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霍同人] 天路无期（刘彻、霍去病同人）》没错这是一篇刘霍文

57、尾声

　　二月，春回大地。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预示着这又是一个新的轮回的开始。

　　天子很早就起身了。这些日子以来，天子的睡眠愈发减少，膳食也少而清淡，但精神依旧矍铄。

　　霍光梳洗完毕，快速整理了一下今日需要禀报的公文，便前往殿上。他沉着地迈着的公府步，一步、一步，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如同呼吸心跳一样自然。

　　在殿前他见到了驸马都尉金日磾。金日磾向他问好，还是那样的谦恭有礼。年前在甘泉宫，天子忽然下令处决后宫最得宠的赵婕妤。那正是金日磾当值的时候，他利落地传令处置，毫不犹豫，眼睛也不眨一下。金日磾绝不是等闲之辈。有人说，他也曾经在甘泉宫，向匈奴的神灵献祭了自己的长子，也不曾犹豫半分。但这些都是坊间秘闻罢了，不足为信。

　　天子的恩宠是最脆弱的东西。

　　赵婕妤青春妙龄，就这么消失得无声无息了。她被草草葬在甘泉山下，连宫人和百姓都为她感到惋惜。但另一方面，大家又松了一口气。赵婕妤的儿子注定要被立为太子。这个宫廷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纷争和杀戮了。

　　表面上看，赵婕妤没有任何过错，也许生得聪明乖巧也是一种错。天子决意要抛弃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多年以前，当霍光还是个初到长安的少年时，就有人这么告诫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当年的他面对世事险恶，还不知所措。

　　——只能时刻小心谨慎吧。但，好像也没什么用。

　　霍光如今已经明白，确实是没什么用的。一切都是命罢了。命运可以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也可以随时令你的小舟倾覆。

　　天子到了古稀之年，历经腥风血雨，想必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热衷于寻找神仙和神谕。但在只有他们几个近侍在场的时候，天子也会说，世上真的有神仙吗？也许神仙根本对我们这些烂摊子没有兴趣。

　　天子开始喜欢回忆往昔。他的记忆力惊人，还记得金日磾第一次抄写诏书时歪歪扭扭的笔迹，还有他们泛舟汾河、看宝鼎出世时，霍光讲的家乡故事。当然，他还会讲起自己的故事。

　　天子曾经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少年，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他不喜欢宫廷的束缚，天不亮就溜出宫门打猎，在广袤的猎苑中纵马驰骋，连侍从们都被他搞得疲惫不堪。当年那个少年天子，也曾向往着亲率骑兵在草原上风驰电掣，与胡人作战。

　　那时是多么美好的年岁啊，当年那些年轻的侍从们也跟随天子成长为能臣名将。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今天仿佛又是寻常的一天。例行的公事完毕后，天子又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了那些或美好或深刻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比之前更久远。天子与金日磾说起了他的故土，在那片土地还没有叫做“武威”的时候。巍峨的祁连山和连绵不绝的草场，历经百年的休屠王城，还有金人的祭天仪式。天子是一个诗人，这些来自异域的故事，经他的讲述，多了生动与浪漫。天子虽然也曾巡幸过塞外，但从未踏足河西。然而他的故事里却有诸多细节，那些严冬山涧里夹带着冰雪的寒风，夏日芬芳的牧草香，仿佛历历在目，令人心驰神往。

　　霍光的故事就不像金日磾那般精彩。他来自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父亲。这样才好，他就不用担心天子挖掘到他的什么糗事了。

　　天子还是讲了一个小故事。

　　霍光小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决定去河东太守府上做一名吏员。但他的父亲虽然自己身为小吏，却看不上吏员这份职业，总觉得他的儿子应该干一份更大的事业。霍光不予理会，自己日夜苦读，准备吏员的考试。可是，就在考试前夜，他太过紧张，前半夜无眠，后半夜却睡得太沉，错过了五更出发去县里的车马。于是他愣是徒步赶了十里的路，赶上了考试，还得了头名，成为他们平阳白燕乡远近闻名的小神童。父亲也终于承认他还算是一个有点出息的孩子了。

　　“子孟，你很了不起。”天子微笑道。霍光只觉得头大。

　　天子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翻出这些往事。霍光心中有一个答案，但是那实在是太久远的事了，天子娓娓道来，却又像是昨日所见。

　　“这都是太久之前的事了，”天子承认道，“太久之前的事，大都被忘记了，我也不是全都记得。也许不久之后，就再也没人能与你们回忆这些了。”

　　霍光默然。这是没有人胆敢触及的话题。

　　“史官也许能记下只言片语，也许后人会有心情去翻阅一二。但是大多的记忆，还是被遗忘了。被忘记的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死去的人，如果被人忘记，就好像他没有存在过，魂魄也会消散了。”

　　天子毕生追求那些超越生死、超越时光的东西，却终究不能如愿。

　　“臣幼时曾经听闻草原上的传说，”金日磾在一旁说道，“世事易变，唯有英雄的灵魂永不消散，因为人们会永远传颂他们的光辉。”

　　霍光觉得金日磾大概是随口编了个什么草原的传说，但此刻听来，再磐石心肠的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遥远的回忆隐隐浮现，不觉间，他已经热泪盈眶。

　　“也许吧，也许只是因为天地的尽头太远，所以还没有回来。”天子却只是淡淡地说，不悲不喜。

　　“那么，霍将军，你来记下这份诏书吧。”

　　随着天子的口述，霍光落笔道——

　　制诏：皇大子，朕体不安，今将绝矣！与地合同，终不复起。
　　谨视皇天之笥嗣，加增朕在，善遇百姓，赋敛以理；存贤近圣，必聚糈士；表教奉先，自致天子。胡亥自圮，灭名绝纪。审察朕言，终身毋失。
　　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
　　告后世及其孙子，忽忽锡锡，恐见故里，毋负天地，更亡更在，去如舍庐，下敦闾里。人固当死，慎毋敢佞。

　　%%

　　汉武帝刘彻的遗诏被传抄了成百上千份，传遍了帝国上下、诸侯郡县。可是，就算如此，它也如当年绝大多数的文件和故事那样，渐渐地被湮没在岁月里，不再有人知晓。

　　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河西走廊酒泉故地的一座西汉烽隧里，它的一个副本在尘封了两千余年后，重见天日。

　　但更多的故事，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人记得了。这世间的记忆和忘却，就是这么无情而莫测。

　　（本文草草完结了！谢谢大家坚持给我鼓励！因为写得太烂，自己都看不下去，计划未来重新写一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