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瞳》西*雪

3、妖惑

　　中秋月圆，合家欢乐，无论民间还是皇宫都笼罩在热闹的气氛中，灯笼高挂，美酒飘香，人们尽情享受着节日带来的欢愉。
　　闻人焰泉也在宫宴宴请之列，作为太子幕僚。觥筹交错间，他眼神迷离，似心不在焉。实是清醒非常，笙歌艳舞中，喧闹人群中隐约藏着不祥。
　　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闻人焰泉辨不出明确的方位。是强是弱也不清。黑瞳，是否能够应付？虽然他让她待在“白荷苑”中，让月的精气掩盖她的魔息，但他却仍无法置身事外。
　　不过是收服的魔物罢了，他是否关注太多了？
　　一阵轰隆隆的鼓声传来，祭月大典开始了，只见新搭的高台上布幡舞动，摆满美酒佳肴的祭台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僧人。
　　闻人焰泉看着他，懒散地喝了一杯酒。“闻人兄，听说这个僧人是从须弥境地来的。”旁边同为幕僚的男子搭话道。须弥境地，传说中的佛门圣地，是高僧修行之处。
　　“为皇家行祭，怕是也取了不少布施。”听着这人酸溜溜的话，闻人焰泉反倒连看看的心情都没了，只想快点离去。
　　胸前一阵发烫，闻人焰泉忙从胸中掏出一面小铜镜，只见镜面上黑瞳的脸隐约浮现。
　　“闻人……闻人……”只有他听得见的急切呼声。
　　终是来了。
　　闻人焰泉闭目沉坐，鼓声中他的魂魄一分为二，向“白荷苑”飘游而去。
　　眼前的情境却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圆月照耀下的水池亮如明镜，黑瞳立在水中央，周身一圈雾气渐渐稀薄，一对红衣男女正踩在水面上，手中闪耀着魔光。
　　说时迟那时快，闻人焰泉欺身挡在黑瞳身前，双手齐划咒语，顷刻间布下一个“屏妖阵”。
　　男女见状大怒，赤色的长发顷刻飞洒伸长，双目鲜红。
　　“竟然还找了个人类来作帮手！”阴森的切齿声在静寂的夜里清晰得刺骨。
　　黑瞳虚弱地道：“岂能轻易让你们毁了我的修行。”言罢，她对身前的闻人焰泉道：“你也不要命了么？竟然魂分两地。”
　　闻人焰泉咧嘴笑：“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便好。”
　　“与人结交，小心不得善终。”一把苍浑的声音在水边响起，一个佝偻的身体上搭着墨绿斗篷，显得十分怪异。老头抬起布满沟壑的脸来，“还不如成全了我这个昔日的伙伴。”一张口全是白森森的尖牙。
　　“你的本体难道……”闻人焰泉刚想问，就被黑瞳瞪了一眼。
　　“老鬼，人家也不容易，可要花比咱们多上一倍的时间修炼啊？”又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美艳的女子斜倚在池边相思树的大树枝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下面的情景。
　　“闻人，你要小心，这些家伙都是道行千年以上的魔物。”黑瞳看见这女子，马上警惕起来。
　　“原来你这么抢手，似乎备受关注啊！”闻人焰泉扬手甩出一圈灵剑，红衣男女忙运气护体。岸上的老鬼却趁机纵身跳下水，只见一道白线向水中央飞快冲来。片刻工夫，一只硕大的鳄鱼从水中扬起血盆大口，一股强劲的腥风迎面刮来。
　　“他会吞噬魂魄！”黑瞳现在妖力全失，比任何生物都软弱，光是要维持现在这副形体已极为困难，眼见就要被卷入劲风中。
　　闻人焰泉眼光一闪，左手对着鳄鱼嘴就是一刺，左手间竟化出一把长矛。
　　“嗷～～”一声闷如惊雷的怒吼响彻夜空。
　　“嗟，老鬼你还真性急，皇宫侍卫会被引来的，我可不想惹麻烦。”树上的女子似乎有点恼怒。“可恶！”她狠狠地看向黑瞳。
