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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盛京篇195-相见 ...

  •   徐勉紧紧抓着陆星的胳臂,手指用力到陆星都觉得疼了。陆星扶住徐勉,笑笑说道,“给我这个小物件的人,与我关系非浅。他给我此物,我让我来见见你,一则问个安好,再则,支取一点用度。”

      陆星这话,也算是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能看得出来,徐勉在极力控制着他的情绪,然而他的眼睑不断地抽动,手也一直在抖,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焦急。徐勉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商贾,能在陆星的面前这样失态,陆星心里暗暗惊讶,心想:这位徐先生跟林家交往的日子应该不短,可见关系亲厚。

      这时,徐勉沉声又问道,“你说清楚,这个物件,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林子心跟陆星说过,不愿意牵连到徐勉和他背后的叶家,但是陆星觉得他人已经来了,当面不交待清楚,这位大掌柜的不会那么轻易信任他。告诉徐勉,但不要说的太多,就可以了。

      陆星笑笑,把犀角印信交到徐勉的手里,让对方细看,同时说道,“给我这个犀角印信的人,嗯……我们已经成了亲了。”

      徐勉大惊,手里的印信差点没拿住,他嘴巴张得大大的,瞪大眼睛看着陆星,惊讶的表情甚至有些滑稽。

      呆了片刻,徐勉结结巴巴地问陆星,“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我……”

      陆星这时内心很得意,冲徐勉一笑,“徐先生,你没有听错,我跟他成亲了,他是我的人了。”

      徐勉的嘴巴张得更大,他又花了一些时间才真正消化掉从陆星这里听到的信息,“你们,你们……”

      陆星告诉徐勉他和林子心的这一重关系,是希望徐勉能相信他,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到林子心。

      突然出现的犀角章和陆星所说的话带给徐勉的冲击是巨大的,震得他的头脑嗡嗡的,好一会才冷静下来。这时,徐勉不由重新打量起陆星来。

      眼前这个自称姓陆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英挺俊朗,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带着笑,脸容上还有几分稚气,站在徐勉面前,气定神闲,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度。看这人的穿戴打扮很是平常。这时,徐逸心中暗想:林家待人,从来“一视同仁”,当年倍受皇恩,荣宠隆盛之时,所择的伴侣都是寻常人家,现在,选这个人,也不是不可。

      把手中的犀角章还给陆星,徐勉又盯着陆星看了一会,然后问道,“他……身边现下该有两个小物件,另一件是什么?”

      嗯,考问来了。陆星笑了,他知道是要有个考验,方能证明陆星所说。陆星笑笑,说道,“犀角章,芙蓉佩,他身边留着的念想儿,也就是这两样了。”

      徐勉听了,点了点头,能知道这样隐密且细小的事情的人,一定是关系很亲近的人。这时他已经开始相信陆星了。看着陆星,徐勉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他、他可安好?”

      陆星点点头,“还好。”

      这时,徐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汩汩而出,接着哭泣抽噎不止,搞得陆星手足无措。徐勉一边哭,一边又要拜下去,陆星慌忙扶住他,然后扶着徐勉坐下。

      激动了好一会,徐勉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一面深呼吸,一面用手帕擦去泪痕。略为平复之后,徐勉起身,向着陆星又要下拜行大礼,陆星连忙伸手搀住他,连声道,“徐先生,这可使不得。”

      徐勉摇摇头,声音哽咽,“我不是拜你,我是拜林家,林家于我徐家有大恩。往日,见到林家家主,都要拜的。见印信有如见家主。”

      陆星忙道,“我不是家主,我只是个晚辈。徐先生,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切莫折煞我这个晚辈。”

      徐勉听了,点了点头。

      等平复好情绪,徐勉又恢复成刚才那般谦和模样,他和陆星对面而坐,满是关切且又急切地低声问陆星,“他、他真的安好?一切都好?”

