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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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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舍友都已入睡。
陶籽轻手轻脚地拿了睡衣,又从抽屉里摸出一罐药膏,洗完澡后在浴室借着灯光涂抹伤口。
膝盖处轻微擦伤,细白的腿上青一块白一块的,伤口触碰到药膏那刻,陶籽直抽气。
涂完药,她捞起手机,划到聊天点进年级大群,群里多达一千多人,点开成员栏,在搜索框内输入ze。
跳出五个姓名,却没有她想找的那个。
陶籽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中雾气迷蒙,她退出搜索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在偷偷摸摸地找,那个陌生男生的,联系方式。
意识到这点,陶籽清醒不少。
不就是个联系方式?
有必要偷偷找?
陶籽盯着破了洞的校裤看了会儿,指尖微动,暗自下了个决定。
她明天就去要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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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籽这晚多梦,睡得不太好,梦里反反复复的做同一个梦,她多次跌倒摔到李泽惟身上。
而李泽惟领口,也随着梦境的深入,越扯越大。
醒来,陶籽迷瞪瞪地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领口,完好如初。
她赖了会儿床,意识清醒不少,这才想起昨天冯堂军罚他们扫操场的事情。
陶籽也不是没被罚过,若是以往,她肯定能赖一天是一天。
但今天不同。
他肯定会去。
陶籽洗漱后下楼,临走前在抽屉里摸出自带的早餐包。
需要清扫的区域位于操场右手边。陶籽拖着从工具屋拿的大扫把,慢吞吞地走向目的地。
百年大榕树下立着个少年,一身简洁的蓝衣黑裤,身体微躬,扫地的动作不疾不徐。
还挺像个清心寡欲的小和尚。
陶籽加快了脚步。
直到陶籽站在他面前,他手上的动作都没停。
从来都是别人找她摇微信,陶籽也没什么经验,懒得拐弯抹角,她摸出手机,直接道:“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这话宛若平地一声惊雷。
李泽惟静默半晌,不再无视她,直起身,拒绝搭讪这种事他做了挺多次。
毫不意外地,他说:“我不加陌生人。”
“嗯。”陶籽的个子高挑,站姿总隐约透露出几分英气,挑眉:“我也是呢。”
陶籽的语调里,带了点横冲直撞的勇敢:“但你不一样,我必须加你。”
不一样。
李泽惟喉结微动,低下头,忽略了她直白的话语,继续当小和尚。
“……”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无视,不由地有些恼,她平复了下心情,努力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语气毫不在意:“嘁,又不是我想加你。”
李泽惟:“?”
陶籽:“是我妈想加你。”
“……”
李泽惟停下扫地的动作,仰头,表情一言难尽:“你说什么。”
陶籽煞有其事地撩起校裤,白皙的小腿上赫然有个伤口:“我妈妈想找你单挑,因为你——”
“欺负了,她女儿。”
“……”
跟李泽惟废了半天劲,没捞到半点讯息,最后两人还因为到底要不要把操场打扫的如此一尘不染而争论。
当然,争论都是陶籽一人挑起,主导。
回到教室有些迟了,陶籽是跑着上楼的。
她刚坐下,同桌路菲年忍不住道:“你要是早起两分钟,肯定不用跑得跟狗一样。”
陶籽没解释,毕竟被罚扫操场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她缓了下呼吸,咬着发圈,双手将散发都收拢,迅速扎了个高马尾。
扎好头发,松开手,发梢在脑后轻摆。
陶籽单手撑脸,一本正经地说:“我昨天看到一个科学理论,就说人吧,伸舌头的时候没法用嘴呼吸。”
这科学理论还挺稀奇的,路菲年没多想,下意识就问:“嗯?不行吗?”
她不太相信,试着伸出舌头,大口呼吸。
哼哧哼哧。
“像不像狗?”说罢,陶籽的肩膀微颤抖,恶劣地笑起来。
路菲年恍然大悟,气得抬手捏了下陶籽的脸:“陶籽,你简直有毒!”
