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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祈县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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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星正在县衙内的公厨吃饭,有人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六爷,昨天你去那姓李的家里了?”问陆星的是另一个捕快。
公厨里那时还有其他几个衙役,听到对话他们都看了过来。
陆星笑笑,说道,“去了,问他话了。”
“他怎么答的?爷觉得这人真的有问题吗?”
陆星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嗯,这人……不像是贼人派到咱们县里来打暗哨的,不过,他背井离乡,该有个理由,这个他不肯说。”
有人说道,“过不下去了,出来讨个活路,也未尝不可。”
陆星皱眉,说道,“那何必走那么远呢?”然后不等其他人开口,他就自己说道,“或者是有非走远不可的理由。”
有个衙役说道,“怕不是在家乡得罪了什么有权势的人,所以才远远逃开的吧。”
陆星听着,暗暗点头,他也觉得这是个理由。要是这样,那个叫李木的有所隐瞒,倒是能说得通了。
最后,陆星向着屋里的几个人说道,“总之,我瞧着他不像是入了贼匪那一行,不过,这人还得再观察观察。我会找人继续盯着他的。”
吃着早饭,陆星的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下发到县衙里的海捕公文和悬赏令,陆星记得清楚,他早拿那些公文跟林子心比对过,首先从外形相貌上就没有一个是相似的。
陆星回忆着林子心的长相,着意想了想他左眼和左边颈侧的伤疤,如果人在这两处位置有什么明显的外貌印记,想要除去,是可以自己用割伤、烫伤等方法做出伤疤来用以掩饰遮盖。
然而那些公文里所描述的犯人相貌,就没有一个是左眼和左边颈侧有印记的。
从案情看也没发现有哪件案子能跟他沾上边。
从昨天林子心的应答来看,陆星觉得他应该没有犯过案。
真的是年幼时滚落山坡,被树枝划伤留下的疤吗?偏就伤在头脸的要紧处。陆星心里有个疑影儿,但他也明白,硬生生去怀疑一个普通人是不对的,便把这念头先按下了。
吃过早饭,穿着便装,陆星从县衙出来,往街面上巡查去了。
在屋子里收拾了一上午,发现还有些过日子必须要用到的杂物得添置,林子心又往街上的杂货铺里去了。
经过了昨晚那一场,林子心觉得,现在的他更应该如常地过日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藏头缩尾,才引人怀疑。
半下午的时候,需要的杂货买齐了,林子心也已经又渴又饿,他看到路边的水井,就走了过去。
把装杂物的竹篓放在一边,林子心打上来半桶水,先舀了一瓢喝,清凉的井水在这样的大暑天里喝下去十分舒服,然后他在井边的地上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之前买的粗面饼子吃了起来。
林子心正吃着东西,忽然,他看到身边不知何时蹭过来了一个孩子,那是个看起来约摸有四、五岁的小孩,穿着破烂衣不蔽体,赤着脚,半长的头发被胡乱在头顶上梳了个小揪髻,用破布条束着,小孩浑身污脏,瘦骨伶仃,衬得脸上那双眼睛大大的,此时,孩子正用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子心手里拿的面饼。
林子心见这孩子,心中一动,这孩子就算不是乞丐,也肯定是穷人家的孩子。
孩子发现被注意到了,站在那里不敢动,缩着身子,眼睛仍然盯着食物不放。
饿的滋味,林子心知道。他先是温和地一笑,然后轻声道,“过来。”
孩子和林子心的眼睛对视了,那是一双温柔、明净、清澈如水的眼眸,目光中没有任何的嫌弃,而是给人以亲切温暖之意。孩子被这声音和眼神鼓励到,向着林子心身旁蹭了一步。
林子心向小孩子伸出手,“来。”
孩子挨到林子心的身边,林子心舀了水,仔细替孩子洗净了肮脏的小手和脸,接着他把一块粗面饼递到孩子手里,柔声道,“吃吧。”
小孩起初是小心翼翼地靠近,当他感受到林子心完全的善意之后,他看起来放心了,接过面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慢点儿,慢点吃,别怕。”林子心说道。
那孩子依偎在林子心身旁吃着饼,林子心怕他吃得太急噎着,又舀了些水给他。
井旁的这一幕完全被路过这里的陆星看在眼里。
陆星望着那个瘦小的孩子,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
那时的陆星也是这样,一身露着肉的破烂衣服,赤着脚,跟在师傅身边,在这祈县县城里沿街化缘。
陆星清楚地记得有些人鄙夷的眼神,从背后扔过来砸在身上的石块,还有响在耳边的嘲笑和喝骂。
“小和尚,小光头。”
“呸,臭要饭的,小灾星,快走开。”
“什么啊,他是天煞孤星!”
“赶他走,别沾上他的晦气!”
“滚远点!”
后来,师傅没了,小小年纪的陆星就一个人在街头乞讨,比起落在身体上的拳脚带来的疼痛,饥饿的感觉更加印象深刻,那是烙印在陆星灵魂骨血里的感觉。
无数辛酸的回忆刹时涌上心头,陆星难以控制地哽咽了,他深吸呼了几下,按压下翻涌起来的情绪。
陆星望着井旁的那一大一小,暗想:这人自己就跟个乞丐似的,对小乞丐倒挺好。
孩子吃完饼,向林子心道谢,“谢谢哥哥。”
“乖。”林子心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站起身准备回去,林子心见孩子留恋地望着他,他心里清楚,若是六年前他不会不管,可现在他自身难保,能做的实在有限。暗暗叹气,林子心从怀里再掏出一个粗面饼,递到孩子手里。
孩子眼睛一亮,连忙把饼接在手里,“谢谢哥哥。”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林子心再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转身走开了。
陆星望着林子心的身影走远,暗想:这个人,到底是好是歹?他来祈县究竟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