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第 61 章 ...
-
黄昏时分,柳寄月来到啸渊居同表哥一道用膳。一别二十余天,相聚自是欢喜。
饭桌上,她瞅瞅表哥,再瞧瞧目不斜视臻首低垂,十分安静亦十分秀气吃着饭的容臻,心中更是高兴。
随后她眉眼盈笑,仔细看了看表哥身上蟹壳青交领大袖锦衣,檀口一开,由衷夸道:“丫儿当真是心灵手巧!给表哥做的这身新衣,真真再合身也没有!”
她眸光在表哥新衣领子,大襟,袖口边上绣着的龟甲纹上,一连扫了好几眼目色欣赏盛赞道:
“这一手绣活恁的精细又精巧,比之绣房的绣娘亦是半点也不差!”
言罢,又看看表哥腰间系的那只珠宝流苏,彩绸缎面的香包,面上笑意更深,却是不再出声只抿着嘴儿笑。
要说丫头给主子缝制香包,那委实寻常。可换作表哥叫丫儿为他做香包,这其间的说道可就不同了。
天下谁人不知这女子给男子赠送香包,乃是表倾慕之意诉爱慕之情。换言之,香包它本就是个定情之物。
丫儿嘛,她情知其对表哥还无有心思。且这香包的料子,上面的宝石亦都是自家嬷嬷给备的。是以,丫儿替表哥做香包乃是听命行事。并无女儿家于情郎的心意。
可表哥却分明是有意为之。
又叫人给他做衣裳,又叫人制香包的。而明明这些往年都是专门定制,由织衣局里的缝人们去做。就是香包也是她给表哥准备。
莫怪人道:情之一物,无人能敌!
何曾想,表哥也有今天!
容臻被她夸得极不自在,甚至很有些不安。只是自打她进了这侯府,她便身不由己。遇到的事也是稀奇古怪!
或许是因为别的人家,没有一个若这位爷这般不按常理,随性莫测,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主子吧……
她呶呶嘴,正待开口循着礼数说一句:“小姐谬赞了!”
眼前突然玉箸一闪,然后她的碗里就多了只炙烤的小乳鸽。
路恒很自然的收回手薄唇微勾,浅浅笑意若星光粲然浮动在他眼角眉梢。尤是俊美的脸孔神情柔和,温润如玉。哪里还有一丝阴冷与凶戾。
容臻一僵,讷讷抬头:“奴婢谢过侯爷赏赐,谢小姐夸赞!”因为不安,她的语气有些干巴巴。
路恒闻言略顿了下,却是神情不变淡笑着举箸又给表妹夹了一只。
“谢谢表哥!”
柳寄月嘴甜的应声,又冲容臻笑道:
“丫儿多吃点!”
容臻只好应“是”,继而低下头来一张小脸着实局促。
终是用膳,食不言矣。其后三人安静吃饭,再不吱声。
用罢晚膳,路恒送表妹回去她的院子。
柳寄月莲步轻移同路恒缓缓并行,她带来的俩丫头走在旁侧拎着灯笼。
“表哥,谢谢你给我带的礼物!”柳寄月侧首瞧一瞧表哥,冲他甜笑撒娇:
“我就知道表哥最好了!”
路恒笑,没有作声。心里却不禁想着,要自个院子里那小人儿见到他送的礼,也若月儿这般欢喜该有多么好!
可她大抵只有惶恐不安,感到害怕吧……
心随念转,路恒不觉有点失落。
“表哥,你对丫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须臾,柳寄月又问道。仍是歪头看住表哥。
她并不过问他先前是去了哪里,又为的何事?虽然会暗里悄悄问丫儿,但她是个知分寸的。表哥再宠爱她,却终究是侯爷。何况爷们在外头的事,身为女眷本来就不可妄自掺和!
路恒闻言看看她笑一笑,却是启唇这样说道:
“待会回了院子,月儿你与崔嬷嬷交代一声,叫她这几日里着紧些,安排人将东院收拾出来。”
柳寄月一愣,听得莫名。不懂表哥怎会突然提这么一茬。那东院原是姨父姨母住的地方。后姨母去得早,姨父又常年驻扎北地,乃至最终带着姨娘他们在那边建府安居。是以,东院已久无人居,空了好些年。
路恒定住,停下脚步对上表妹疑惑的目光。
“等天凉下来,寻个吉日便娶她过门吧。”他说,唇畔浮着笑,眼底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一张俊脸粲然熠熠生辉。
既然是他看上的,自要做他的人!路恒是安了心思,要娶容臻为妻。如此,日后自不能叫她同他一起住在外院!