      陆星点头,“都好。”

      瞬时,徐勉又湿了眼眶,低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啊……这么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

      陆星这时心里也不平静起来。吃苦是一定的。不过林子心这个人看起来文弱,骨子里很强韧,从他能顽强地独自支撑了这么多年,就可以看出来。

      伸手攥住陆星的手,徐勉深深地看着陆星,此时,他有很多话想问,有很多关切想要表达,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着紧紧地握住陆星的手。

      陆星明白徐勉沉默背后的意义。当年皇子投毒案之后,林府大火,林家唯一的幸存者被朝廷视做涉案之人而通辑。林子心一直逃亡,没有现身,更没有向任何关系亲厚的朋友们求助。此举是对朋友们的保护,正因为知道朋友们愿意出力护他,才更不想牵连那些无辜的朋友们。

      现在,不告诉徐勉更多的信息,是为徐勉好,更是林子心对这位林家昔日好友的情义。

      对视良久,徐勉不禁又流下眼泪,低下头长长叹息。

      陆星这时轻声道,“我自会照顾好他。”

      徐勉边哭边点头,哽咽道,“多谢你,多谢你了。”

      陆星这时起身,执晚辈礼,给徐勉敬茶。重新落座之后,陆星把他的身世和这次进京城是为了参加武科举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向徐勉说明了。陆星这次来拜见,益善堂里有许多店伙计们看见,把陆星这面的情况交待清楚,徐勉就知道他那面该如何对外应对了。

      陆星又道,“先生与故人,长远未见,我与先生也只是一面之交。等应试完毕,不论中与不中,我会离开京城去外地。下一次再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故而来拜见,也请先生放心。”

      徐勉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我都知道了。”

      这时,陆星向前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往永兴坊里去了一趟,见那里有座荒废了的宅子,心中奇怪,徐先生知道原委吗?”

      听陆星关心林家旧宅的事,知道这是陆星替林子心打听,徐勉就小声地把之前发生的种种告诉给陆星。

      当年,林府大火之后,因为被怀疑与皇子投毒案有关,整座府邸都被大理寺封锁了,派了官差看守,又安排人细细搜检。

      此后三年,林府旧址一直被官差看管着。

      徐勉道,“可能是想着与案件相关的人员会往旧址上去,小……他,也可能会去,去看视,去祭拜等等,明里的官差、暗里的密探,那处宅院一直被严密地看守着。”

      时间久了,并没有什么人现身,整片烧毁的废墟也已经被仔仔细细地搜检过很多回,查无可查了。一片焦土就在宫墙附近,总归是不好看也不吉利,盛京府尹就派了人,把宅地上那些烧焦了的残椽废物,一点一点地清理了。那片地方,就成了由低矮的院墙围起来的一块空地。

      原本宅院内的池塘、小河,早已干涸,经年日久,风吹日晒雨淋,园内的野草越长越茂密,虫儿、雀鸟等都往那里做窝筑巢。

      徐勉小声道,“那块宅地被大理寺查封,再无买卖交易,一直就那么搁置着。牵涉进的案子那么重大,那块地啊,也没有人敢碰了。”说着,徐勉唏嘘不已。

      起初,盛京城的百姓们对林府的那块宅地一直是回避的态度,大家心里都害怕,生怕只是靠近院墙,就会被暗地里埋伏着的官差怀疑,捉起来审问。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怀疑林家是否真正与皇子投毒案有关,怀疑林家是不是被陷害了这样的声音多了起来。小郎君生死未卜,案情一直悬而未决,什么也没查着,大家渐渐的也就不那么回避了。

      林家世代行医,许多民间百姓得过林家人的救治,林家在百姓们中间有极高的声望,渐渐地,就有人暗中去打理林府旧址上的那座荒园,用这种行为代替祭拜,表达思念和感恩之情。

      起初,只是附近的百姓悄悄地越过低矮的黄土围墙,进到宅院里,把野蛮生长的树枝荒草修剪一下,把枯枝残叶清理运走,做这些事的百姓们或清晨、或傍晚,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后来,又有人悄悄来清理院中的碎石,修补石板路,有山子匠、花匠等手艺人来,修枝剪叶,打理那些在烧焦过后的土地上又生长起来的野花野草。

      徐勉告诉陆星道,“这一、二年的时间里,一直有京城百姓暗中去照料那处宅院,虽是荒园,园中花木山石,有人打理。这事儿啊大理寺、盛京府尹和皇家,应该知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众人悄悄地出入那里。”

      陆星听完,点了点头。

      徐勉此时感慨万千,眼眶不由地又湿了,他告诉陆星道,“我比林轩小两岁,我们是多年的相识了。”

