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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宠臣忠臣 ...


  •   回了正殿,杨广让身边的人都退下,独留下李佚名。
      “怎么样!?刚才那些美人,你都记住了她们的模样了吗!?”
      李佚名低头答道:“微臣都记住了。”
      杨广笑了笑:“这些美人的容貌,相比你那位刚过门的妻子,谁更漂亮啊!?”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见过的不是皇后就是皇妃,要么就是嫔妃夫人美人,全部都是皇帝的女人。
      他刚过门的妻子没有任何册封与品阶,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李佚名吓得立即跪下,叩头道:“微臣的妻子容貌普通,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后宫妃嫔都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你之前不是说,你的新婚妻子也是个美人的吗!?怎么现在改口说她容貌普通了呢!?”
      李佚名只觉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回皇上的话,微臣从未见过这么多美人,以前对美人的见识,只限于书本里的描写。当微臣看到新婚妻子,只觉得她就是美人,那是因为没有比较。刚才看到皇后娘娘和后宫妃嫔,方知书本里的知识太有限,与之相比,微臣的夫人,就是容貌普通了。”
      杨广挑了挑眉,很满意他的话,又道:“那你说说看,刚才见了这么多人,里面谁最漂亮!?”
      李佚名毫不犹豫地说:“皇后娘娘最漂亮。”
      杨广立即就皱眉了,半晌不说话。
      李佚名大胆地抬头看皇帝,知道说错了,因为皇后母仪天下,是六宫之主,容貌只能按品阶排序,除了皇后为首,谁也不敢说妃嫔的容貌能超过皇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杨广一扭脸,看着端放在桌旁的一只铜镜,揽镜自照了许久。
      李佚名毕竟跟皇帝相处的时间有限,摸不透皇帝的脾气,根本不知道刚才说皇后娘娘最漂亮,到底说错了什么?
      杨广揽镜自照,叹息道:“后宫佳丽三千,不及我的容貌万一。”
      李佚名一脸茫然:“……”
      注意这个词“揽镜自照”,杨广是历史上有名的,容貌俊美,且姿仪优雅的皇帝,不管正史还是野史,均多次提到皇帝杨广的一个动作“揽镜自照”。
      皇帝杨广打猎时,猎到漂亮的猎物,他要揽镜自照!
      后宫扩充美人,皇帝与美人同乐,他要揽镜自照!
      新科近士中有俊俏的士子入朝面圣,皇帝杨广见到年轻英俊的男子,他要揽镜自照!
      杨广是很喜欢镜子,或者说,他更喜欢的是镜中人!
      杨广认真地说:“皇后当年再美,那也是当年。那些后妃再美,也有容颜逝去的一天。”又打量镜中人摸着自己的衣冠:“唯有我的容貌,才是最美的,这天下间,不管女人还是男人,只有我是最漂亮的。”
      李佚名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是该顺着这个话夸赞皇上长得漂亮呢!?还是该夸皇上长得天下间最美貌呢!?
      杨广看他一副傻呆呆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心情很好地对他招手,让他过来。
      李佚名走到杨广身边,再跪下。
      杨广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慢悠悠地说:“我为什么喜欢宇文化及,他不是装傻,而是真傻,还有就是他也长得很好看,但那不一样,他长得再好看,也比我差很多。”
      李佚名闻到杨广身上传来的龙涎香气息,都不敢大声喘息,他咽下口水说道:“皇上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
      杨广听了就笑得很开心了,温和道:“比起宇文化及那种傻瓜,我更喜欢聪明人。但是,我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所以任何聪明人在我看来,不过是自做聪明而已。与其找一个自做聪明的人陪在身边,不如找化及那种傻瓜陪在身边来得舒服。”话风一转:“不过见到你,我就改主意了,我想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很聪明,你记住,要学会体帖朕意,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自做聪明。”
      李佚名吓得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说:“微臣紧记皇上教诲。”
      杨广这才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李佚名是真的不习惯这样的“圣宠”,虽然他渴望获得皇上的“圣宠”,但好像情况不太对。
      杨广伸手拿出放在桌上的一份召书,随意就翻开,递给他看。
      李佚名双手接过,只读了几句,就吓得双手发颤。
      杨广嘴角含笑,得意地说:“怎么样!?看了有什么感觉!?”
