景象,让他恍惚觉得,一步之内,便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