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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寒牢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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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歌舞升平隐隐退去,夜灯初上,偌大的宫殿由嘈杂变为宁静。
春,入晚后,总是带着些许凉意。
今夜,百花宴后,夜空,竟飘起了毛毛细雨,红色的砖瓦上更加耀眼,无数条交织的石子路,鹅卵石在夜灯下晶莹剔透,吹起的夜风,轻柔过花的脸颊,带着一阵阵清香,飘远。
繁华的宫殿,无数个亮起的小庭院里,每到深夜,人群稀少,由此,夜晚的袭来,除了夜空的黑暗,便是阴森的冷空气。
胥宁柏的寝殿里,当所有房间的灯都熄灭,唯独他,执掌夜灯,右手握笔,左手持折,在夜灯下批改一叠又一叠的奏折。
对那些焦头烂额的事,他紧皱眉宇,一遍一遍地认真思考,白眼球早已被红血丝充斥。
终于,左手边的奏折批改完,他放下笔,揉了揉两眼之间,伸了一个懒腰,挪了挪身体,将头靠在靠椅上,闭上双目,片刻中,入睡。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落在鹅卵石上,敲打出轻柔的声音,像催眠曲。
他身边的下人,入夜之后,都被他差遣走,唯独留下一个年迈的公公,每到深夜,他总支撑不住上下眼,靠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
他常常甩甩手中的佛尘,努力的站直有些弯曲的身体,满脸慈祥的说道:上了年纪,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终是无法在黑夜里生存,入夜,这把老骨头就会自行散架咯。说完,他都会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拖着他笨重的身体缓缓向外走,背佝偻着。
时光,败了世间所有,唯独那满头白发,像是老天爷的赏赐,人老,终归将一样东西变为最初的模样,一片雪白,便是这世间最干净的颜色,人心,人性,所谓初心,不过如此。
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胥宁柏进入梦乡,此时,院落中的夜灯,大多熄灭,正常的人,都该进入梦乡。
漆黑的夜晚,小雨的到来,让整个夜空,更加的静谧,连红砖瓦也是一片黑色,唯一能听见的,只有雨落下的声音,还有屋檐上,一串接着一串紧促的脚步声。
瓦片响动的声音,轻,轻得被小雨的声音盖过。
行走在屋檐上的人,手握大刀,顺着雨落下的方向,轻轻的点地。
黑夜,搅拌着一股杀气腾腾,让这个宁静的夜晚变得躁动。
雨越下越大,落在屋檐上的声音,也越来越重,排成两个长队的黑衣人,大刀紧紧的握在手中,阴森而寒冷。
胥宁柏烧尽的蜡烛,终于自动熄灭。门外,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屏住呼吸,伺机而动。
慢慢的等,等屋里的人熟睡,等大刀的嗜血性达到最高点,等耐性变成杀性。
等倾盆大雨而至,等闪电可以盖掉刀光剑影,等雷声可以覆盖刀声。
等,不该出现的人落入圈套。
一场阴谋,才真正的达成。
操纵之人,才会伴着黑夜消失,寻找下一个猎物。
夜越来越深,雨点越来越大,站在门外的人,耐心慢慢的减弱,他们蓄意着力量,握了握手中的大刀。
贴近门的其中一人,忽然从腰间掏出一东西,对准眼前的那扇红门,用手指轻轻的点破门纸,将那东西轻轻的放进去,用嘴轻轻一吹,屋里,一缕白烟散尽。
那叫软骨散,吸入之人,在一阵激烈的运动之后,全身就会失去力气,到时,便只能任人宰割。
浓烟散尽,门外的人巧用大刀,轻轻的挑开门杆,小心翼翼,动作轻之又轻。
屋内,靠在椅子上的人,被一声响动惊醒,睁开眼,才知道蜡已燃尽,听到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个机灵的转身,迅速绕到帘子之后,此时,手中已握着一柄剑。
蹑手蹑脚进来的人,集中走向他的卧榻,刀光阴森寒冷。
由于开着门,吹进来一股凉凉的冷风,胥宁柏靠在帘子后,屏住呼吸,等所有人靠近。他集中精神,竖起耳朵,听那一阵轻缓的,带着杀气的脚步声。
等所有人路过他,他像一阵风移到他们的身后,剑一抹,他便双手提着两人的后颈处,轻轻的放于地上。
终于,一行人移到他的卧榻处,站在最前面的两人,举起大刀,一通乱砍,轻柔的棉絮顺着大刀的方向,飞起落下,白色的刀光照着雪白的棉絮,黑衣人默契的看看对方,其中一人一把掀开被子,卧榻上只有一个长长的睡枕。
当所有人面面相觑,“砰”的一声响动,他们的身后,又倒下了两人。
这时,有人点燃了手中的火苗,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呻吟呐喊声,整个房间,便没了动静,忽然出现一阵拖地声,衣服与地板的摩擦声,大刀碰撞声。
大门之外,漆黑的夜空,忽然亮起了一缕彩色的烟,与雨并肩逆行,冲向夜空,漆黑的夜,在那一瞬间,通透光明。
住在别处的凌天瑶,听此声音,迅速起身,将抱在胸前的日月辰正了正,欲想走去推门,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破窗而出。
谁!声音未落,她便开门而出,这时,夜空中的那一丝光明,若隐若现,她看着那个消失在眼前的背影,似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来。
她来不及思考,健步如飞,追寻那个黑影,一路翻越城墙,越过庭院。
雨越下越大,天空,竟然开始了雷鸣闪电,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在屋顶上如一阵疾风,消失,又闪现。
黑影,终于落入一院落之处,凌天瑶紧随其后,从屋顶上落下,脚尖点地,手中的日月辰握了握,目光,落在那扇开着的大门上。
没来及思考半分,便抬脚而入,一道闪电匆匆而过,一个身影落在她的身前,没来得及细细看,便举起手中的剑,怒斥道:有本事别跑!