      李佚名:“……”
      杨广又道:“这是我即皇帝位的召书,是我亲笔提写的。”
      李佚名小心地回答:“皇上的文笔字字皆律,读皇上的字,有如见到尧舜一般的明君圣主。”
      杨广自信地说:“我年幼时,天赋异于常人,任何书籍过目不忘,7岁能作诗,8岁能打猎;12岁封晋王,20岁带兵平南朝的陈,助先帝完成全国统一的大业;31岁做太子,35岁登基做皇帝;以前皇帝登基的召书都是史官代笔写的,我不一样,因为我的才华绝世无双,这份登基召书只有我亲笔提写,才是最好的。”
      李佚名真诚地说:“皇上文韬武略,国之幸,万民之福也。”
      杨广笑了笑:“你上辈子休来的好福气,才能遇到我对你另眼相待,是不是觉得无比欣喜。”
      李佚名道:“无人不盼望能够获得皇上的恩宠,微臣也是一样的,微臣只盼能够常奉君则,只为解皇上之所需。”
      杨广听了很满意,一把将他扶起来,长臂一挥,将人一揽,让他坐到榻边软枕上,温柔地说:“今晚是你新婚之夜,就不要回去了,你这身婚礼服,正好应了景,今晚将我侍奉好,换我做新郎,换你做新娘!!”
      话刚说完,就将嘴唇靠过来,轻轻地碰到李佚名的脸颊。
      李佚名全身僵硬,所有感观都警觉起来,他只觉得皇上的唇嘴温温的,竟是这么柔软。
      然后僵硬的身体就失去力气一般,开始有点发软。
      他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嬖臣”,这两个字尤如一把利剑,将他神志劈开,这就是他要的吗?他难道只能做一个“嬖臣”?
      杨广是谁!?一个绝顶聪明的皇帝,还是天下第一的情.场老手。
      初吻李佚名时,他的全身僵硬,这是正常的,继续吻,开始全身发软,已经臣服了,然后又全身僵硬,这个姿态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拒绝。
      杨广立即就查觉到了,停下亲吻,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
      李佚名气息不稳,然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
      他轻轻推开压在身上的杨广。
      杨广:“……”
      李佚名立即翻下龙榻,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恕罪,微臣福薄,不敢冒犯天颜……”
      杨广听了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特别,反而挑眉道:“你刚才不是说只盼能够常奉君则,只为解君之所需吗!?我要你着婚服入宫,就是要送你一份新婚之礼,这份礼,就是在你新婚之夜宠幸你。你盼望获得圣宠,我就给你。”
      李佚名还是叩头不起来:“谢皇上厚礼,微臣志不在此,微臣不敢做嬖臣。”
      杨广被他这一句“不敢做嬖臣”硬生生拒绝到明处,很是没面子,就拉下脸说:“只要你想的,任何权势我都可以给你,还有你想不到的,我也可以给你,明天我就下圣旨,让你专管铸币权,以后这天下间的流通银钱都归你铸造。”
      天恩浩大,真的是要压死人。
      李佚名“咚,咚,”地叩头,每叩一声,都传出清脆的“咚”声。
      “请皇上收回这话。微臣不才,微臣不会阿谀奉承,微臣也不愿做嬖臣讨皇上欢心。只要皇上收回这话,微臣愿鞠躬尽瘁,为国效力,至死方休。”
      杨广听到这叩头的声音,觉得很烦,就道:“什么鞠躬尽瘁,至死方休的,听了都累,我朝人才济济,不缺你这样有才华的忠臣。”
      然后起身,走到李佚名身前,蹲下,又柔和地说:“好好,收回刚才说的话。我缺的是身边能侍奉周到的人,今晚是你我新婚之夜,不可负了这良辰美景。”
      说完就将李佚名拉起来,一把将人按倒地上板上,又伏.身.趴.上去,压.着.人准备亲。
      李佚名吓得“哇,哇……”大哭。
      一但哭声从嗓子里放出来,就收不住这个音,眼泪鼻涕也跟着流出来。
      杨广看了,觉得这样也太失仪态了。
      李佚名边哭边道:“皇上,微臣福薄,不敢侍奉皇上,微臣……呜哇……”还在边说边哭。
      杨广又不是轻薄浪.荡的人,他自小出生豪门世家,见惯了各种富贵繁华,此时此刻,好像他正在强迫李佚名干一件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这就不对了,杨广是个自视甚高,极为注重行为仪态的风雅皇帝,面对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实在下不了手。