“……”
笑闹一阵后,陶籽又想起早上在操场那事儿,有些惆怅。
陶籽平时直来直往的,也没在人际交往上碰过钉子,她更没想到有一天她连个男生的联系方式都要不到。
与此同时,她的脑中回味李泽惟递给她纸巾时的模样,认真聆听她讲话,表情又那正儿八经。
似乎性格相近的人更能玩到一块儿去,在陶籽顺遂的十六年里,她还未曾真正地接触过这般内敛的人。
他偏是拒绝,越是神秘,她心里就越痒痒,越想撕下李泽惟内敛的面具。
想看他害羞,更想看他深陷无法抗拒。
陶籽原本打算扫完地跟着去看看他是几班的,结果冯堂军来巡查的时候,将人给叫走了。
高二年级里那么多人,现在又是大海捞针。
陶籽收拾好情绪,问:“鹿鹿,跟你打听个事。”
路菲年:“什么事?”
“你认识咱们年段有个叫zéwéi的男生吗?”
路菲年觉得离谱:“你当我交际花呢,咱们年段那么多人,我哪能都认识。”
“……”
“这人谁啊?你打听他做什么?”
陶籽精神有些不集中,嘟嘟囔囔地说:“做什么,做他啊。”
“……”
一阵窒息的沉默。
“呸呸呸。”陶籽解释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总结:“我就是就——”
“见色起意,你懂吧。”
“懂。”路菲年点点头,无比赞同:“那就做吧。”
“……”
路菲年问:“对了他哪个班的?”
陶籽:“不知道。”
路菲年:“他名字怎么写?”
陶籽:“不知道。”
“……”
路菲年觑她:“那你离要给人家生孩子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程序。”
早读课结束,陶籽还在鼓捣手机。
路菲年:“你干嘛呢。”
陶籽忙着跟人聊天,手指飞快:“你看年段群。”
路菲年依言打开手机:“卧槽,这匿名选手是你?”
陶籽:“嗯。”
[匿名]项羽:
【寻人启事:昨儿在路上看到个男生,他跟我那未出世的哥哥长得可太像了,头发带点卷,有个可爱的小酒窝。十几年兄妹能否相见,就看你们给!不!给!力!了!】
“……”
[匿名]项羽:【对了,我哥哥长得挺帅的,所以他也不错。以及他似乎叫zéwéi!!】
底下聚集了不少吃瓜群众,刷满了回复,陶籽勉强从中获取有用信息。
逼哥的爸爸:【未出世的哥哥?】
周武太爷爷:【无中生有暗渡陈仓凭空捏造凭空想象。】
你大爷的:【勇气可嘉,不怕冯飘飘请你去喝茶啊。】
菜菜:【当你觉得一个男生可爱,你就完蛋了。】
“……”
……
老好人:【15班有一个,叫李泽惟,不用谢】
老班长吃鱼刺:【呦西,这不是我们班同学吗?行情真不错啊。】
原来是15班的,在她班楼上两层,五楼。
大功告成,陶籽惬意地赖在座位上:“藏得再久,还不是被我抓住了。”
大课间时间宽裕,陶籽正打算去五楼找李泽惟培养培养同学情,始料未及的,语文老师在课后找她去办公室喝茶。
办公室在四楼,陶籽上楼后喊了声报告,进屋。
里头有不少老师在休息聊天,陶籽从前门进屋,冯堂军从后门迎面走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冯堂军手上抱着个透明茶杯,泛着橘黄色,杯中漂浮着几颗的枸杞粒。
陶籽昨个才见着他,可惜过程不太愉快。
她也知道,冯堂军有意将他们昨晚离谱的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给了他们次机会,翻墙出去玩的事儿才没有闹得那么大。
想到这,陶籽收敛心里的各种心思,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主动向他打招呼:“老师早上好呀,您这枸杞看着不错,还挺养生。”
最后那句尾音上扬,没半点正形。
冯堂军乍一眼还以为陶籽是找他的,皱了皱眉头:“这是又犯什么事了?”
