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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北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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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皇帝日渐长大,亲政之事业已提上日程。
当今摄政太后并非皇帝生母,不过齐国素重礼法,尤以嫡庶之别为最。太后身为先帝结发之妻,正位中宫,又兼出身于国中重臣之府,素有才名。是以虽无亲生嫡子,仍被先帝在弥留之际以幼子托付,实际上便是将齐国的未来一并交予妻子手中。
太后待字闺中时,以善读书而在贵族之间颇有贤名,当时不知多少重臣欲为嫡子聘婚。不过,这都不及高穆皇后棋快一招,当听闻有贵女才名远播,计智出众时,她立即召下懿旨册封其为皇太子妃。
就这样,贵女做了太子妃,随着太子登基又成为皇后。文帝夫妻之间甚是相得,唯一事引以为憾,便是皇后所育三子接连夭折,之后再未见生育。为子嗣计,文帝广纳嫔御,终于在五十岁上得一子。待到此子长至五岁,皇帝已感不豫,于是当年册封皇太子,并留下诏书令皇后摄政监国。
十年光阴如水流过,年幼的孩童很快成长为懂事的少年。在帝师和宰辅们的精心培养之下,皇帝已经成长到了要主张权力的年纪。留给太后把持朝政的时间,不多了。梁国深知权力转移时可能出现的动荡,若是两相得宜便罢,如若太后栈恋权柄,或是皇帝不甘等待,那可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背负着窃取谍报,离间齐国母子的使命而来的容清予,已经对着齐国政局推演多次。以他的才智,自是可以看出太后对还政的微妙处理,以及皇帝多年等待后的不耐烦。
按照齐国惯例,皇帝十六岁亲政,今上已经十五了。
太后看着拜在自己面前请安的儿子,心中满是感慨。当年抱来时还是个婴儿,五岁上失去父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如今竟也长到这么大了。
其实,文帝眼看着自己的子女频频夭折,对太子也没有抱上多大期望。他甚至对皇后说过,若是天意注定如此,便在诸王、诸王世子中选合适的御极,也是一样。皇后不愿让此事发生,多年来精心抚育幼帝,终是将他平平安安地养大了。
如今,这差一岁便可亲政的少年天子伏地叩拜,太后一时觉得欣慰,一时又怅然若失。孩子大了,可以自己飞了,可是翅膀硬了,又意图脱离掌控。此间平衡,便是多智如太后,一时之间也难以把握。
“起来吧,地上凉。”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太后叫儿子坐在自己身旁,牵着他的手,事无巨细地问起今日的饮食和课业,就像天下每一位母亲所做的那样。
答着太后的问询,皇帝也有些恍惚,一时间,像是又回到了五岁的那个夜晚。文帝龙驭宾天,皇宫内外一片哭嚎。年幼的自己还不太明白这意味这什么,只隐隐约约感觉,今后的生活或许会不太一样。那个总是笑着叫自己佛保的人,那个被自己唤作耶耶的人,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齐国崇佛,国中幼儿多寄名寺中,以求神佛保佑,太子也不例外。文帝和皇后害怕幼子夭折,特特在百日之时请来高僧,为儿子祝祷。高僧言道:“皇子得佛祖青睐,可保百年无虞。” 帝后心中宽怀,便叫幼子乳名做佛保,盼望神佛真的能自九天之上垂怜己子,保佑他平安长大。
文帝去后,母子二人很是过了一段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些不省事的叔伯看着孤儿寡母独坐高位,心思都渐渐活络起来。饶是太后奇谋,外家又着力帮衬,朝中亦是经过好一番变动才稳定下来。
现今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是太后耗费十年的心血。元弘修心中有数,更加敬重母亲劳苦功高,只是……他回过神来,端起手边清茶饮下,“阿娘几时才愿意还政呢?” 这个问题在皇帝胸中滚了几滚,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来。他饮茶毕,再次道安之后,便告退了。
“他如今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太后仿佛不经意间叹息出声。“圣上孝心天下皆知,无论年纪几何,都会念着太后的好。” 身旁的内侍小心应道。“嗬,但愿吧。” 太后摇摇头,起身走向书房的方向,“叫沈度来见我。” 这是她批阅奏章之前吩咐的最后一句话。
此时的太后近臣,齐国内卫督将沈度,正在府上应付着令人头疼的妹子。沈家兄妹年幼失怙,没过几年母亲也去世了,两个孩子打小相依为命,看着叫人可怜。沈将军自小疼爱家中幼妹,岁数渐长,官职渐高之后,愈发变本加厉。
上京城中无人不知,可止小儿夜啼的沈阎王府中有个备受宠爱的女孩子,沈度待她如珠如宝,那是万万不可开罪的。
这千娇万宠的女孩子眼下正在闹脾气,她前些日子方行过笄礼,已经在家中闷了好些日子。现在春暖花开,闺中好友们纷纷下帖相约踏青,好好疏解一下冬日躺懒的骨头。
沈璎早就与小姊妹约好出门,只是前些天略感不适耽搁了。如今身体大好,自然要去赴约。可兄长心中担忧,硬是不许出门。小女儿满心不愿,这就与哥哥赌气起来。朝中无人能敌的沈将军偏对自家妹子无能为力,这次也果不其然败下阵来,只得多指了几个人,跟随女郎一起出门。
“阿兄真好!” 沈璎高兴极了。她跳起来抱住兄长一笑,方才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