      当即,杨广就起身,坐回龙椅上,整理了衣裳,淡淡道:“别哭了,起来吧!搞得像我要强迫你的样子,我最讨厌强人所难,你不愿意就算了,等你哪天愿意了,自己投怀送抱的时候,我反而需要再考虑一下了。”
      李佚名这才伸出袖子,将鼻涕眼泪擦掉。
      杨广见他这副模样,就让太监总管进来,打水侍伺李佚名洗脸。
      仪容收拾整齐了,杨广见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刚哭过,鼻头还是红的,知道今晚肯定是不能一起滚龙床了,就道:“听闻这本书是你在负责摘抄。”
      就甩出一本《尔朱敞碑》。
      师娘临终前最后的嘱托,就是要将薛道衡的手稿腾抄成书,以供后世流传,所以世面上所有的《尔朱敞碑》书稿,都是李佚名一个人负责腾抄的。
      他是一有空就抄,一有空就抄,目前已抄了二十余本,抄出来了的书,也不是拿去卖掉换钱,而是送给好书之人。
      杨广道:“这本《尔朱敞碑》我也看过了,你今晚就在这里抄书,我会把你抄的书送给文臣。”
      皇帝都这样吩咐了,肯定今晚是走不掉的了。
      李佚名就开始了伏案腾抄的新婚之夜。
      杨广坐在上位翻看奏章。
      四周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太监总管低声询问皇上是否要早点休息,也被杨广挥手打断了。
      宫女进来添茶,端上一些点心,又再次退下了。
      杨广批阅奏章时,偶尔抬眼看一看堂下坐着抄书的李佚名,然后目光又回到奏章上面,继续批阅。
      李佚名抄得很专心,一但将心思全部放到纸笔上,就不再分心了。
      近二更天时,杨广是真的觉得累了,放下奏章,以手托额,好似睡着了一般。
      太监总管不敢打扰皇上,悄悄地替皇上披了黄龙绣纹的披风,再安静地退下。
      瞌睡是会传染的,李佚名也连打两个哈欠,然后眼皮就开始打架,眼睛已经开始花了,勉力再写了两个字,伸笔沾墨时,竟是笔拿不稳,然后整个人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觉,倒是睡得挺香。
      清晨,天将亮,杨广先醒,殿内灯火昏暗,他看到堂下趴着一人,而这人,正是他心心念念想了许久的人。
      杨广伸了一个懒腰,缓缓起身,查觉到身上的披风,顺手取下,抱着。
      借着黎明之光,他走到李佚名的桌前,蹲下,就这么靠近了,仔细地看着熟睡的脸。
      这张脸并不特别,但他就觉得很特别,以至于五年前初见时,他能在众多奴仆中准确地发现这张脸。
      杨广借着手里的披风,轻轻披到李佚名的身上。
      李佚名轻微动了动,好像要醒了。
      杨广立即起身,走向殿外。
      一直候在殿外的太监总管就迎上来。
      杨广回头看了一眼李佚名,低声吩咐道:“给他准备一套朝服。”然后就走了。
      与此同时,李佚名已经醒了,他的紧觉性还是挺高的。
      小太监见他醒了,就赶过去候着。
      李佚名看到身上盖着的披风,居然绣有黄龙盘纹,那一瞬间,吓得差点跳起来。
      小太监却是淡定地服侍他洗漱,然后又有宫女送来朝服。
      新婚第二天早晨,李佚名的仕途生活正式开始。
      ……
      朝会前,百官依次入场,当他们看到李佚名,都很好奇。
      昨天婚礼现场新郎被皇帝唤走了,然后深夜未归,今早却准时出现在朝会上,这就有点意思了。
      宇文述这种耳目众多的大员,已经知道李佚名昨夜留宿皇帝寝殿的消息,但他什么话也不会说,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司礼太监挥鞭提醒,皇上驾到。
      众官跪拜。
      今日朝会主要的议题,接到杨素在前方战场传来捷报,杨素发动攻击,与汉王杨谅大战,杨谅的部将死了一万八千人,面对杨素的四面包围,杨谅束手无策,请求投降。
      朝会上,文武百官均主张杨谅死罪。
      杨广思虑了一阵,说:“朕与他始终是兄弟,在情不忍心,欲饶恕免其一死。”
      于是汉王杨谅因造.返未遂,被削为民,除其户藉。
      皇帝此举赢得极高的美名。
      虽然杨广的这番话说得好听,亲兄弟造.反这样大的罪过都免死,却暗中下令,不准给杨谅送饭食,最后杨谅饿死在牢中,这是后话。
      ……
      朝会结束后,太监总管私下叫住杨玄感,低声道:“尚书大人,皇上有句话,托老奴带给您。”
      杨玄感见礼道:“总管大人请讲。”
      “皇上说了,要让李侍郎尽快熟悉礼部的事务,由尚书大人亲自教导,一个月以内,不准放他回家睡觉,吃住都安排在尚书苑。”
      杨玄感想了想:“让我教导他?还要安排留宿尚书苑一个月不准他回家!?”
