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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跟赵夫人多来往了几次,顾玉莹也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思。顾老太太怕她不满意,又旁敲侧击地问她,以赵家如今的景况,她是否愿意嫁过去。

      顾玉莹这回看着老太太认真答道:“祖母,莹儿不想图那些富贵,只求后半生有个依仗处,能够时时处处有人心疼……倘若赵家真能疼人,嫁过去不用吃苦头,那又有何不可呢?”

      这是她这些日子来细细思量的结果,她细究前世经历,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执着于富贵,太过于执着出人头地,以致后来下场凄惨。想来富贵于人又有何益,不过是得此失彼。与其嫁个三心二意的,不如嫁个真心爱她的,再说起吉祥富贵,又有哪个会比前世的陈处宁更差呢。

      赵承俊家境殷实,他自己在外头又有画馆,常跟一些名流仕子交往,日子过得闲云野鹤一般。旁的不论,起码从兰园他说的话里她看得出,他对她是有意的。她如今不觉得嫁到赵家有什么不行,就是害怕嫁过去以后对方渐渐变了心,倘若真是如此,那是她无法控制也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她还不打算太快就定论。

      但即便她心里这样想了,她的这番回答还是令顾老太太颇觉意外。

      顾玉莹从小是娇养着长大的,相比现在,小时候她的性子更娇蛮。老太太记得她小时候玩闹时就说过,以后嫁人要嫁跟她父亲一样俊朗而有才学的。

      可能是顾淮景英年早逝,顾玉莹在生活里总在寻找她父亲的影子。她天然地喜欢顾容礼,爱跟她三哥厮闹,不少也是因为顾容礼在气韵上跟他三叔十分相像。

      而顾老太太为她挑中的夫婿,赵承俊为人温和敦厚,心地善良没有城府,少了些任性自然的风度,却多了些规矩的学子气质。

      老太太是很看得中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心思赤纯,不会伤害别人。赵夫人又是素来淳朴的性情,更不会有刁难儿媳的事情发生,即便将来发生什么变故,一则有老太太留给孙女儿的体己,二则有这家人的性情兜底,总归不会吃苦就是了。

      顾老太太把什么都想好了,唯一担心的就是顾玉莹不愿意,她没想到顾玉莹因为前世吃了大亏,如今在婚嫁之事上颇为谨慎,再不似原来一般只凭着感情好恶行事。老太太还当顾玉莹是真的转了性子,对那赵家少爷有了些好感呢。

      事情起源于一场雨,临到春末时的雨水又酥又润,雨停后地面就滑得很,那些阴面还要长出些细细的青苔,又细软又光滑。高家的老太太就不小心踩在了上面,然后一跤跌得人事不知,彼时高夫人正在顾家跟徐氏看戏,得知消息后匆忙赶回去,高老太太已然殁了。

      高家老太太突然仙逝,高家忙着举丧祭奠,说好的婚事只能往后拖,丧仪结束后就得守孝三年,婚事更是遥遥无期。顾老太太是不愿意等着的,虽然已经纳过采,鉴于情况有变,只能把高家送的聘雁都悄悄退了。

      那高夫人很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六礼没过完,要人家到年纪的姑娘白白等三年,倒也没有这个道理。

      郑姨娘是遗憾至极,顾玉清却是冷嘲热讽了起来,当着老太太的面就敢说:“只求祖母母亲再找人家时,可别找那家中老人身子不好的,不然一跤跌大半年,跌上几跤我也就不用嫁了。”

      经过了这事,顾玉清对婚事是彻底没了兴致,把绣了一半的花样丢给她母亲,自己又回去玩笔墨纸砚了。郑姨娘气得半死,整日恨铁不成钢地骂,终究无济于事。

      倒是顾玉莹跟那赵家夫人见得多了,倒像是生出几分亲切似的。那赵夫人又送了她一身玛瑙珠子串成的噤步,和一条配套的杏黄色明纹坠黄玛瑙的腰封。拿着人家的东西,顾玉莹不免觉得又心偏了些,到底是拿人手短的不好。

      那晚顾玉莹伺候老太太刚取下发髻,却不想郑姨娘悄没声地从院子里跑就来,也不管时机时辰,跪在老太太跟前就哭道:“求老太太快帮帮三哥儿吧,老爷要他退出京城的学堂,回到府里来念书呢!”

      顾老太太被她这一下唬住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道:“好好的老爷让他回来干什么,京都的学堂不是好容易才进去的吗?”

      郑姨娘哭着道:“沈先生说容礼在学堂勾搭女孩子,要把他撵出去呢!”

      这倒是一件意外之事,顾玉莹给老太太把外衣披好,杨妈妈端着灯柱放到边上,老太太看着地下道:“既是出了这事,你怎么也不知道去问老爷法子,先跑到我这里来?”

