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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第十九章爱一个人,便要爱她的全部

      钟笔不敢回家,怕左思等在那儿守株待兔。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公司,那里人多,多多少少有些依靠,左思总不敢当着众人的面绑架她。刚才那一幕有点儿像警匪片,颇为惊险,她到现在还没收回惊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连带胸口这一块都痛了起来。她极力喘息着,脑子里面稀里糊涂的,乱成一团。

      她回公司,没有人察觉到她的慌乱无措,也许是她掩饰得太好。她愣愣的,不说话,也没有人上来问她怎么了。众人低着头各自忙碌着,一派平和,什么事都没有。她站在过道里,东张西望,一脸茫然,觉得刚才像在做梦。她定了定神,决定给张说打电话。她走到洗手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声音颤抖,“张说——”

      张说跟华意的杨总谈判正谈到要紧处,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心中不耐烦,正想关机,瞄了一眼,见是钟笔,只好对杨总抱歉一笑,出门来到走廊尽头。他听钟笔的声音不对劲,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钟笔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一时控制不住,忍不住哭了起来,刚才她真是吓坏了,“左思派人抓我……”声音哽咽,带着极力压抑的害怕和恐惧,这会儿她才知道后怕。张说历经多年职场的磨炼,处理过不少棘手难题,遇事镇定,反应敏捷,确定她没事后,立即问:“左学呢?”钟笔这才想起来,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应该还没放学……”

      张说不由得双眉紧蹙,安慰她,“不要担心。”虎毒不食子,左思再无耻,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怎么样。

      想到左学,她很快镇定下来,挂了电话,迅速往回赶。路上她给左学打电话,可是当左思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她的心立马掉进冰窟里。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这个卑鄙小人!

      “钟笔,我和左学在家等你。”

      钟笔恨不得噬其肉、喝其血,双眼通红,怒喝:“休想!”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左思仿佛没听见,慢慢悠悠地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然后又听到左学在那边大喊:“妈妈——”声音又急又惊,随即电话挂断了。

      她犹不死心,跑去学校,希望左学还没有离开。老师十分惊讶,说左学下午就被他父亲接走了,还疑惑地看着她,带着好奇探究的神情。钟笔一激灵,忙说她忘了,还笑了笑,编了个得体的借口,十分镇定地替左学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她浑身虚脱地坐在楼梯上,连门也不开,双手环住自己,蜷缩在地上。黑暗渐渐将她笼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幽灵,只得自生自灭。眼泪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滴在衣服上,湿了又干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张说很快赶回来,敲门没有回应,刚一下楼便看见她头埋在腿上,整个人瑟瑟发抖,似乎被全世界遗弃了,心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疼痛迅速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蹲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想通过双手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递给她,仍是那句话,“不要担心。”

      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胜过许多空洞无用安慰的话。

      钟笔点头,“我知道。”左思不会拿左学怎么样的,还会派人好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逼迫的不过是她。钟笔十分无力,夫妻之间,何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竟然使用强权、暴力来威胁、逼迫……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婚的决心。

      张说抱起她往楼下走,“今晚你睡我这儿,你只要叫一声,我便会过来。”是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不能再拖了,只得采取法律手段。

      对簿公堂,这是最糟糕的办法。所有人都抱着一丝和平解决的希望,可是幻想在此刻彻底破灭。

      第二天,钟笔如常上班,她没有回香港的打算,虽然不习惯左学不在身边,可是并不担心他,谁敢给左氏集团未来的太子爷苦头吃?

      张说在联系香港那边的律师,收集证据,准备提起离婚诉讼。可是这场官司不好打,越听律师解释他眉皱得越深。左思在香港人脉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关系到左学的抚养权,母亲这方的条件并不优越。

      钟笔誓死不会放弃左学的抚养权。他爱她,当然也不会。

      张说对工作以外的事情表现得十分迟钝,他的天才只用在他擅长的领域,其他的连普通人的一半都不如,尤其是感情,有时候称得上不解风情。但是他既然认定了钟笔,便不会退却,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难,哪怕是龙潭虎穴,照样勇往直前。他不在乎左学是左思的儿子,他只记得左学也是钟笔的儿子。

      爱一个人,便要爱她的全部。

      钟笔这几日住在张说家,表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其实还是很惶恐。俩人吃完晚饭,张说回书房继续工作,她在客厅打游戏。等张说出来一看,攻城游戏定格在某个画面,没有半点儿声音,连窝在沙发上的人也是静止的,眼光空洞,神游太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说倒了杯热水给她,“要是累了,便去睡觉。”钟笔喝了一口,抬头看他,轻轻叫了一声“阿悦”。张说的心蓦地一软,犹如注入一股温泉。他拥着她坐下,淡淡应了一声。钟笔又叫了一声“阿悦”,鼻头发酸,眼角湿润,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就哽咽了。张说拥住她的手紧了紧,轻轻地吻她的额头。

      钟笔反手抱紧他,“我觉得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便是遇见你。”他为她做的一切,尽管从来没有说过,可是她全都知道。

      她顿了顿,叹息道:“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张说一愣,随即说:“不要紧,等一等,时机总会来的。”

      他完全不在乎,不担心,不犹豫,意志坚定。她和左思完全不合适,偏离了正常轨道的感情,如果还能走回来,为什么不回头呢?

