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绣球》穆宇飞

30、第 30 章

　　三生石可观前世今生来世，可化去鬼魂煞气，以此减少鬼魂转变成厉鬼的几率，对于地府的重要性不亚于鬼门关。

　　但这块石头乃道祖立下，材料亦是取自三界之外的小世界，碎成这副模样，修没法修，再弄一块也没法弄。

　　孟清挥袖把地上的碎石拢在一起，投入乾坤鼎中，试图重新炼制一块出来。

　　炼是炼出来了，只是没有了过去三生石的功效，摆上去也是一颗普通的石头。

　　孟清不免火大，一掌拍碎了刚刚炼出来的石头，拂去碎片，从袍袖里拿出一面旗子。

　　玄青癸水旗。

　　与戊己杏黄旗、青莲宝色旗、离地焰光旗、素色云界旗并称先天五方旗，主北方水德，可控万水。

　　早年为冥河老祖所有，而后道祖将这面旗子赐给了他。

　　“去！”

　　孟清将癸水旗往地府上空一甩，旗面见风而长，遮天盖地，散发出玄青色的光晕。

　　鬼差们被这景象吸引，一时都停住了脚步，抬头上看。

　　“这等至宝都拿出来了，大人这是要动真格了。”
　　谢必安举着哭丧棒随手摆弄了几下。

　　“再这么震下去，地府迟早得玩完。”
　　范无咎斜斜地站着，靠在他胳膊上。

　　“起开，不嫌累啊？”
　　谢必安顶了他一下，把他撞开。

　　“还成吧。”
　　范无咎很自觉地又倚了上去。

　　孟清催动灵力，以玄青癸水旗为镇物，梳理地府气运，镇压地脉。

　　旗面光晕渐渐散开，一层薄薄的玄青色光罩，覆碗般倒扣住整个地府，将内里的一切都定住。

　　忘川河上，张船夫抿了口酒，舌尖在葫芦沿上飞速滑过，缩回口中，眼含着些不明意味看向上方猎猎作响的旗子。

　　没了三生石，总要有个东西替代，孟清闷哼一声，从生死簿上撕了一页纸下来，揩去唇角的血，将纸页投入乾坤鼎中炼制。

　　牛头默默领了一队鬼差过来，将这一块地方圈住，不让人打扰孟清。

　　“这叫什么事？”
　　牛头瞧了眼满头大汗的孟清，叹道。

　　孟清把纸页炼制成的镜子悬在原本三生石所在的位置，在下方刻画了可消解煞气的阵法，转过身，发现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都在边上。

　　“又出事了？”
　　孟清皱起眉头。

　　“没有没有。”
　　谢必安赶忙说道。

　　“我等体恤孟婆大人，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以此感谢大人为了地府尽心尽力。”
　　范无咎拱手道。

　　“老牛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陪大人多喝几杯，让大人尽兴。”
　　牛头紧了紧腰间的锁链道。

　　“得了吧，你自己想多喝几杯大人的好酒，说得这么好听。”
　　马面毫不留情拆台道。

　　“好你个马三昱！有你什么事？”
　　牛头一巴掌拍过去，马面迅速躲开，两人闹作一团。

　　“牛大壮你消停会，我那是替大人考虑，别瞎拍，马屁在这呢。”
　　马面跑远了，背过身拍着自己的屁股道。

　　“你别让俺逮着！”
　　牛头追了过去。

　　比起三生石，望乡亭作用就很单纯了，明面上给酆都城的鬼魂们歇歇脚，实际上是给整个地府构成的阵法提供灵气补给。

　　所以修起来并不费劲，没花多少功夫就建好了。

　　“大人，请吧。”
　　谢必安等了老半天了，见孟清完事，殷勤道。

　　“你俩，别打了，别在这碍眼，走了。”
　　范无咎冲着还在厮打的牛头马面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孟婆庄，谢必安和范无咎亲自去后厨端菜，牛头和马面乖巧地坐在凳子上。

　　“大人，您身子没有大碍吧？”
　　马面发觉孟清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些疲累，关心道。

　　“没事。”
　　孟清摆摆手，一拂袖，五坛奈何酒排在桌上，看得牛头口水直冒。

　　“大人，还有崔判呢。”
　　马面小声提醒道。

　　“你们喝，我倒两杯意思意思便可。”
　　孟清没什么兴致，要不是盛情难却，他真挺想回绝。

　　地府出了事，他们帮不上忙，心里该是有些难过，不妨给他们一个“出力”的契机，以免影响心态。

　　“大人您瞧，我亲手炒的鸡蛋，金灿灿的。”
　　谢必安显摆道。

　　“一盘炒蛋而已，瞧你那得意劲儿。”

　　马面一把端了过来摆好，指着范无咎端来的红烧肉道：
　　“这是我特地从龙文国都买回来的上好猪肉，嫩得哟，您尝一口就知道了。”

　　“还有我这个。”
　　范无咎放下刚端的炒青菜。

　　“崔判呢，崔判怎么还没来？”
　　牛头喊道。

　　孟清和马面碰了杯，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刚才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笑着一口喝完。