话音落,屋外,亮起了一道光,凌天瑶转身,整个人陷入一片白光里。
她全身湿淋淋的模样,陷入众人的眼中,最耀眼的,莫不是她那一头白发。
拿下!只听见一个凶狠的女音落下,急急匆匆便是一阵脚步声,凌天瑶莫名其妙。
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那屡次想要她性命的毒妇,这座宫殿里德高望重的亡君七妃,夭流煞。
跟在她身后的,便是衣冠楚楚的大臣,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凌天瑶看着他低垂的脸,心中泛起一丝悲凉。
凌天瑶被人扣在一旁,这时,屋内亮起了灯,一片喧闹声之后,年迈的公公从梦中惊醒,他正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看着凌天瑶身前的那个人,他被人用绳子捆住双手,悬挂于屋梁之上,凑近一看,满脸淤青,整个人,陷入昏迷当中,年迈的公公,张了张嘴,轻声唤道:王!
他声音一出,双膝便跪了下去,同行的大臣,双膝跪地,深埋着头,两两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凌天瑶微张着嘴,面色有些难看,甚至是,有些失措。
这下,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的一张嘴,便是众矢之的。
我早就说过,这满头白发的妖孽,定是要王的性命。夭流煞得意的眼神,扫过凌天瑶那张湿哒哒的脸,嘴角那一抹邪恶的笑容,像是在告诉凌天瑶,“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近日十安城流言四起,说那满头白发的妖孽,霍乱王宫,是天下的祸害……
群臣反驳了夭流煞带来的流言蜚语,她便出此计谋,即教训了平日里不把她放入眼中的胥宁柏,又能将她求而不得的人,囚禁于眼前,她的计谋,两全其美。
众臣听那毒妇夭流煞一说,纷纷抬起头,两两相互议论着,甚至有的人面露惧色,在偷偷的抬眼望了凌天瑶一眼,巴不得立刻马上就要了她的命。
近日我可听说十安城里,有人被吸了血而亡,听人议论起那人紫衣白发。其中一大臣惊慌失措的说道,话一说完,所有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魔女,她一定就是那个吸人血的魔女。这话到是说得语重心长,语气间想把凌天瑶碎尸万段。
听到此处,被两人扣住的凌天瑶冷冷一笑,眼中红红的,这世间的人云亦云,流言蜚语果真能杀死一个人。若像她这种内心如此强大的人都无法承受,那其他的人,又该如何!
她只冷冷一笑,一句话未说,她深知,她每说的一句实话在别人看来都是在狡辩。
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口舌。多替自己辩论一句,都是罪该万死!
她最终将自己深陷于这深宫之中,成了众矢之的。
最终,在夭流煞的唆使之下,凌天瑶被关进了这座没有希望的城池,寒牢心脏!
链条枷锁捆住双手双脚,还有脖子处也被死死的擒住。满头白发凌乱不堪,脏兮兮的脸上没有笑容,眼底布满哀伤。
她的大脑里,依旧是刚才黑夜里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以及公子初戚看她的表情。他甚至都不曾为她辩白半分。
他是信了那毒妇的流言,还是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信任。
寒冷的大牢里,除了阴森寒冷,那便是静的可怕。
凌天瑶的嘴中委屈巴巴的唤出一声:师父!
脸色苍白,声音微弱,气息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