“……”
陶籽觉得这话非常有歧义,搞得好像她犯罪了似的。
“是我找她。”适时,楚檬出言说道:“陶籽,过来。”
陶籽对冯堂军笑了笑,走到楚檬的办公桌前。
楚檬这人雷厉风行,讲话办事从不拖沓,她直接言明:“我带的班里,就属你作文成绩过得去,这个月底省里有场作文竞赛……”
楚檬话还未交代完,旁边有电话打来:“我去打个电话,你在这等着。”
楚檬离开后,陶籽哪也去不了,有些无聊地看向冯堂军。
冯堂军坐在办公桌前改练习卷,他手旁的玻璃杯掀开,袅袅雾气漂浮在空中。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道低缓清澈的嗓音:“报告。”
陶籽循声望过去。
门口站着个清隽少年,背着光,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黄,发尾微带了点卷度,表情在看见她那刻微怔。
冯堂军温和道:“进来。”
待他走近,陶籽就站在对面办公桌,双手抄兜,闲散地站在光影之中。趁冯堂军低头那瞬间,对他眨了眨眼睛,唇边绽开肆意张扬的笑。
再然后,她的嘴唇无声地张合。
李、泽、惟。
是在喊他,却更像是在挑衅。
李泽惟认出她的口型,慌忙中错开目光,许久没抬头。
冯堂军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吧,我就是跟你随便聊一聊,你转学后还习惯吗?”
转学?
原来是个转学生。
难怪以前没见过。
办公室内空间不大不小,她被迫“偷听”了墙角,在冯堂军和李泽惟一问一答时,她还跟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泽惟:“挺适应的。”
冯堂军:“我知道你在元淮一中学习成绩不错,都排在年级前几,虽然说你现在在普通班,但火箭班是淘汰制,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考赢火箭班的学生,就有机会进去。”
冯堂军语调稍扬,对他很是放心:“具体点衡量标准是本学期的每一场考试,相信对你来说都不是难事。”
相对的,李泽惟的反应却很平淡:“知道了老师。”
陶籽听了一耳朵,她自然明白星谷一中火箭班有多难进。
在这之前,她从李泽惟一言一行中,隐约猜测他在学习上应该是个乖宝宝的类型,却没想到一出场就是个顶尖儿的学霸。
冯堂军:“还有,你昨天违纪这件事儿,我必须跟你父亲言明情况。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你以后别再犯了,能保证吗?”
李泽惟闻言,眼眸微亮,然后低眸掩去情绪。
奇怪的是,目的达到后,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
楚檬回来了。
她似乎赶时间,递过去一本作文书:“按照我勾画的,每两天写一篇作文交到我办公室。我会好好批改。”
言下之意,陶籽必须认真对待此次作文练习。
没有商量的余地,陶籽只好点头答应。
楚檬:“行了,你先回去吧。”
“嗯。”
陶籽往外走,明明后门更加宽敞,她却偏往冯堂军办公桌后边穿梭。办公桌间的过道很窄,陶籽穿行而过时,手臂蹭到了李泽惟的右臂。
李泽惟往后退一步,警惕地抬眼看她。
陶籽回敬过去,压低嗓音,用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楼梯口等你。”
冯堂军听到动静抬头。
冯堂军执教多年,一眼就看出两人间氛围的不对付,更何况陶籽这学生本身就有强烈的不确定性。
他看向陶籽的眼神中有警示:“愣着干嘛,快上课了,还不回教室。”
“知道了老师。”陶籽懒声回复,临走前客客气气地朝李泽惟的方向挥手:“拜拜。”
李泽惟带了点心虚,佯装低头认真看地板,熟视无睹。
冯堂军以为是对他说的,表情缓和了下,尽量显得和蔼起来:“拜拜。”
“……”
陶籽离开办公室。
冯堂军被陶籽这么一搅和,脑子忽然间卡壳,全然忘记自个还要交代李泽惟些什么了。
小姑娘的眼神清透,充满了好奇和笑意。至于好奇的人,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叔。
所以只能是眼前这模样乖巧的少年。
冯堂军心里叹了口气。
静默半晌,他出声让李泽惟回教室。
临他出办公室前,冯堂军搓了搓手,斟酌了片刻才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