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诺效应》枯山沐月

11、第 11 章

　　那天之后，沈默自己给自己安排着连续加了三四天的班，没再和方凡提起要找柯轩宇打听案情的事情，也没再主动联系杜景渊打听，看上去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对杜景渊那日提起的旧案那样关注过一样。

　　方凡偶尔问起，他也只是暂时简单地摇头敷衍过去。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方凡解释。

　　表面上看，当年的那个案子，现在已经通过杜景渊和王秀娟的叙述在他眼前铺开了一个大框，大体的案情左右逃不出“聚众吸毒”四个字，但他左思右想，却仍然觉得存在疑点。

　　只是这些疑点的存在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对详细案情的不够了解，他还不敢随随便便将自己脑子里的困惑说给方凡。

　　方凡其实也看出来沈默心中有事，但以他对沈默的了解，如果真的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就算不希望他掺和进去，也多多少少会听取一下他的意见。

　　这次的事情沈默既然不愿意说，就一定有什么在沈默看来暂时交代不清楚或者暂时不方便交代的地方。

　　但有一点方凡比较担心，沈默这阵子连续加班还值夜，不出外勤就不好好吃饭，偏偏谁都管不了他，劝不动他，怎么说都不肯好好歇歇。

　　方凡偷偷摸摸的拉着胖子和芋圆一合计，心想自家队长原来还天天念叨着要去找隔壁柯队了解案情，这一周也没见有动静，正好到了周末，两边队长都正该休息，方凡轮上值班没法拉着沈默出门放风，就把主意打到了柯轩宇的头上。

　　而这件事，沈默是被柯轩宇生拉硬拽的拖到了酒吧后才知道的。

　　柯轩宇知道他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选的酒吧环境清幽，人流也不算密集，放的音乐舒缓温和，十分适合放松心神。

　　调酒师是个看上去和沈默差不多大的青年，黑色制服马甲搭配着酒红色衬衫，手里拿着一个调酒壶上下摇晃着，看着在吧台前坐下的两人时眉梢眼角流露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

　　“你这两天忙什么呢？我听说你那帮组员整天都在担心你忽然猝死。”柯轩宇问。

　　沈默道：“没事，加了两天班。”

　　“一杯Martini，”柯轩宇轻车熟路的点好了酒，转头看向坐在一旁一脸无奈的沈默，“沈队喝点什么？”

　　沈默抬手按了按鼻梁，问：“能不喝吗？”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能别跟我那些刚带上铐子的嫌犯似的吗？”柯轩宇伸手扳过沈默有些僵硬的肩膀，拉到自己身边，“看看人家都是怎么出来玩的，也就是你吧，酒吧吧台都能让你坐出审讯室的感觉。”

　　酒吧里灯光有些昏暗，四处散落的卡座上虽然坐满了人，但稍隔得远些便看不清容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人们连交谈的声音都变得小了些，带着点暧昧的私语意味。

　　觥筹交错间，桌子上玫瑰的花香与客人身上的香水气味纠缠在一处，弥漫出一种浅淡的靡丽。

　　沈默转过头去拨开柯轩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叹气：“来一杯Margarita吧。”

　　柯轩宇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被沈默扒拉下来的那只右手搭在吧台上，问道：“我听你们组那个方凡说，你有事问我？”

　　沈默愣了一下，伸出手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腕上的表，点头道：“嗯，前阵子那个精神病当街杀人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柯轩宇有些诧异的抬眼，“嫌疑人不是当场抓获了吗？怎么？还有问题？”

　　沈默摇头，道：“没什么问题，但是调查过程中，咱们这边查到嫌疑人有个八年前已经注销了户籍的儿子。”

　　“嚯，那这孩子没的够早的啊，怪不得给他爸生生刺|激疯了。”柯轩宇感叹。

　　沈默道：“我们当时觉得蹊跷，就简单查了一下，发现他儿子八年前的那起案子是个大案，死了不少人，经办人是你和一个前辈，估摸着是涉了毒了，就想着找你问问。”

　　“八年前涉毒的大案？还死了不少人的？”柯轩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顺手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猛然想起来了什么，“聚众吸毒死了十来个那个？”

　　“应该是。”沈默点头。

　　“那我记得，”柯轩宇放下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这事儿想忘还没那么容易。”

　　“说个大概？”沈默看向身旁这个在警局所有人眼中都谨慎且果决的缉毒队长。

　　柯轩宇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目光瞥向酒吧玻璃门外的繁华街巷。城市的夜色里霓虹闪烁，来往行人笑语欢声，为自己的明天努力着，没谁知晓陌生人的悲喜，也没谁知晓昨天有过什么是非。