　　这便是地府与天界的区别了，天界规矩太多，哪有地府自在。

　　“你们最近手艺都见长啊。”
　　孟清每样菜都夹了点尝尝，夸赞道。

　　“跟您比当然没法比，我们就图个能吃。”
　　马面给他倒酒。

　　“我来晚了，见谅，见谅。”
　　崔判姗姗来迟，主动自罚三杯，解释道：

　　“人间魔气泛滥，死那么些人，咱们做鬼差的也不好过，不去吧，投不了胎挤在人间都是隐患，去吧，万一被魔气侵染，又是桩麻烦事。几位大王还在商量怎么办呢，唉。”

　　“多事之秋。”
　　范无咎说完，喝下一口闷酒。

　　“老范，哪有你这样喝酒的？”

　　马面敬他一杯：
　　“我敬你，上回给我带的那烧鸡，真香。”

　　“先敬大人，你平时的眼力见都哪去了？”

　　谢必安举杯道：
　　“都满上了没有？来，谢大人平时对咱哥几个的照顾。”

　　“谢大人平日照顾！”
　　五个人共同举杯道。

　　“应该的。”
　　孟清与他们碰了杯，一饮而尽。

　　“来，再敬大人为地府如此操劳！”
　　范无咎寻了个由头道。

　　“谢大人如此尽心！”
　　“行了行了，别再给我戴高帽子了。”

　　孟清不太喜欢听这些奉承话，拦下了他们的话头。

　　“大人，您误会了，我们这话，真是发自内心。”
　　“您每回的提点，我马面都铭记在心，不敢淡忘。”
　　“上回若不是大人帮忙，俺这会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牛头说的是，一个月前不小心栓错了鬼魂，差点把本该关入十三层地狱的鬼魂送进了轮回，幸好孟清发现得早，替他遮掩了下来。

　　“你们都是地府的‘元老’，我亦是将你们当自家人看。”

　　“冲您这句话，走一个！”
　　谢必安捏着杯子喊道。

　　酒过三巡，几人喝得都有些上头。

　　崔判趴在桌上，说着自己当年喜欢上一个女鬼，但身份悬殊，不敢开口，就这样错失了良缘。

　　谢必安倒在马面身上，摸着牛头的胳膊道：“这牛肉不错，给我来十斤。”

　　范无咎脸颊通红，半眯着眼睛不做声。
　　马面还在招呼着孟清吃菜。

　　“今日怕是吃不成了。”
　　孟清酒量向来很不错，今日又喝得不多，还算清醒。

　　他远远地瞧见天边飞来一封灵信，直直地冲着自己这边飞过来。

　　伸手接住，打开一看，是勾陈帝君因人间浩劫，想请他找女娲圣人借招妖幡一用。

　　只一瞬，孟清就摸透了勾陈帝君的想法，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往轮回去。

　　“大人，您哪天要是想跟我们吃饭，说一句就成，我们随时奉陪。”
　　范无咎望着他的背影，真心实意道。

　　“会的。”
　　孟清拄着拐杖，一步踏入了轮回中。

　　“拿去吧。”
　　刚进来，还没露脸，招妖幡伴着女娲圣人的声音飞了过来，落在孟清手上。

　　“娘娘仁慈。”
　　孟清谢过。

　　“这两样法宝你也一并拿着吧。”
　　说着，山河社稷图和宝莲灯也飘了过来，进入孟清的灵台中。

　　“这……”
　　“我是人族圣母，纵不得亲手相救，总该尽力帮扶些，你不必多虑。”

　　女娲圣人看他有所犹豫，给他说明了自己的动机。

　　“是。”

　　勾陈帝君此刻正在楚都皇宫，如今形势异常严峻，妖怪魔化的程度远远高于他们之前的判断，除了三国国都及周边的州情况稍微好些，其他的州每日都在遭受着发狂的妖怪袭击。

　　究其原因，还是人住的太分散缘故。

　　每个州都要安排兵力驻守，不仅如此，还要至少分配一名玄仙主阵，才能保证城池不会轻易告破。

　　这样一来，天界派来的援兵几乎都分流了出去，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妖怪的数量不断增加，己方一直在死守，迟早会被拖死。

　　若不是没有那么大地方容下这些凡人，勾陈帝君甚至想直接将这些人族都集中到一处，然后集结兵力，直接打过去，扫平那些个畜生。

　　“帝君！”
　　一个偏将冲进来。

　　“何事？”
　　勾陈帝君揉着太阳穴，准备着迎接坏消息。

　　“好消息！”
　　“什么？”

　　这可真是奇事，这么些天耳朵就没听过跟“好”字沾边的话，勾陈帝君不由来了兴趣。

　　“围攻灵州城的妖怪大部分都散去了！”
　　偏将兴奋地说道：
　　“只有小部分魔化较深的妖怪还在进攻，不足为虑。”

　　“哦？这是为何？”
　　勾陈帝君首先猜想的原因是灵州城内的女娲庙，但别的州城也有，不太可能是这个原因。

　　“属下不知。”
　　“去查！查到缘由，立即上报！”

　　勾陈帝君眉间的皱起终于平缓了些，也该到柳暗花明的时候了。

　　“不必了。”

　　孟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悠悠走进门。

　　“孟婆大人。”

　　勾陈帝君很是客气，身份上他比孟清高些，但架不住孟清辈分高。

　　“帝君，招妖幡，我给你借来了。”

　　孟清将招妖幡取了出来，召出葫芦里的幡，一齐送到勾陈帝君面前。

　　瞧见招妖幡的时候，勾陈帝君忽然明白，灵州城为何能够脱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