      震撼人心的往往是最淳朴的语言。钟笔被他的话感动了,哽咽道:“我以前把事情弄得很糟糕,很不负责任。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对不起你。”一想到那段过往,她依然忍不住心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悔恨的滋味,嗜人心骨,日夜不安。

      张说也想起往事,过了会儿才说:“以前我很生气,生气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甚至动用过最激烈的手段……后来,后来想通了,没有那么难过了。再后来到了美国,很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接触网络,时不时看到左思左拥右抱的照片登上各大新闻网站头条。其中另外附的一张“新欢旧颜”对比照,他印象分外深刻:在医院空寂的走廊上,钟笔惨白着脸去前台交费,孱弱的身体包在厚厚的羽绒服下,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目光空洞,神情麻木,瘦得不成人样。他本以为早已无关的一个人刹那间竟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并且那疼痛一日比一日深入骨髓。

      等到他终于受不了的时候,他通过《天上人间》告诉她他爱她,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要让她知道而已,给她以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缘起缘灭,生死存亡,也许只在一念之间。

      钟笔把脸埋在他胸前,“我为我的错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的罪也该赎清了吧?”所有人都有错,不能全怪在左思头上。

      张说正欲说些什么,钟笔的手机响起来,还是轻快、抒情的“希望我爱的人健康个性很善良,大大手掌能包容我小小的倔强……”他第一次听这首歌,感情一向迟钝的他却好像听见了钟笔内心深处的某个渴望。

      电话是左学打来的,但是钟笔知道左思一定就在旁边。“妈妈……我生病了……咳咳……”声音暗哑,有气无力,一句话还没说完已咳了数声。钟笔很着急,“要不要紧?怎么会生病?”左学垂着脑袋,咳了声,说:“不知道。”钟笔忙问:“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看医生?”

      左思一手拿过电话,“他现在在医院。”

      “医院?”钟笔惊叫出声。左家一般都是医生上门看诊,若非重大疾病,一般不会送去医院。

      “左学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照顾孩子的?”她怒火攻心,语气严厉,忍不住谴责起左思来。

      左思无奈道:“低烧不退,医生怕是‘非典’,留院观察。”钟笔心里咯噔一下,咬住牙没有出声。“非典”——应该不至于吧?他之所以夸大事实,不过是为了骗她回香港。但钟笔还是十分害怕,万一是真的呢?一想到这里,她早已急得坐立不安。

      左学病得很厉害,浑身发烫,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妈妈,我很难受,你怎么还不来……”声音粗哑,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钟笔听了又心酸又心疼,眼角流下泪来,随即被她抬手抹去了,“好,我马上去。”左学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生病的时候需要母亲。至于左思——其他的,她不管了。有时候,妥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说在一边听了,握紧了她的手,“你上去收拾一下,我这就送你去机场。”钟笔回头看他,迟疑地说:“张说,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张说安慰她,“没事,会好起来的。”他一听“非典”二字,当即大惊失色。

      钟笔瞪了他一眼,闷闷地说:“我要回香港,要去见左思,你……”难道他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不嫉妒?万一她一去不回呢?

      张说一边穿外套,一边瞟了她一眼,“你还有空说这个,万一真是‘非典’呢?”张说当年身处重灾区,人心惶惶,谈“非”色变,至今一听“非典”二字,仍会心惊,对左学的发烧非常担心。

      钟笔脸色一黯,她根本不能想象左学有什么三长两短。张说搂住她的肩,安抚道:“即便是‘非典’也不要紧,现在能治好了。”钟笔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到底会不会说话,谁“非典”啊。

      俩人连夜来到机场,所幸头等舱的票总是卖不完。钟笔曾指天发誓永不再回香港,现在还是要回去了,不由得苦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她抱住张说,“我要走了……”胸口胀得厉害,很是难受。

      张说见她满脸是泪,笑着宽慰道:“只不过是回香港,又不是去地狱,哭什么?”抬手帮她拭去了。随即想到她大概是在担心左学,便说:“放心,没事的,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钟笔横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平静,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有些难为情,擦了擦脸,嘟囔道:“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她伤心成这样,他怎么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张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钟笔气道:“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张说看了她一眼,耸肩,“随便。”心想,总要等左学完全好了吧,不急。钟笔见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不满地道:“也许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张说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问:“哦,为什么?”又不是天涯海角,为什么再也不回来?钟笔气得不轻,这人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张说见她脸色不好,忙息事宁人说:“那我去香港好了,反正也就几个小时的飞机,快得很。”隔着太平洋他都回来了,何况到香港只是隔着一条香江。

      钟笔气馁,这个人的神经一定比电线杆还粗,她要走了,还是去他的情敌那儿,他却一点儿都不担心——总算最后还说了一句人话。她挥了挥手,背对他,不让他看见自己感动得快哭的样子,粗声粗气地说:“行了,行了,我走了,等左学好了,立马带他一起回来。”

      一下飞机,钟笔便赶往医院。

      左思在病房外面等着,看见她娇小瘦弱的身影匆匆忙忙走来,身后是雪白、狭长、空寂的走廊。不知为何,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时间与空间反倒模糊起来,在咚咚咚的脚步声中,他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

      可是钟笔完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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