      太监总管笑了笑,道:“尚书大人想必是知道皇上此举的用意的,老奴只是下人,不敢妄议。”
      杨玄感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他:“还望总管大人告诉实情,听说昨晚李佚名留宿皇帝寝殿,不知这话,是否真实!?”
      太监总管左右瞧了瞧,靠过来,悄声道:“昨晚李侍郎的确留宿在皇上的寝殿,皇上批阅了一整晚的奏章,李侍郎就抄了一整晚的书。”
      杨玄感心想,皇上竟是如此着急推行科举制度,看来必须着手安排了。
      百官散开后,三三俩俩走一起,李浑正在给李佚名介绍同僚认识,还说起等会一起去喝茶,大家散朝后都习惯再聚一聚,聊聊当下的政务。
      杨玄感走过来问李浑要人,礼部有要务,需要处理,就将李佚名带走了。
      既然礼部的急务,李浑当然让李佚名赶快去。
      李佚名跟着杨玄感,到了尚书苑。
      尚书苑里清一色的官二代子弟任职,他们对李佚名,都很感兴趣。
      杨玄感在路上,已经思考了如何安排李佚名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下人将库房旁边的偏房打扫出来,又安排食宿,从衣裳被褥到餐食供应。
      杨玄感对待李佚名的态度,向所有部下表达了一个意思,李佚名很得尚书大人的另眼相看。
      虽然他们都知道不久前,尚书大人和李佚名骂过一场,俩人互骂对方是狗,他们这些文人,不打不相识的结交方式基本没有,但不骂不相识却是很正常的。
      看来他俩人己经通过一轮“侍郎是狗”和“尚书是狗”的骂战,结交上了。
      李佚名听说自己要在这里吃住一个月,其间不准他回家的时候,暗中吃了一惊,他昨天刚娶妻子,然后就要住在这里一个月,会不会太久了一点!?
      杨玄感道:“我知你年少,又刚娶妻,肯定是想家的,但你要知道,皇上把第一次开科取士的重任交给礼部,显然是很看重这件事的。我安排你住在这里不是来享受的,给你一个月为限,必须将历年所有卷宗全部熟记下来,我会随机考你。熟悉礼部事务是第一步,接下来我就要起草开科举士的文书,你要从旁协助我。这件事与你的新婚妻子相比,谁更重要,你自己分辨吧!?”
      李佚名想了想,就安心在这里扎营住下。
      杨玄感是个严格的领导,对手下人的要求很高,李佚名竟然很适应这样的管理方式。
      每天早朝,李佚名就跟随杨玄感上朝,同朝议政,不懂的,下来问杨玄感,回了尚书苑,就一头扎进卷宗房,开始阅读以前礼部旧案。
      这一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
      宰相杨素平定汉王杨谅之乱,搬师回京。
      刘方南征林邑(现越南)数年,终入城,林邑乃平,班师北还。
      刘方此次行军,从先帝至今,历时数年,南方炎热多雨,北方士兵包括刘方本人在内,都不能适应这种特殊气候,士兵多患脚肿,死伤近半,刘方本人也患病卒亡于归途中。留下了“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的豪壮语。
      皇帝杨广听到刘方逝去,至为悼惜,特别下诏褒扬。赠上柱国、卢国公、子通仁嗣。
      李佚名通过李浑的引荐和杨玄感的带领,认识了很多在朝为官的同僚和朋友。
      ……
      一月之期已到,杨玄感带着李佚名去请示皇上,询问是不是要把李佚名放回去?