      郑姨娘只顾呜呜地哭,说已经跟老爷商量过了,老爷却不愿意管。

      “容礼是他的亲儿子,他作父亲的没有不管的道理。”

      郑姨娘哭道:“妾身刚才去问了,可老爷跟夫人反倒劝慰起来,说京城学院不能去,在家里的学堂念书也一样。”郑姨娘越说越委屈大发,眼泪串珠子一样掉,“老太太可怜惜您的孙子孙女吧,三丫头刚刚没了婚事,容礼又出这么大的事情,这兄妹俩可要怎么好呀……”

      老太太很快把顾淮仁叫了过来。

      已经是戌时了,顾老太太平时都要睡下了,从北院外面却进来几盏夜灯。顾淮仁没想到郑姨娘会在这个时候来叨扰老太太,一进去看见她站在次间堂下,心里不舒服地拧巴了一下。

      老太太看着郑姨娘说:“你先出去,待我跟老爷商量后,再叫你进来。”顾玉莹听后也从榻上起身,坐在外面椅子上去等老太太。

      杨妈妈跟手走了出来,给郑姨娘和顾玉莹上了一杯提神的茶。放茶的间隙杨妈妈给顾玉莹使眼色,一直往门口的架子上瞧,顾玉莹心灵神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面听着。

      杨妈妈的意思就是老太太的意思,郑姨娘看见了也跟着凑过来,杨妈妈状若无事地走进里间,又把茶水奉给顾淮仁和老太太。

      顾老太太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淮仁道:“劳母亲垂询。前日京城里的沈先生突然送了信来,信里说的便是容礼跟他们书院边上一个女孩子有染的事。沈先生说他们书院边上原是一家小买卖人,那家人前几年没了夫人,剩下一个老爷和一对孩子,这老爷日常在外经营,前年囤错了货冒了亏空,就把家里的丫鬟婆子都卖了。那黄老爷独木难支,日常戴着儿子出入上下,女儿就关在家里纺线绣花。也不知容礼怎么跟那黄小姐搭上话的,沈先生说他们书院的花园后面,墙裂了个洞,书院里的学生看见他常往那花园里头钻,后来拿住才知是钻过那个洞去跟那女孩儿厮混。沈先生知道后大怒,已经令容礼收拾行装,这几日就送回来。”

      顾老太太道:“这事情听上去倒蹊跷,容礼的秉性我是知道的,这孩子自来在一众孙辈中拔尖,我向来指望他像老大一样,日后图当一个官家。可他到底年轻没成家,那小姐是否故意存了心思,还是……”老太太没有再说下去,她心里还是偏向于孙子的。

      顾淮仁道:“老太太想的也不无道理,沈先生的信下来后,跟着今早容礼的信就到了。”

      老太太问:“容礼怎么说的?”

      顾淮仁道:“容礼说她同那女孩子确有来往,不过因为她日日被父亲关在家里,她一人在家中觉得孤僻,做完针线活听到旁边院落里书声朗朗,起了心思想偷点学问,就钻在洞里偷听。这天恰好被容礼发现了,本来要赶着她回家且去禀告先生,那女孩子却说听了圣贤书心生仰慕,央求容礼让她再多听一段时日。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被书院的学子发现了,就捅到了先生那里。”

      顾老太太道:“既是这样各执一词,让容礼跟先生解释清楚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闹到退学的地步呢?”

      顾淮仁显得有些为难,支吾了片刻才道:“正是这里的事,那拿住容礼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秦犹。母亲需要知道,儿子调吏部的事,上头已经举荐了,这时候若是横插一手,那秦公子少不得回去跟他父亲说点什么,那就不好了……”

      顾老太太这才明白了,原来是为着升迁的事,听上去倒也不能不忍,可终究怕是苦了顾容礼,老太太便道:“胡家那边可能说上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容礼被退学吧,这沈先生当初不正是胡家荐的么?”

      顾淮仁听到这里便难为情起来,这两日他不是没有为这事跟徐氏理论,可一说起来徐氏也委屈得很,只道:“容礼自己闯出来的祸事,干什么要玉灵帮他兜底?旁的就不说了,前些天我才收到二丫头的信,说是胡家夫人因她嫁过去一年多也没个喜信,正跟老爷商量着要给女婿纳妾呢!如今正是一个头两个大,又插这么一档子事让人头疼,玉灵在胡家还做不做人了!”

      徐氏死活不愿意顾淮仁写信给胡绶,这边顾淮仁自己又害怕自己的仕途受到影响,郑姨娘一看老爷不肯为了儿子受一点累,觉得都是大夫人从中做梗,在顾淮仁面前哭了两天也没个结果,这才不管不顾地奔了老太太来。

      这一番话出来,倒让老太太也没了主意,京城也不是顾家的地界,认识的人也没多少能靠得上。那沈先生又是个老学究,顽固地认理不认钱,事到如今,似乎是只有让容礼回来念书这一条路了。

      顾老太太虽然不愿意,想了许久也只能道:“如此,还是你的仕途紧要些。”

      顾淮仁连忙点头:“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待到明年儿子调了京,再找别的先生倒也容易,如今只是让容礼回来暂住一阵,倒也能静下心来。”
      郑姨娘听到里头商谈的结果,只觉委屈得心肝都疼,又恨自己是个妾室做不得主,白白让儿子遭这种罪。

      顾玉莹回头看见郑姨娘撒着气,扶着帘子闯入了黑夜,她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心想三哥怎么会跟女孩子勾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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