柳寄月惊住。
听表哥这话,他竟似要娶丫儿为正室?
不是她苛刻有心挑剔,实在是丫儿的身份真个忒低微了些。同表哥说天上地下门第悬殊亦不夸张。
只是,唉,柳寄月顿感无奈。她家表哥原就是与别个不同!惯来只凭心意行事,世人看重的门户高位在他眼里大概一钱不值!
她想得没错。
事实上,倘换作路恒自个来说,他定会扯高一边的唇角,露出一贯矜傲淡冷又不屑的表情,冷嗤那些世俗之见可笑可鄙狗屁不是!
这倒并非是他有多么超脱出尘。只他性子强,端是个霸道不驯,恣意而为的主。说白了,就是个骨子里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霸王。对世情的认知好坏,待人接物全看心情。而他的心情又全凭喜好。换句话说,容臻若要是高门贵女,他也娶。只因为他喜欢。
总而言之,于他而言,千金难买爷乐意!
他只要他喜欢。
“可是表哥你有问过丫儿吗?”柳寄月秀眉微蹙,不无担心道:“若丫儿她”
那句“不愿意”,在她舌尖滚了几圈愣是没能说出口。
毋庸置疑,表哥他对丫儿是动了真格,心意实诚。都想把人娶进府里做正经夫人了!
但丫儿……
路恒知她所想,懂她的未竟之意。他眸色微敛,但面上笑意不变。她如今当是不愿!
只都在他院子里了,她不嫁他要嫁谁去!
过得几日,等他替她报了仇,她总归会有些信赖他罢。倒是不急,横竖人在他这里。她跑不掉。大不了他多哄哄她!总叫她甘愿便是。
“放心吧月儿”路恒微笑,温言道:“表哥心里有数。你呀,就别操心了嗯!”
柳寄月听他如是说,温和又坚持。亦是乖觉不再吭声。但凡表哥认定的事,劝也是白搭。而她其实只要表哥过得开心就好。现在难得表哥动心,愿意娶妻成家立室。她总是要支持他的!
是以,不管未来表嫂是谁,只要表哥想娶,她都能接受。
那表哥和丫儿的事她是管不着了。但还有个事,她,她很想知道……
“表哥”她瞅着自家表哥的脸色,轻声唤道。
路恒看她绞着帕子,欲言又止。不由很是心疼。只瞧她这副小女儿情态,他亦知她所为何事?
他稍顿片刻,放软了声有些不忍的开口:“月儿可知表哥这趟是去了哪里?又是为何要去?”
柳寄月见他神色凝重,当下就紧张起来,心头有不妙的预感。
路恒瞅她情状低低叹了口气。瞒是瞒不住的,早晚得知道。甭论,长痛不如短痛,不若一刀子斩断的好!
于是路恒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了表妹。
柳寄月越听脸色越是苍白,满目惊震。听到最后,她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望住表哥,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呢!
那样一个白衣如雪温文尔雅,笑容清隽又温柔的男子!
“……由此可知,那位解元郎寡情寡义,心性着实冷酷薄凉!这样的人实非良人!月儿”
路恒心疼的拍拍她的背,叹道:“莫要再惦记他了!”
柳寄月呆怔的看着表哥,心如冷水浇淋委实难受!
※
容臻坐在屋子里,看着桌案上琳琅满目,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好物神色不安,诚惶诚恐。
她虽自小就在芜州城长大,然眼前这些东西,有好些她却是第一次见。这些吃的玩的皆是包装精美,落眼即知不便宜,当是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的物什。
她对着这堆东西发了会子呆,又看着那只精美的宝璃兔儿灯发怔,心思纷乱,心情复杂一时亦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
几日后的清晨。
怡水楼的俩丫头突然来了啸渊居。其中鹅蛋脸儿,肤白俊俏眼色伶俐的那一个笑眯眯对着容臻言道:
“奴婢菱香见过丫儿姑娘!”她行了个礼,一脸温驯的说着:“侯爷吩咐,今儿叫奴婢两个来服侍丫儿姑娘。”
言罢,另一个也跟着行礼。然后她两个就顾自忙活起来。一个自崔嬷嬷给容臻拿过来的新衣里头,仔细挑选反复的看;一个拿着妆匣子一副要给容臻梳妆打扮的样子。
这两个丫头,容臻认得。
都是柳小姐身边贴身服侍的。专司给主子更衣妆扮,很是灵巧得力,是怡水楼里的一等丫鬟。
可她不知道,好端端的,她们为甚么突的要过来给她打扮?
或者应该说,那位爷他这又是要干嘛。。
容臻心头惴惴,困惑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