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86、第八十六章 他学的很好

　　卯跳跳的身体在第二天有了起色，已经能自主行走，倪晴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兴冲冲的离开寅昂给她安排的小屋，去秋渡阁找卯跳跳，还在路边采摘了一捧橘色的花，花瓣碎而小，一大簇聚在一起，暖绒绒的十分好看。
　　如果将它插进花瓶，放在卯跳跳的窗边，这样的话他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有可能身体也会好的更快一些。
　　一进门，她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卯跳跳面前跪着许多兔族兽人，为首的兽人正是昨日见过的卯清河。
　　她远远站在门边，听见卯清河在说：“虎族的疫病已经得到控制，还请族长尽快返回族中。”
　　他携一众兔族兽人跪在卯跳跳面前，与其说是请求，更像是逼迫。
　　倪晴可看向坐在屋子正中央的白衣青年，清雅温和的眉眼，如诗如画一般，他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族人，一缕发落在他低压的眉梢，千斤重。
　　倪晴可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所有兽人的注意，卯清河在发现族长不为所动后，径直起身，走到倪晴可面前，行礼道：“请圣女大人为我兔族兴盛，劝我族族长，返回兔族。”
　　有他带头，后面的许多兔族兽人也纷纷到倪晴可面前，无一例外，都是在让她劝说卯跳跳返回兔族。
　　“我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跳跳病刚好，不适合太过颠簸。”倪晴可一手抱花，一手伸出，想搀扶这位老人起身，然而卯清河却避开他的手，也不解释，直接俯身一拜，头颅磕地。
　　这是重礼，在他身后，其余兽人也齐齐俯身一拜，倪晴可后退数步，靠在了墙上，手足无措的看着这数十双紧紧盯视着她的眼睛，没来由的觉得害怕。
　　许久，未成言。
　　她不知道兔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着急让跳跳回去，可她却相信跳跳绝非任性之人，也决计不会做出有悖族长身份的事情，既然跳跳并未开口，那她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替他决定。
　　“圣女……”卯清河再道。
　　“够了，”卯跳跳抬掌拂过额角，缓缓起身，一手负后，一步步走到卯清河面前，也不说话，就只是凝视。
　　他未有丝毫表情，但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卯绮瑞从那些孤儿里一眼选做下任族长，这是无上荣光，多少兽人羡慕他，自己却只是一脸漠然。
　　他有一颗最为空荡荡的心，什么都落不住，也什么都无所谓。
　　卯绮瑞就笑着捏捏他的脸，说：“这样很好，这说明，一但有什么东西实实在在的装进去了，你就会将它看的比命还重要。”
　　卯绮瑞用十年的时间，将兔族的未来，以及族长应该承担的一切都装进了他的心里，装的满满当当，然后又说：“我带你到揽月城的神殿去见见十二生肖里的其他族长，记得多笑笑，就是我教你的，温文尔雅，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的那种笑，对，是这样，你学的很好。”
　　他学的很好，让所有不深入了解他的兽人，都以为他脾气极好。
　　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跪在这里的，实属兔族最精锐的一部分医者，何尝不知自家族长暖玉为皮冰做骨，不言不语时，最最无情冷血。
　　已有兔族兽人面露惶恐，这事其实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今晨，卯清河忽然告诉他们族长对圣女的在意不同寻常，唯恐族长沉沦于男欢女爱，必须尽早让两人分开，这才有了一众兽人跪地请求族长回去的场面。
　　按理说凡是五十二令的兽人，莫说对圣女千好万好，体贴入微，只凭借她那只在神明之下的身份，便是供起来也是应该。
　　若是其他种族，发生这件事也最多一笑了之，若是真的，也是一件美谈，可在兔族这里，代表的却可能是兔族的生死存亡，如何不让他们如惊弓之鸟，呼啦啦全扑到这里上演一出闹剧来。
　　可见族长如此，他们又开始思量自己是否太过杞人忧天，拿一件没影的事去妄自揣度族长，何尝不是僭越。
　　其中一个医师开始偷摸着扯卯清河的衣角，想请罪离去，卯清河却大有死谏之意，目光炯炯，直视族长，沉声道：“族中要事繁杂，皆须族长亲自处理，请族长尽快返回兔族，万不可耽搁。”
　　他望着卯跳跳，卯跳跳也望着他，倪晴可抱着花束不知道自己是继续站在这里好，还是离开好。
　　忽觉卯清河看过来一眼，卯跳跳抬脚为她挡住这道视线，大病初愈，他声音微弱道：“明日便回。”
　　卯清河等人这才起身，又嘱咐一旁的卯岳照看好族长，一行人呼啦啦向门外走去。
　　临走前，卯清河对倪晴可笑着说了一句：“圣女大人，虎族风景比之兔族只好不差，您可尽情游览。”
　　倪晴可目送他离去，这才知道，自己是不需要跟着回去的，哦，对，寅昂说过要她看虎族族长竞选来着。
　　她回过神，卯跳跳对她露出微笑，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于是倪晴可也笑。
　　她从角落里找了一个竹筒，充作花瓶，将怀里的花簇放进去，好奇的问：“兔族发生什么事情了，必须要让你回去处理。”
　　“不是什么大事，”卯跳跳随口答，他的目光追视着倪晴可的身影，她依然穿着兔族的服饰，质朴简单的青衣罗裙，发上系着一根红绳，绳尾的两颗小铃铛在她的举手投足间来回摇晃，没有任何声响，只是为她增添了一两分灵动。
　　“看，好不好看？”倪晴可捧着竹筒，给他看自己的插花。
　　卯跳跳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