      杨玄感交出了一份满意的计划。
      杨广看了这份计划,脸上露出笑容,虽然他很想将李佚名留下,但实在找不到什么体面的借口。
      根据杨玄感汇报的情况来看,李佚名已经在一个月内熟悉了全部事务,历年来的礼部卷宗,也能随意考试对答如流。
      君臣间又聊了几句,都是关于科举的事宜,公事聊完了,杨广这才挥挥手,将李佚名放了。
      李佚名与杨玄感在宫外马车道上话别,这才驾车回了离开一个月的家。
      李府的管家是李浑安排的,远远看到李佚名的车驾,就激动地跑过来道:“少爷,您可回来啦,奴才天天守在这儿,就盼着能早点接着少爷。”
      李佚名笑道:“老管家辛苦了。”
      管家受宠若惊,立即弯腰道:“少爷最辛苦,老爷说少爷公务繁忙,奴才觉得再怎么忙,也是要吃饭休息的。”话里这个老爷,当然是指李浑,一边说话,一边替李佚名牵马车。
      李佚名下了马车,前脚抬上石梯,后脚就停住了,整整一个月了,最想见的人,就在里面。
      犹豫了一下,就大步进了府。
      下人们都自觉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给李佚名请安。
      李佚名走到内院的时候,心情很是激动,婚礼上初见妻子的容貌那一刻,就上了心。
      房门推开了,却见屋内先出来个老妈子。
      老妈子行礼道:“姑爷好!”这是妻子的陪嫁奶.妈。
      再往里走,只见铜镜前坐着一位长发及地的少女,少女背对着他,就这么端坐着,一动不动。
      李佚名轻声唤她:“娘子。”
      少女回头,面色冷淡,一个微笑也没有。
      李佚名看到她的面色,瞬间就熄灭了所有火气。
      那是毫无笑意的嘴唇,犹如打量一位陌生人的明亮双眸。
      少女缓缓起身,走过来,福了福身,行了礼,低声道:“夫君。”
      这一声夫君出口,李佚名觉得之前是不是他看错了,妻子刚才看他的眼神除了陌生以外,还带有仇恨,但是爱情挡住了他的双眼,他立即就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继而微笑道:“婚后太忙,因此没有陪伴娘子,还望娘子不要罪怪。”
      少女平静地说:“公务要紧,夫君累了吧,下人去准备热水,奴家侍奉夫君沐浴更衣,待会用膳。”
      其实李佚名并不想现在沐浴,但他不会提出反对意见,他觉得妻子这样的安排,也是很好的。
      陪嫁老妈子命下人端来一桶桶热水。
      在这期间,这对新婚夫妇就这么互相尴尬地坐着,互不说话,好像找不到什么话题。
      李佚名首先打破这尴尬,他道:“娘子闺名惠娴,以后我就叫你惠娴吧!?”
      惠娴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奴家姓林,如今冠李姓,应称李林氏,夫君叫奴家闺名,不合理数。”
      李佚名微笑道:“先秦诛子百家时,男女关系基本平等,那时候的女子都以吾自称。汉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女子的地位大幅下降,开始自称为奴。别人的府邸怎么样,我不管,至少我的妻子,我希望与她相守到老,以后你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好吗?”
      惠娴一怔,未料到丈夫说出这样的话,半晌后才道:“好。”然后又说:“夫君能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我……”
      李佚名道:“以后我叫你惠娴,你可以唤我佚名,你我的妻,我是你的夫,你我二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惠娴喃喃自语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说着说着竟然双眸充满泪水,眼眶包不住,泪水竟是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李佚名见她哭了,就安慰道:“你怎么哭了!?”
      惠娴抹了泪,起身道:“我这就侍奉夫君沐浴更衣。”
      李佚名知道她一时改不了口,毕竟在当时,没有几个妇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直呼夫君名讳的,但她已经不在自称奴,而改为自称“我”,这就是一个进步。
      俩人又沉默了,突然,李佚名只觉身子一凉,惠娴正替他宽衣的手,突然就停下了。
      火石电光一瞬间,李佚名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立即将衣裳重新穿好。
      转过头,看到惠娴惊恐的目光。
      惠娴指着他的后背道:“偷食?夫君是犯了偷食的罪过吗!?为何后背有黥刑纹身!?”
