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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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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瑶从小耳濡目染看多了世间俗态,也就琢磨出了点说话的道理来。
就比方说,要想撇清嫌疑,必先贬低自己,捧高他人。
“大公子也是知道的,我自小长在乡野,去哪都是随心的,”白瑶赶紧解释,“婢女虽好,但太谨慎了,去哪都要向夫人报备,我实在不想等。”
“行事没有顾忌,不懂京城规矩,又突然记起有重要的东西没拿,害怕阻拦,于是深夜翻窗,这些话听起来倒很是合理。”
陆泽行半阖的眸子有月光流淌,抬眼看她:“那你怎么解释初入镇国公府,就避开无数暗哨穿行自如,连一兵一卒都没惊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国公对白瑶的事情闭口不谈,除了知道她是自己的未婚妻,陆泽行对眼前人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陆国公没和你说过吗?”姑姑告诫过她要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白瑶笑得毫不在意,逗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问你呢!”
听了她话里的敷衍,陆泽行非但没有生气,脸色竟然和缓下来,望向白瑶的目光里存了点思量。
从幼时勤奋苦读到如今成为大理寺少卿,陆泽行自以为已经有能力撑起镇国公府的半边天了,府上事务也开始接手去做,可父亲还是觉得他只是个孩子。
陆国公在官场中雨里飘零数十年,知道如今应该收敛锋芒,求一个安稳平顺。
但看在陆泽行眼里,那些干涉和隐瞒,全都变成了不信任。
此前他执意要将滨县的案子上报,一方面是知道自家与滨县并没有什么联系,无所畏惧,另一方面则是存了和陆国公对着干的心思。
但看着眼前这个人,陆泽行又变得不是很确定了。
刚才前院那处除了停放车马,也是侍卫的居落。陆泽行想起鲁倧在信中的所言中,提到那一位镇国公府里与李权的案件有关的侍卫。
如果白瑶刚刚不是真在找东西,就很有可能是去和那藏在侍卫里的人接头。
她这样无所顾忌,也可以解释成仗着父亲念着往日恩情对她毫不设防,就算被人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也能借着镇国公府的名义全身而退。
陆泽行抚了抚袖中纸张的一角。
虽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但万一是真的,他这时若贸然上报案情,恐怕会打草惊蛇。
要是被白瑶知道自己无心的话,落在陆泽行眼里竟变成了挑衅,还引发了一连串的猜测探究,只怕会当场脱口而出一句“有病吗你”。
可惜,她不知道。
白瑶被陆泽行盯得发毛,浑身不自在,试探着开口唤道:“大公子?”
学识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手中的万卷书读了许多年,领悟地再深刻,最后也不过还是万卷书。
圣贤书给了他一副赤诚的报国心,陆泽行渴望碰撞,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可哪个不长眼地敢去撞镇国公的大公子?
白瑶便是那头一个不长眼的,没缘由的,倒引得陆泽行生了点兴趣来。
不管白瑶有多少谜团,又存了什么手段,意欲何为,父亲不告诉他的事情,他自己去查就罢了。
想到这,陆泽行看她顺眼多了,和刚刚满是防备相比,语气简直算得上和颜悦色:“没事了,天色这么晚,你不困吗?走,我陪你爬窗去。”
白瑶:“......”
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人是被鬼附身了吗?
虽然不知道陆泽行这个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都不打算深究了,傻子才不走。
白瑶自觉清清白白,没什么把柄,端稳了心,七拐八拐地绕到房间后面。
可对着那片竹林,想到刚刚那条被她夸赞行事方便的竹中暗道,白瑶心又跳了出来,迈不开脚,只觉得这辈子的巧合大概都凑在今晚了。
陆泽行闲闲地跟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见她立在原地,“怎么不动了?”
“不管你信不信,这条小道真不是我做的......”白瑶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地拨开一片竹枝,指着里面的暗道,“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我知道,”陆泽行见她急于辩解的心虚模样,嘴角没忍住弯了弯,“因为这是我做的。”
他幼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闲着无聊,便和林业合起伙来在竹林里弄了这么一个过道,方便避开侍卫溜出来玩。
白瑶确实很心虚,她本来担心如果是蒙深为了方便和她联系,事先准备的,闻言才又放下心来。
也是,蒙深就算在神通广大,也不会预料到她在镇国公府会住哪间房。
只是看上去正正经经的大公子,原来也会留这样的后手,白瑶还觉得挺惊讶。
黑夜里陆泽行看不出她的神色,见她进了暗道,转身也准备离开,想到什么,他意有所指地对白瑶说了一句:“小心点。”
她最好小心点,别让他抓住错处,不然一定要她尝尝牢狱之灾的滋味。
白瑶已经爬上了窗缘,以为他是让自己小心别掉下来,龇了一排小白牙,转头对着竹林里隐隐约约的人影笑,回了声“欸”,便悄悄关上了窗户。
屋内的烛火顺着漏进的风晃了晃。
解了外衣脱下,白瑶倒在床上,使劲揉了揉眼睛,才把迷糊的睡意驱散。
在前院的时候,白瑶仔细观察了一遍前院停着马车的内部陈设,发现每辆车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并不是当初载她来京的那一辆。
看来只能明天问问陆国公了。
白瑶打了个哈欠,眼皮悠悠闭上。
说来也怪她自己,没事瞎想,才闹出来这么多事情。姑母这样疼爱她,既然已经答应过她不会再参与进那些谋逆的事情中,又怎么会骗她呢?
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
夜色浓稠,连冬日寒蝉都停下来,不再喧嚣。
姬允停在门前,盯着门缝里流淌出的微光出神。
冬日里寒气逼人,他连夜从镇上折返,披风上早结了薄薄的冷霜。月光柔柔镀上,远远看去,像身穿了一件银色铠甲。
门前有车轮滚过的痕迹,姬允知道,白瑶已经走了。
他还记得白瑶初次知道他与母亲策划谋反时的苦苦哀求:“姑母,白瑶求求您,不要参与这些事,这些年我们不是都过得很好吗?那些纷争离我们已经远了,我们朝前看,好不好?等您老了,我和哥哥还要孝敬你呢!”
姬夫人见她怎么劝都不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姬允却见她深夜点灯,提笔在写什么。
拿了披风,姬允上前,正要给母亲披上,姬夫人察觉有人在身后,连忙捂住了信纸。慌乱遮掩,还是被姬允看了些许。
“郡主不愿颠覆朝政,但事情不能因此耽搁......当务之急,是在梅宴上,借郡主之名,接触前朝炎陵军还剩下的余将......”
姬允一愣,吐字艰难:“母亲明明答应过妹妹......”
“记住,她不是你的妹妹,她是盛国的郡主,”姬白氏眉间划过癫狂的厉色,将手中的纸张重新展开,抚过上面褶皱,“我犹豫了十五年,但还是将剑搭在了弦上。”
“既在弦上,就不得不发。”
垂在两侧的双拳紧握,姬允红了眼眶。
他何尝不知。
他这次去镇上,就是去确认滨县的物资。那些成箱成箱的火.药,足以炸开宫门,让那些心怀不甘的人冲上君侧。
也足以炸毁,白瑶一心想求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