　　“八年前，我还是缉毒大队里一个混吃等死的，队长是我师父，现在已经病退了。那会儿他跟老李，就咱们李局学的，特喜欢罚人写检查，也不知道哪学来的，一写就一万来字，罚的最多的就是我，我要是有点文笔都是他罚出来的。”

　　“那天他值班，接了个警，我正好被他扣下，坐旁边写检查，因为啥忘了，然后他就薅着我后领子把我带去出外勤了，严格来说我那还算因公加班。”

　　“报警的是桦大旁边一KTV经理，说自家包厢里死了人了，看着像是抽白面的。我和我师父过去一瞅，横七竖八搁那地上躺着的至少也得有十来个人，男的女的都有，早凉透了。”

　　“后来一调查，才知道头一天正好是桦大研究生的毕业典礼，这十几号人都是刚毕业的研究生，说是散伙饭同学聚会，估计是喝大了，凑在一起吸毒玩儿，验尸报告张张写着体内毒品含量严重超标。”

　　沈默听到这，有些疑惑：“一帮学生？人人都吸到致死的量？哪来的这么多毒品？”

　　柯轩宇又喝了一口酒，道：“我们当初也奇怪这个事，就着调查毒品来源的由头把死者的案底、家庭情况、社会关系查了个底朝天，连ktv经营者都被我们约谈了，最后在一调查男友是否出轨的姑娘的手机里找到了一段死者购买毒品的录像，模模糊糊的，一群人分辨了半天才确定了嫌疑人外貌特征。”

　　“贩毒的是个经常出没在那一带的小混混，我记得好像叫钱二，爹妈早就没了，也没什么亲戚，我们这边紧急申请了通缉令，但人家也不傻，出了这么大的事，看着风向不对早就跑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人给逮回来，结果又查出来他只是个转手的，顶上还有上线，毒品类型也不那么太对。”

　　“为了这事儿，咱们局里还特意成立了个专案组，专门查他这位消失的上线，结果这人消失的跟他妈人间蒸发了似的，到最后也没逮着，现在通缉令还在网上挂着呢。”

　　柯轩宇叹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正色看向沈默：“怎么，你那边这次有什么线索？”

　　“没有。”沈默摇头。

　　“要是有什么线索，你可得告诉我。”柯轩宇道，“行了，先不说这些个，好不容易休息了带你出来放放风，一会儿聊案子把你聊出灵感来你再跑回去加班，那你们队的得咬死我。”

　　沈默听了柯轩宇这话，也笑了笑，端过一旁的酒杯抿了一口。

　　“诶，说起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啊？”柯轩宇这脑子一闲下来就开始琢磨介绍对象那点事，沈默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怀疑他上辈子是媒婆了。

　　“问这个干吗？”沈默哭笑不得，“你不也单着吗？”

　　“我跟你那能一样吗，我这都三十好几了，再过两年都奔叔字辈去了，哪个单身的姑娘能瞧得上我这种大龄未婚青年啊？”柯轩宇感叹。

　　“我就不大龄啊？”沈默笑。

　　柯轩宇不满：“你大的哪门子的龄，没过三十都不算大龄，再说了，你盘靓条顺，有点耐心还愁找不到中意的姑娘？”

　　“高危人群，别坑害人家小姑娘了吧？”沈默话里话外都是笑意。

　　柯轩宇也知道这是个坎儿，说到这儿底气也没那么足了，但仍小声嘀咕着：“我还没喊自己高危呢……”

　　两个人坐在这儿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了没多久，柯轩宇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来电的是缉毒队值夜班的同事。

　　“队长，上江街有人报警，说是看到两个男的神情恍惚，怀疑是吸毒了，我听着电话那边有点乱，可能是要打起来了，定位上显示离队长您那儿最近，您过去看看呗。”柯轩宇也听出来了可能事情有那么一点紧急，来电话这同事语速快得就快赶上机关枪了。

　　“行，位置？”柯轩宇问。

　　“上江街皇家领域，一KTV，队长你先坚持一下，我这边马上叫人开车过去。”

　　“没事儿，不用着急，我跟隔壁刑侦的沈队都在这儿呢，这就过去。”柯轩宇对着沈默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结了账推门走出了酒吧。

　　沈默看他挂断了电话，才开口问道：“出事了？”

　　柯轩宇：“不算什么大事，估计着是有人吸毒斗殴，皇家领域……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皇家领域？”沈默挑眉，按住试图点开手机地图导个航的柯轩宇，转身指向马路斜对面一块金黄色牌匾，“是这儿吗？”

　　“嚯，这么近。”柯轩宇抬手一拍沈默肩膀，将手里的手机往裤兜里一揣，朝着马路对面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