      徐逸一家,是杭州叶家的家仆,世代侍奉叶家,为叶家办事。徐勉自年幼时起就在叶家开设的书馆里学习,之后又进了叶家的商号,从学徒做起。

      林、叶两家关系亲厚,因为这一层关系,徐勉从小就认识林轩。当年徐勉在江南叶家的商号里工作时,就见过来江南的林轩,后来,徐勉被派到叶家在盛京的商号,和家在京城的林轩就更相熟了。这段友情,从少年直至中年,期间林轩娶妻、生子,徐勉都一一亲见。

      徐勉露出满是怀念的笑容,轻声道,“当年林轩成亲,我去吃喜酒,后来李氏有孕,我去贺过,那两位郎君,我从小就抱过他们。”他又向陆星说道,“我家中有人生病,一直是向他家里求医,多位家人都得到过救治,他家于我家,实有大恩,没齿难忘。”

      怀想起林鹤、林轩的音容笑貌,徐勉悲苦地叹息,“多好的大夫啊……”

      又握紧陆星的手,徐勉起誓般地低声道,“我知道,他是为着我好……他一家都太善良了。今天你这个晚辈来见我,你我所说的一切,都只在这间屋子里,不会出这屋子,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陆星回握住徐勉的手,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就只是我这个晚辈来见见长辈罢了。”

      叙过离情,徐勉整理心情,神色恢复到之前的平静谦和,他起身道,“我这里有些东西给你,一定要收下。”

      陆星此次来的目地之一,就是要用犀角印支取一些林家存于益善堂帐户上的银钱,不过徐勉真的说要给他用度时,陆星心里还是有些羞愧。

      我的相伴应该是我来养嘛,怎么能花他的钱呢。罢了,以后我会好好挣钱养他。

      徐勉走到书房里的一个柜子旁边,打开柜子,再拉开暗格,略做点算,取出一些东西,包成一包,拿来给陆星。

      陆星这时问道,“我从这里支取了银钱,先生,你该如何平帐呢?”他担心徐勉这个大掌柜的于帐目上无法交待。

      徐勉微笑,“你放心,不妨事,我自会处理的毫无痕迹。”

      徐勉为陆星准备了五百两银子,分别是一些零星的碎银,还有成叠的小面额的银票,方便花用。徐勉道,“你进京这些天,想来也能明白‘盛京居大不易’这句话了。这些你拿着,现在,往后,都用得上。”

      陆星谢过,收下银子。

      这时,徐勉又拿出一物,交给陆星,“此物我收着多年,现在见着你了,我想赠与你。”

      陆星一看,徐勉给他的是一把小巧的匕首,约有三寸半长,银色的钢鞘上錾着一簇火焰的纹路。陆星把匕首拔出来一看,但见寒光闪闪。突然,陆星发现这把匕首的柄上仿佛有机关,他伸手轻压,一把更小,只有一寸来长的小匕首出现在陆星的掌中。

      “啊!好机巧!”陆星不由赞叹道,他当捕快时见过的各式大小兵刃也多了,还真没见过这般精致的。

      徐勉在一旁介绍道,“此物是我当年还在杭州的商号里任职时,偶然间得到的。这是仿着子母剑的式样打造的匕首。据说,打造此物的是昔日于苏杭一带民间很有名的一位姓甘的匠人,此人的手工自有一绝。现在,那位甘老先生应该已经做古了。现如今,便是那些江湖世家里,也未必寻得来这么机巧的称手之物。”

      徐勉又告诉陆星,打造这把匕首的精铁,据说来自东平国,又有一说是从海外而来,经由东平国又流至江南,为甘姓匠人所得,此人用余料,打造了这把嵌套式的精巧匕首,“别看此物小,真正削铁如泥,是件防身的好物。”

      陆星明白徐勉送他此物的用意,认真谢过,把匕首收了起来。

      徐勉把陆星从内院送出来,等来至外院,徐勉又恢复成那个益善堂的大掌柜的,而陆星是来探望他的晚辈。

      陆星向徐勉又行礼问安,然后告辞,徐勉摆摆手,唤来一个店伙计送陆星,他自己转回正厅去了。

      那店伙计把陆星送出店外,陆星笑笑,冲着益善堂的大门又躬了躬身,然后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崇仁坊的方向走去。

      陆星边往回走,边愉快地想:明天,就该一早出城,去城外看望我那相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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