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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衣锦还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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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人自醉,岑文一坛下去,思绪渐渐飘远,二十年的记忆长河涌上心头。
岑文想到了武空山,那里是他呱呱坠地的地方,在无尽的尸堆里,一个孱弱的胎儿嚎啕大哭,之后便是义父的身影,憨厚敦实的岑老汉,他真名叫岑准,很少有人知道,岑文也是在十六岁即将离开的那一天,才在微醺下的义父口中得知。
岑准也是这个乱世下的牺牲品,他自小孤儿,吃尽人间苦难,他不想岑文也经历这些东西,故而从乱尸中救下岑文,然后他又用半生勤奋的劳作,将孩子拉扯长大,岑问文生在贫穷,却从来不敢忘却义父的养育之恩,每月岑文都会将一半俸禄寄给遥远的义父。
岑文此刻异常想念老父亲,想念到泪流满面。
再次干下一坛酒,岑文又想到了萧战,在大玄大多数人眼里,萧战应该算是实至名归的权奸了,他自先帝朝便已权倾朝野,门生遍及朝堂内外,军中更是近半将帅都是他提拔而来。对于岑文来讲,萧战是在迟暮之年出现在岑文的生命里,他给了岑文言传身教,将自己一生的谋略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岑文,在岑文眼里,萧战就是第二个父亲,岑文对这个老人充满感激。
“这坛就遥敬萧老前辈吧!”
一坛下肚,岑文终于酒劲上头,脑子浑浑噩噩,身体也不听使唤。
但岑文还是举起令一坛酒,一口闷下,此刻,在岑文脑海,一个身影渐渐清晰。岑文看清了他的面容,他身着绣着金龙的锦袍,头戴一顶平天冠,白皙的面庞仿佛刀削一般,有着分明的棱角,那是一种极度完美和谐的构造,让岑文如痴如醉,岑文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但他却仿佛疯魔了一般,一直追赶着这道身影,一直追一直追,追到天涯,追到海角......
次日正午,岑文在明威不停的摇晃下终于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了一个无比昏暗仿佛地狱般的世界。
这是七色绝命毒后期的症状,他即将彻底夺走岑文眼中的色彩,最后一并将岑文的生命夺走。
当人步入这种地步,一切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都将得到驱逐,他会看清什么才是真,什么是虚幻。
岑文很想念赵普,但他知已经不可能相见,故而,岑文决定独自东行,去胡建,他要去见一面老父亲岑准。
广州到胡建快马加鞭,不需要几天时间,离别之际,岑文想到了赵普临走前的话,赵普似乎给了岑文一个锦囊,嘱托岑文在必要的时刻打开。
岑文想到此行就是永别,在岑文的视角,这确实到了必要的时刻,故而,岑文打开了锦囊。
锦囊之中,有一个便条,和一道圣旨。
岑文读了一遍便条,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岑文立即将明威叫过来,令他立即出发,快马加鞭将半个时辰前派出的捷报信使给追回来。
之后岑文又取出圣旨,召集将佐当场宣读出来。
这道圣旨很简单,本来高骈的征南总部署大将军的职位是有时间限制的,之前的朝命是大将军职位在叛军平定后便会收回,昨日,高骈也已经缴令,大将军的职权被吊销,但现在,岑文手中的圣旨明确将高骈的大将军军职续期一年。
此圣旨宣读后,高骈将再度拥有驻广州神策军的指挥权以及湖南岭南道两镇镇兵的征调权。
至于岑文为什么让明威追回信使,是因为赵普给的纸条内容是此次征南,许败不许胜,即使取得胜利,也只能向长安发败报。
岑文不知道赵普为什么这样安排,但想来他这么安排应该有他的目的,岑文已经无心国家大事,故而就完全遵照赵普的意思办了。
一个时辰后,明威带着信使回来了,岑文将皇帝的意思告诉高骈,然后派出了第二波信使,这是送败报的信使。
安排妥当,岑文便出发了,一人一马孤独的出了广州东门,在古老的驿路上渐行渐远。
眼中世界越来越诡异,尤其是到了黑夜,当光明被剥夺,月光只能赋予岑文更多的阴影,岑文的世界变成了一个鬼影幢幢的世界,若非岑文此刻有着视死如有归的心境,恐怕他现在已经被这个世界彻底吓倒了。
不知行了多久,微弱的光明闯入岑文的视野,天边红色的朝阳如鸡子一样欢快的跳动,一座巍峨的大山渐渐在视野里放大。
“武空山!”
胡建的门户,大玄最好的红茶产地,山清水秀唯武空。
此刻,两道身影和两匹大马在晨阳里显得越发高大,岑文以为自己眼里进了沙子,他反复揉了许久,确定那确实两个人。
“岑中尉,你果然来了这里!”
一个声音传来,声音很熟悉,是明威。
而另外一个,是张德一。
岑文咧嘴一笑:“你们两个怎么跟来了!”
明威朗笑:“中尉不告而别,大家都挺担心,是高骈建议我们来武空山的,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岑文牵马走向二人,边走边道:“武空山是我家,来者是客,走吧,我们进去再痛饮一场”
如今的岑宅已经扩建成了一座不小的大宅邸,这应该是萧老前辈安排的,而父亲岑准也终于把李姨娘娶进了门,岑文有了个便宜老娘。
李姨娘是对街寡居的寡妇,丈夫死在武空山下,听义父岑准说过,岑文从小是吃李姨娘的奶长大的,李姨娘从很早就算岑文半个母亲了,今日见到父母同堂,岑文分外开心。
乡里也因为岑文和萧战的关系变得殷实起来,这有赖于县官的特殊照顾,岑文特地去县官处道谢了一番。
这几日,高大威猛又气场逼人的明威彻底成了岑文的跟班,这大约是因为明威担心岑文的身体,毕竟距离毒发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偏老父亲岑准误会了二人的关系,这让岑文颇为无奈,倒是明威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不管李姨娘怎么讲,他始终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