      李佚名也不想隐瞒,就如实讲述了幼年曾经去坟山偷食的经过,这后背的“偷食”两个字就是被人当场抓住私下行刑的。
      惠娴听完,叹了口气,缓缓道:“夫君既是对我这般坦诚相告,我便也对夫君诚实。”然后继续替李佚名宽衣,直到李佚名坐到浴桶里。
      惠娴一边替他梳理头发,一边道:“我乃林氏长女,自幼天赋极高,从小就瞧不起身份低微的人。我认为这天下间除了人中龙凤,没有人能配做我的夫君。但想要找人中龙凤一般的佳婿真是万中无一。阿爹托人给我说过好多次亲事,我都不答应。我如今已经20岁了,与我同龄的姐妹,早就做了母亲,我却落为笑柄,她们背地里说我心比天高,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为了不在家里继续做老女,姑母让我去相你,其实我看都没怎么看,就点头同意了。”
      李佚名就这么静静地听她说话。
      惠娴又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我所理解的这个“独立”,是指独立世俗之外。这样不好么?阿爹硬要让我嫁人,还说什么女子生来应当从夫。唉……”
      李佚名诚心地说:“你的性情温柔良善,又生了这般天仙的姿容,担得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名,而我却出生贫寒,永远也做不了人中龙凤,但我愿化为一棵大树,为你遮风档雨。”
      惠娴听了,就笑起来,夫妻俩相视而笑,渐渐相互生出好感。
      晚宴时,月已上枝头。
      远方好似飘来有乐曲声,声音断断续续,似有人在弹奏一曲情歌。
      李佚名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这琴声,笑道:“也不知这附近住了谁!?这位邻居好有闲情雅致,伴着月光弹琴……”
      惠娴:“食不言,寝不语,夫君正在吃饭,请不要说话好吗!?”
      李佚名知道她出身仕家豪门,大家闺秀的讲究也是很多,就不说话了。
      饭后,这琴音还没停。
      李佚名看着窗外,唤来管家,问道:“这位弹琴的邻居是谁!?”
      管家回道:“少爷,这座宅院曾经空置了一年,在这之前,宅院的主人也不是咱们。所以这附近住着谁,奴才还没有去拜会过。这一个月以来,这个琴音,是每天晚上都有,最初几天是很新鲜,听久了就习惯了。”
      这话说得也对,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只住了一个月左右,附近的邻居有谁,真不知道。
      李佚名又听了一会琴声,就对惠娴道:“琴艺这么好的人,显然是位名师,定当改日拜会一下。”
      惠娴正在替他倒茶的手顿了一顿,放下茶壶道:“故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且其乐自得也。名师大家都是特立独行的人。夫君还是莫要打扰别人的雅性吧。”
      李佚名就笑出来,认真地说:“你真聪慧伶俐,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这个词汇一说出来,周围的气氛就变了。
      毕竟俩人虽然成亲一月有余,还未圆房。
      李佚名起身,扶起惠娴道:“夜已深了,不如早点休息。”
      惠娴吓得全身僵硬,显然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李佚名轻轻地吻上她的脸,感觉她全身僵硬,还在发抖。
      再吻了一阵,就开始软了,这就给了李佚名一个强烈的信号,可以发起进攻了。
      夜凉如水,纱帐内如潮水般。
      李佚名只觉得全身冰冷,也不知怎么回事,试了很多次,也无法成功。
      妻子僵硬的身体,代表着拒绝。
      在这一刻,李佚名突然想起新婚之夜,他被皇上压住的时候,那时候他很害怕,内心是不愿意的,身体也是僵硬的,后来身子软了,似乎已经同意了,再后来身子又变得极度僵硬,因为他想到“嬖臣”两个字,身体就开始本能的抗拒。
      现在,妻子也出现了同样的身.理特征,很明显,妻子虽然没有将他推开,但他试了数次也没成功,惠娴已经不愿意再试了。
      李佚名擦了一把冷汗,坐起身来,不说话。
      惠娴也坐起来,安慰道:“夫君可是有难言之隐?”
      李佚名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从未碰触过女人。”
      惠娴暗中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是很害怕做这种事,尤其是跟她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虽然这个人现在是她的丈夫。
      惠娴温和地说:“想必是夫君过于劳累所致,此事来日方长,不必过于心急。”
      李佚名知道这是妻子在给他台阶下。
      惠娴侧卧在旁,听着夜色里的琴音,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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