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月》山色

83、第 83 章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王麻子便回了厨房忙活。
　　临走的时候，穆老夫人叫住他，说是就几个女人在家，除了裴叶的用食留点儿心外，其余的人随便下些面食就行。
　　王麻子应着，这才出了屋。
　　“这王麻子，嘴巴比那蚌壳还紧，怕是有遇上什么难事喽！”莫婶嘴里嗑着葵花籽，含糊地说着，可谁也都听得出她的担心。
　　“是啊，就怕是咱们也帮不上忙。”老夫人接腔，单就这莽山人的能耐，也不定能帮上什么大忙。
　　“再看看吧，兴许就没什么事儿呢。”怕让两个小的也跟着瞎操心，穆老夫人便把话圆了回来。
　　四个女人说说笑笑地，时间也就容易打发过去。

　　用过午饭，纳兰心里头有些闷，便出了府四下里转悠。
　　这段时间穆虎在家，她一用过饭便也就只顾着回房，可眼下，他突然一离开，她真真是觉着不习惯，连回屋也显得乏劲。
　　这人哪，果真是不能宠着自个儿，两人处得好些也不过就十来天的功夫，可是，却好似有几十年那么长。长得似乎都成了习惯。
　　莽山路宽，太阳大赤赤地晒着，她只是走在树荫下，倒也不觉得热得慌。
　　走了有一段路，便到了当初穆扬的那间小铁屋，有些记忆猛不丁地撞进脑子，那时的自己，连眼下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个头脑发热的女人是一时魔怔，更何况是那时被硬赖上的穆虎呢！
　　又是有些好笑，那段时间的穆虎，自己识趣后那般躲着，他那张木头脸始终都是发黑的，若是能想到这以后两人竟成了亲，他许是会对自己再好些？那人的眉眼，不时地就会在眼前晃，似乎一回头，还能看见他的身影般，若是，他知道自己这么粘人，指不定是高兴呢，还是厌烦呢！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是能料到，尤其是这感情，若果她知道自己日后会到这千里之外的地儿，她指不定就会对爹爹好些，再好些。
　　也不知道，爹爹现在还生自己的气不？他就自己一个女儿，可偏生这个女儿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呢？
　　又是有些愧着悔着，脑子里一时更是乱七八糟。
　　这男人们都出远门了，街上便更是静得慌，纳兰又晃了一会儿，便也就折了回去。
　　刚一进后院，便看见王麻子在自家屋前来回走着，看那情形，是来找她的？
　　她心里琢磨着，脚下便快了几分。
　　“王叔，你是来找我的吗？”王麻子一向待她亲厚，他要真是来找她的，说不得也要帮上一帮。
　　“少夫人，我”王麻子有些难以启齿，他一个大老爷们，如今遇上难事了还得来找一个小姑娘来商量，也不知道这纳兰会不会笑话自己。
　　“先进屋来。”纳兰推开门，把他让了进来，院子里极静，恐怕王麻子也不希望这事让大伙儿听到，要不，刚才在婆婆屋里就该讲开了。
　　纳兰给王麻子倒了一杯水，这才坐下。
　　“王叔，都是一家人的，你能来找我就是看得起我了，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你就不用藏着掖着，放心说吧。”纳兰抿了一口茶，这王麻子平时是个利落人，真是遇到啥事了，若是能帮的，她又怎么会推托呢！
　　“那，我就说吧，反正来都来了，开不开口的，一回事。”王麻子又犹豫半晌，这才一拍大腿，胡子眉毛地一通话下来，纳兰便大致明白了他的来意。
　　王麻子早年是给军队里当差的，犯了错给流放到这关外，若不是穆老爷子正好遇上，他也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死在路上。
　　自从跟了老爷子回寨，他心里头本是了无牵挂的，可终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便一年出一次山，给这些还在服刑的兄弟送些衣、药。可是越到近些年，随着这些兄弟的子侄成人，陆续地便有许多年轻人到了关外寻亲。刚开始，来的人少些，王麻子便在喜来镇帮着给住下来，可现在，人一年比一年多，他一个半百之人，是有心无力。
　　“这一次出山，原想着老兄弟们见见面，可谁料着，这些寻来的人已经多到超过我的想像，没办法，我只好把身上有的银子都散了出去，可终究是杯水车薪，我”王麻子长长地一声叹。
　　纳兰闻言，眉头也不由锁起，她知道，这几年自关内逃来的人不少，可大多都被遣返回去，料是这服刑的地方多半是穷山恶水，上头也疏于管理，才会有这么多人滞留在那。
　　“我这一生无儿无女的，看着这些孩子，没帮上忙总觉得不安，这回是回来了，可一想想这些老伙计，这心里就怎么也定不下来。我知道，你是个有办法的人，这不，我只好来麻烦你了。”