　　“你与她有什么恩怨？”
　　“我杀了她的七个弟弟。”黑瞳冷冷地回望着她。
　　明明是冷血的蛇精，却为何要这般执着于复仇。闻人焰泉见过无数妖魔，他也曾经迷惑，妖魔都是冷酷无情么？都该被斩尽杀绝吗？
　　“什么人？”一声大喝，几名侍卫冲进“白荷苑”，一见池中的景象便吓得抱头鼠窜。“有妖怪啊！”
　　黑瞳执意要留在池中，似乎水能够补充她逐渐流失的力量，而逐渐变圆的月亮在抽取她的力量。
　　她到底是什么？闻人焰泉始终看不清。她的修行之法似是与其它妖物背道而驰。
　　不出一刻，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包围了他们，为首的正是主持大典的白衣僧人。
　　“大师，这……”武将眼见此景，不禁也有些心虚。
　　僧人不语，举目平视水池，没有看四周的妖物，只是直视着黑瞳。
　　“啊，有个女孩！”有人也发现了黑瞳，欲上前却被僧人扬袍拦下。
　　“妖物就交给贫僧，将军带他们出去，免得伤及无辜。”武将巴不得听到这话，忙招呼禁卫们退出守在苑外。
　　白衣僧人转过身来，却是淡淡地笑，慈悲的微笑。
　　“魅姬，我找得你好苦。”他对一旁时刻准备攻击的妖物视若无睹。
　　背后一阵沉默，闻人焰泉只觉一股浸入心肺的寒意。白袍在夜风中微扬，真个仙风道骨。
　　“闻人，那个约定无效。”轻轻柔柔的嗓音，一双雪白的手臂围上闻人焰泉的颈脖，虽然只是透明的魂，却挣脱不得。“回到你的身体中去吧！”
　　闻人焰泉只觉得一阵晕眩，醒来时已身处喧闹的望月宫，绚烂烟火照亮了整个宫前的夜空，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模糊了所有声响。
　　黑瞳用尽最后的力量让他魂魄归体，实际上她拒绝了他的庇护。无效的契约？怎可让她单独说了算！闻人焰泉发了疯似地朝“白荷苑”跑去。
　　她是不想他陷于危险中。
　　当他赶到时，只见妖物们尽数倒在血泊中，而黑瞳正被白衣僧人抱在怀中，一头黑亮绢发与僧人苍白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
　　“放开她！”
　　僧人抬头一笑。“施主，贫僧从你眼中看到了情，世间唯有情字难懂，莫要泥足深陷。”
　　“不管她是人是妖，我都不会放开她。”闻人焰泉取下发髻中的紫晶簪，顷刻间一把长剑已握于他的手中。
　　“原来，你是闻人一族的人，被诅咒的一族。”僧人的笑容开始狰狞。“你也想得到她，修炼这把魔剑？可惜……”
　　这一瞬间，闻人焰泉觉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黑气。这僧人明明一身佛气灵光，为何……他顾不得多想，挥剑向他刺去。
　　“呵呵呵。”僧人的速度快如流风，似动未动。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你要怎么办，怎样对待这个迷恋你的人类呢？或者，这才是你的劫数。”他一挥宽袖退到一旁，闪过闻人焰泉的攻击。
　　“不如我们谈谈条件，这样斗下去也没结果。”
　　“留下她，我便不杀你。”闻人焰泉一字一句道。“你隐藏的很好，佛法掩盖了你的邪气。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来路。”
　　黑瞳却在此时醒来，抬头看向僧人。“若迟，今日你如愿了，就不必再把不相干的人拉进来。”
　　“哦？”僧人好奇地仔细瞧了瞧她。“你不是最讨厌人类？”他若有所思，“的确，就这样夺了你的精魄似乎太无趣……”
　　他笑着看向闻人焰泉，笑得闻人焰泉头皮发麻。“施主可不要后悔。”他俯身把黑瞳放回水中。“我等着你来找我，魅姬，你终有一天会为了避过你的天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