　　王麻子知道，这个少夫人既然能帮莽山挣回那么多的银子，必定是有办法帮到他的。
　　纳兰心念电转，莫不是上天合该让莽山一夜暴富？
　　这要挖那宝贝，原是费人费财的活，现下里两相一凑，这人便有，财嘛，等采够了人参，也自是有的了。
　　“一共有多少人？”纳兰计较一定，先把这些逃来的人安置下来再说，若是让这些人都回去，怕是要再招人来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大概百来号人。”王麻子见她有数的样子，他就知道，少夫人有办法了。“大半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儿。
　　“若是，让这些来我们寨子，你看可行不？”纳兰心想，这些人要是肯来莽山，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样吧，你下午出一趟寨子，告诉这些人，我们这儿日子还都过得下去，但凡是想要活命的，你就让他来我们这儿，若是想要干大事的，你去帐上支些银两，给他们路费。”
　　“这行吗？”让他们来莽山，王麻子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人心隔肚皮的，他又怎敢往这山里带？
　　“怎么不行，凡是要来寨里的人，你把寨里的情形说与人家，不要往好了说，只要平平说事就行，若果真愿意来的，你让他们到喜来镇的孙记当铺去，让他们把名字和来处记下，这样一来，要真是有居心不良，他也不敢来的。”纳兰笑笑，接下来便是告诉婆婆，让她点头一下，这事儿便算是定下来。
　　纳兰带着王麻子去了帐房，支了些银子，让王麻子带出山去。
　　王麻子出了门，纳兰又一个人在帐房里想了半晌，临近晚，她便修了一信去孙掌柜那。
　　自是让孙掌柜做好准备，也好查一下进山人的底。
　　这进山的人也是不能多要，她也只打算添上几十号的壮劳力即可，太多了也怕防不过来，要是有个疏漏，便真真是好心干了坏事。
　　晚饭过后，纳兰便跟在穆老夫人的后头，一路便跟到了主屋。
　　穆老夫人心知这纳兰必是有事，便让她做下。
　　纳兰如此这般，把这件事说道出来。这事儿必是要过一下老夫人这，若老夫人同意，她这主也就做得不致于太过孟浪。
　　穆老夫人一听，这事儿还是有点儿风险，莽山数十年于世无争，这陡然领了几十号人进来，还是有些麻烦。
　　“纳兰呀，这可不单是几十个壮丁的事情，你不想想，他们的妻儿老母可都还在老家呢。”
　　纳兰又怎会没想到，她托孙掌柜的，便是查底，外加把这些家眷妥善处理好，这般做，既是防着这些壮丁生变，也是为了能够让他们安心在此。
　　“媳妇知道，这些妻儿老母的，也是迟早要迁进来的，只是时间上恐怕要缓一些来。”这莽山人丁本就不甚兴旺，多些人来也是有益。
　　穆老夫人见她胸有成竹，也就点头同意了下来，先不说别的，这莽山几十年的延续下来，这眼下嫁娶倒也真是一大难事，若是多些姑娘、小伙的，也热闹些。
　　这事便这般定了下来。
　　两天后，王麻子便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孙掌柜地托他带了一些闲书，还有一些精致的零食来。纳兰把零嘴儿多数都送到了裴叶的屋里，还有些的，分着给了婆婆和莫婶。
　　穆老夫人嘴上不说，但看着纳兰这般打点下来，心里倒是越发满意这个儿媳妇。
　　纳兰让王麻子把山外的情况，到了婆婆的屋里，当着几个人的面说了。这百来号的人，有些是近年来就让王麻子安顿在喜来镇上的，还有些是冲着关外能捡金子的传说来的，这些人，自是不愿意跟进山来，余下的五六十号人的模样，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子弟，此番逃到关外，原是指望着找寻发配关外的犯父，顺便也探探活路，听闻着莽山日子虽清苦，但能过活下来，便都去了孙掌柜处登记。
　　“这些愿意来的，我瞧着也都还行。”王麻子说着，便看向穆老夫人，穆老夫人略一沉吟。
　　“这事呀，交给纳兰吧。”穆老夫人知道王麻子正等着她开口，“你王麻子的事，便是我莽山的事，我们就踏踏实实地让纳兰去操持吧。”
　　王麻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这事便这般定下。
　　头是她起的，她自是无法推托，只是，她也没说什么，因为要等着孙掌柜的信，这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端看孙掌柜的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